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红泥醅酒〈十五〉 ...

  •   向温瑾把伏庭放了下来,转手先去关上了房门,然后从柜子里掏出了一个小巧的药瓶,坐到了伏庭的对面,头也不抬地问,“脚伤到哪儿了?伸出来,我给你上药。”

      旁边还有一个小灯泡虎视眈眈的站在一旁,伏庭也不好意思让人家一介大侠给自己干这个,他连连摆手,指着药瓶说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向温瑾觑了他一眼,有点担心他脚扳不过来、有些地方上不了药,不过他顿了顿,还是把药瓶放在了桌上,让伏庭自己上药。

      林白见他师兄终于闲了下来,连忙扯了扯向温瑾的袖子,把他拉到了一旁,悄声问道,“师兄,这是谁啊?”

      向温瑾微微一愣,也不知从何答起,只好摸摸他的头,回道,“睡觉去。”

      他忽然又补了一句,“养好精神。”

      山雨欲来风满楼,看来,明天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林白还要追问,但是他师兄却阻止了他,“你和……伏先生待在这里,我们去另一间屋子。”

      向温瑾顿了顿,然后矮下身子凑到林白耳边轻声道,“我给他点了睡穴,但是时间不长,估计只剩下半个时辰,他如果醒了,你就给他点时间长一点。”

      林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竟然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伏庭’,心情有些复杂:呆瓜子,你还睡,我师兄都要和别的小妖精跑了。

      他感慨万千,但是面上却答应的滴水不漏,“师兄你放心吧,你们去办‘正事’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跟我走。”

      向温瑾吩咐完了这边的琐事,冲上完药的伏庭招了招手。

      伏庭心里叹了口气,该留的始终逃不了,他明白向温瑾这是要跟他得算总账了。

      他弯下腰,想拾一双小亭的鞋穿在脚上,可是怎么穿他都有些嫌小,脚趾头硬生生多出一截。这也难怪,小亭此时还未成年,正在发育期,看上去就像是个萝卜丁。而他刚刚化形出的这具身体则像是二十出头的少年,骨骼虽然清瘦、但是却已经长高了。

      看来……还是得穿向温瑾的鞋。

      向温瑾早就已经回了屋,点上了灯。
      烛台上烛泪低垂,灯光摇曳,只照亮了他这一方小小的圆桌,四周都融入黑暗、化为虚无。

      这柔和的烛光让伏庭心中染上了几分平静,只是他又想到自己隐瞒的秘密,顿时愁绪就翻江倒海的涌了上来。他磨磨蹭蹭地挑了个向温瑾对面的凳子坐下,低着头心虚地拨弄着自己白皙圆润的指甲。

      他不开口,向温瑾也一点都不急,倒了两杯茶,然后翻开了一本古书,看样子竟然像是要耗上一整个晚上也丝毫不在乎。

      伏庭从前在商场上,最爱用的一招就是先掌握一定的有利资料,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自己就可以坐下来慢慢悠悠的喝茶聊天,最后不费吹灰之力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现在倒好,虎落平阳被犬欺,他倒是成了别人的笼中之兔了。

      伏庭叹了口气,深感无奈。
      并非他有意欺瞒,只是神鬼之说,向来是虚则为神,实则为鬼。再加上有扶头村少女失踪一案,他如果就这么贸贸然地在外大肆宣扬自己的非人身份,怕是早就被村民们吊起来烧死了。
      更何况,他与向温瑾不过是萍水之交,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再加上玉山离此处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他二人若是分离,多半是死生不能再见。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言?
      不过是徒增一份谈资、一份忧愁罢了。

      “向公子……”虽然如此,伏庭此时仍旧心中乱如麻,只低低地唤了一声,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百般纠结,尽数写于脸上。

      向温瑾抬头,眼窝深邃、目如黑玉,只有那眼神透出一股温情,“困了?你去睡吧。”

      伏庭微微一愣,被他这一句话打的措手不及,喃喃道,“你……”
      不问我些什么?

      “你不想说,我便不会问。”向温瑾合上未读完的书,将那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覆在上面,“我跟你讲一个故事罢。”
      “我十岁的时候,师父把我送到了一座私塾里和师兄弟们一起念书,当时我初读圣人之言,有许多未解之处,因为老师年迈、不便长时间解答,我就经常拿着书去问同学,久而久之,我发现同学和师兄弟们避我唯恐不及。于是我就去问我师父,这是为什么,又有何解。我师父只给了我八个字,舍之毫厘、得之千里。”

      这个故事戛然而止,向温瑾话题一转,“不早了,我估计林白已经烧了水放在屋里,你自己用了先去睡吧。”

      伏庭回过神来,才发现此时已经过了巳时,“那,那我去用水了……你、你也早点睡。”

      他说完这句话,便慌促地跑进了里间,两个人隔着一扇屏风,四周寂静无声,只听得见蜡烛燃烧时发出轻微的噼啵声。

      伏庭赶快地用完了水,上了床躺着。向温瑾坐在外间,似乎又在看书,隔一会儿就能听见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
      他躺在床上,回想向温瑾对他说的那番话,把一字一句都反复琢磨,正过来想反过来还要想,最后他困倦至极,沉入梦乡之时,脑子里模糊一片,只剩下了那句‘你不想说,我便不会问’。

      第二日天蒙蒙亮,伏庭就醒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已经是空无一人,摸摸那个被睡出来的印子,还有点余温。

      他打着哈欠出了屋,果然看见向温瑾在庭院中练剑:白衣似雪、剑法行云如水。

      向温瑾练完了一整套剑招,才停了下来,“醒了?饿么?”

