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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如娘(四) ...

  •   苏弥神色复杂的看看如娘又看看江修无。她想江修无这道士是疯了吧!如娘对王生一直心存幻想,即使王生的同窗把一切的说的那么清楚了,即使到死她都没有看见王生,如娘却还是愿意相信王生没有背弃他们的约定,只是因为一些什么事情耽搁了。如娘坚持在这里等王生,想等到的是若干年后王生孤身回来告诉她,他来娶她了,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与其让无尽的等待和长期的绝望让如娘变疯成魔,倒不如去京城把这份执念断个干净。苏弥感叹江修无这小道士还是太年轻,浑然不知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毒。不过,她又不是道士,成魔不成魔的她替江修无操什么心啊!

      听到如娘不去京城江修无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竹楼都散了,如娘你要去哪里等王生呢?”苏弥看着空气中的尘埃略带可惜的说。苏弥的性子是快意江湖,敢爱敢恨。她的思维里,不忍心让这样一个可怜人欺骗自己,再说看不见希望的等待也让她看不下去,这件事她既然遇见了,就算不为小道士着想,她也觉得她应该帮如娘一把。

      如娘望着那片空地怔怔出神,面上一片灰白之色。

      江修无气愤的咬了咬牙,指着苏弥,“你这妖怪为了吞噬魂魄真是不折手段!”

      苏弥冷笑出声,“我看是你这道士为了维护你口中的正义颠倒黑白!若是如娘说她决定不去找王生了,去投胎转世了,我绝无二话。可她是怎么说的?她说还要在这里等王生!”

      江修无无言以对,尴尬的低下了头。

      苏弥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着如娘说:“我劝你去找王生不单单是为了你的魂魄,只是觉得你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自欺欺人的苦等下去。你看竹楼都没了,你确定王生还会从这里经过吗?经过的时候还能记起什么吗?你连命都不顾的爱恋和痴守,王生不应该知道吗?他不应该愧疚吗?”

      如娘身体抖得如疾风中的杨柳,她明白苏弥说的对,无论结果怎么样她都应该去面对,生前那么懦弱,死后也该勇敢一点了。如娘努力的想把悲伤掩藏在僵硬的微笑下,“小姐,奴家想像王生赶考一样去京城。奴家一辈子都在竹楼酒肆,从未看过外面的世界,奴家真的想知道王生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是何模样,会不会磨灭一个人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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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左渡口。

      如娘望着一望无际的江面心中五味陈杂,她怕王生真的娶妻生子,又希望王生在京城等着她,这种纠结的心里交织的一起,让她迈不开脚步。

      苏弥看着慢慢划过来的小船,拉过如娘的手拍了拍,“走吧。”

      苏弥温暖的手心让如娘回过神来,竹楼已毁,她再无回头之路,她点了点头,狠下心迈上了小船。

      如娘站在船尾,呆呆看着江左渡口,空荡的江左渡口再没有一个穿着孝服的傻姑娘站在那里对着远去的孤帆泪流不止,她好想知道当年的王生是否看见了那个傻姑娘为他流的泪,他是否像此时的她一样不舍江左渡口,他是否在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依然眺望着那个傻姑娘站着的那个方向?

      苏弥站到如娘的身边,伸手掩住她的眼,“老人说过,远行不能回头,回头的话一路都不会顺畅。”

      躺在船舱里眯着眼的江修无眼睛动了动,翻了个身,他想,这妖怪好像也不赖。

      如娘紧张的拉下苏弥覆在她眼上的手,着急的问,“小姐你说会不会是我害的王生回头了,我们之间的缘分才断了的?”

      “不是的。”苏弥疼惜的替如娘理了理头发。

      “真的吗?”如娘急切的想要确定。

      “真的。”苏弥一时觉得喉头酸酸的。

      天很快就黑了,船娘掀开船帘恭谨的和苏弥说:“姑娘,夜黑不好行船,先靠岸休息如何?”