      本来忙活一晚上、又受到了惊吓,肯定是又困又饿的。只是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真相,他又胃口尽失。

      “等一切都处理完再吃吧。”伏庭叹了口气,又问道,“昨天那黑衣人跑了,我还担心他半夜来杀人……”
      结果一夜无梦,睡得比猪都安稳。

      向温瑾这才解释道,“昨天交手的时候我封了他身上几处大穴,让他愁了一晚上,省得来找我们麻烦,估计现在还没好呢。”

      伏庭有些好奇他究竟干了什么,不过又想到自己是个外行,向温瑾说了也不懂,只好把疑惑憋在了心里。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昨日一战,凶手是谁,他们两个都已经心知肚明,如今愁的只剩如何揭穿他的真面目。
      毕竟曲文君已死,最有力的证人永远地闭上了他的嘴,而昨晚,那黑衣人从坑中刨出来的东西,只怕是唯一的证物。

      “凶手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将两名女子带出、灭口并且剥皮,时速之快难以想象。扶头村的那些少女,也只怕是他手上的试刀石。而他唯一的破绽就在此处,那晚上我们去南门看见了两张人皮,可是人皮下的东西呢?一个女子的重量估约一百斤,两个女子一百五十斤至两百斤不等,去皮去血粗略算最少也有一百二十斤,到哪里去了?还有四溢的血,那么重的腥味,他是怎么掩盖的?”
      向温瑾收剑回鞘,昨晚他已经将剑身擦拭干净,此时明亮如新,无一丝血气。

      伏庭忍不住跟着他的思维思考起来,“他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处理方法……他不要女人的皮,或者说,他只需要拿来示威……”

      “你可知杨贵妃当初为何有一曲霓裳羽衣舞?”向温瑾忽然问道。

      伏庭思索片刻,刚要回答,脑中电光火石擦过,他脸色一白,“难道……”

      向温瑾冷笑几声,“走吧,这场闹剧,是时候落幕了。”

      *

      “你们不能进去!不能进去!”老管家急的一身汗,只徒劳地挡在门口阻止那两个来势汹汹的侵略者。

      伏庭略一挑眉,“我为何不能进去?我们二人在此地呆了太久,家中不免担心,故而特地前来告别。”

      老管家擦了擦额头,左右为难,“这……不行,你们也不能走……”

      “奇了怪了,我为什么不能走?腿长在我身上,我爱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伏庭冷哼了一声,说罢就装模作样地要去推门。

      老管家干瞪着眼睛,盯着伏庭思索了片刻,忽然叫道,“你是谁?!全庄的客人我看着脸就能叫出名字,可从来没见过你,你是打哪儿来的?你到这来干什么?”

      “你老眼昏花了,我都在这儿吃喝住了几天,你还不认识我,莫非我长得太俊了,闪瞎了你的狗眼,让开让开!”伏庭胡搅蛮缠地说了一通,抬脚就要往里面闯。

      那扇门却啪地一声从里面打开,曲白羊面色铁青、眼下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来者不论何人,只是此处是我亡妻的灵堂,二位这样擅闯,只怕不太妥当。”

      “不太妥当?”伏庭掏了掏耳朵,笑道,“曲老,我听闻你与你爱妻成亲数十年,如今她含冤而亡,我们两个小辈擅闯,你只觉得不太妥当?我倒是觉得,你这样不太妥当。”

      曲白羊大怒,仔细一看,那臭不要脸乱说一通的小子身后居然还跟了一人,他怒意更甚,“向师侄,我与你师父结交数年,也听闻你是他门下最得意的弟子。可如今你助纣为虐,可叫长辈们失望!”

      还不等向温瑾开口,伏庭就自动自觉地替他呛了曲白羊一口,“曲老,我看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和你的管家一块儿歇歇吧,你们红曲山庄富可敌国,难不成还缺这卖老的几个钱?”

      “你!”

      向温瑾看曲白羊怒发冲冠,怕他伤及伏庭,连忙把那嘴炮给扯了回来。
      此时暂住在山庄内保护众人的捕快们也赶了过来,他们目的已经达到,实在没有必要再多费这些口舌。

      曲白羊看他的动作虽然有维护那臭小子的用意,但是也给了自己一个脸,但心中怒气未消,他冷笑一声,讽刺道,“这莫非是向师侄的小厮?如此管教不方,还是趁早给几个钱,叫他滚了的好。”

      向温瑾只是不想和他唇枪舌剑,没想到曲白羊还得寸进尺了起来。
      “不劳您多言,”他顿了顿,又冷冷地补了一句,“本以为贵庄只是酒多,没想到,茶水也多。”

      察觉其中的讽刺之意,伏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还没来得及附和一下向温瑾难得说出口的笑话,后面的捕快就已经走了上来。

      那领头的人语气中带着点怒意,“二位,曲家新丧,如此放诞,实在有失君子之礼。”

      “那小子倒是要问问这君子之礼为何,”伏庭转过身对那捕快头头拱了拱手,不等他回答便问道,“敢问掠人性命可为君子之礼?杀妻弑子可为君子之礼?以人肉烹酒可为君子之礼?”
      一句接着一句的诘责,宛若东海云浪,奔啸而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红泥醅酒〈十五〉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