      苏弥看了看如娘,如娘点了点头,苏弥“嗯”了一声,船娘笑嘻嘻的喊道:“老头子,靠岸咯~”

      “哎~~”船夫应了一声,慢悠悠的划着小船往渡口靠去。

      就在他们快要靠岸时,一艘气势磅礴,镀着金边雕龙画凤的大船朝着他们缓缓驶来,看来也是准备在这个渡口停靠,船夫为了避免大船激起的波浪让小船颠簸,把船杆子放到水底,用力撑住。

      大船上灯火通明,声乐鼎沸,如娘好奇的往那里瞧上两眼,忽的听到大船上一个猥琐的男声传来,“王公子真是双喜临门,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又娶了丞相家的千金,真是羡煞旁人了。”

      如娘的身形猛的动了一下,差点就要栽进冰冷的河里,扶住船舱才勉强站定。

      “王公子这次衣锦还乡,可谓是光耀门楣了啊!”又是一片附和之声。

      听见动静的苏弥从掀开船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江修无尾随其后,二人立在如娘的身侧,眺望江雾中慢慢驶来拇蟠h驳牡苹鹬校装迳弦蝗菏孔游ё乓桓霭滓律倌牿〕锝淮恚歉鋈司褪侨缒镎庑┠昀匆恢钡茸诺耐跎穑克彰只毓防纯慈缒铮缒锊园椎牧成肫岷诘囊股员确置鳎挥醒拇街共蛔〉牟拧

      这时,“啪”的一声突响,不知是谁的杯子摔碎了,船上的人声停止了一小会,又要喧哗起来之时,冷冽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寒暄,“可笑!可笑!你们竟不痛斥此人为得荣华富贵抛弃乡间苦等他的青梅,反而歌颂起他的背信弃义,真是世风日下!”少年的话,在清冷的江风中飘荡,凝结了甲板上热火朝天的气氛,也让如娘的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

      “还算有个明白人。”江修无抱臂靠着舱门,皱着眉头看着那一群是非不分的读书郎。苏弥听完后赞赏的看他一眼,二人目光相撞,江修无神色不自然的转过头去看向黑漆漆的夜空。

      苏弥摇摇头,接着看向大船,船上的气氛僵持不到一会儿,就听一个较为年老的声音出来打圆场,“顾弟是吃醉了,王公子勿恼,老身替他向你赔罪了。”

      被唤作王公子的那个书生用扇子敲了敲手掌,呵呵一笑,“顾贤弟这么一问在下也有话要说。虽说在下以前是一介草民,但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金殿成状元,婚姻自古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我堂堂一个状元郎怎能娶一个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妇为正妻?那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船上士子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苏弥用力“呸”了一声,骂道:“无耻!”

      江上风大,两船隔了一段距离,大船上又人声鼎沸,正说话的王公子没有听到苏弥的声音,撑开折扇,扇了两下,接着说,“再者我和她之间并未媒妁之言,下聘之礼,仅是她一厢情愿,又怎能说我背信弃义?只怪幼时见识浅薄,被一朵野花迷了眼,如今,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一朵野花怎能再入我眼?丞相千金貌美如花,知书达礼,只有这样的大家闺秀才配与我共结连理,白首偕老。顾贤弟,你说呢?”

      王公子这样没羞没躁,振振有词的语气让苏弥的火都烧到了头上,“看我不教训他!”苏弥念了个诀就往王公子身上扔去,“我倒要看看他这虚伪的人皮下是什么东西!”

      如娘木然的立在船头,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江风吹起她的嫁衣,红色的纱摆上下翻转,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淹没了她。

      一向匡扶正道的江修无竟垂下眼眸,像是没看见苏弥的动作,默认了苏弥的这次妖怪作恶。

      苏弥的术诀落在王公子身上,王公子身形猛的一怔,忽然狰狞着大笑起来,面上的温文尔雅不复存在,穷凶极恶的说,“我读书这么多年为的就是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可惜我一个乡下的穷小子,没钱没门路,要想升官发财,谈何容易?”他咬牙切齿的指着老天,“我当初只怨老天不公!像我这样的人才怎能不立于庙堂之上!”复而又得意的笑了起来,“老天开眼啊!丞相千金云英未嫁,又心慕于我,娶了她就等于有了丞相的扶持,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我怎能放弃这个机会?那个乡间村妇不过是一介草民,能对我的未来有什么帮助?我要是为了她放弃了我的前程才是可笑!我现在住着大房子,喝着好酒,餐餐饕餮,我傻才会为了一个乡野村妇放弃现在的荣华富贵!她自己也应当知道我考上状元和她就是路人,一切两清,哪知她那么不自量,四处找我同乡打探我的消息,简直就是败坏我的名声,我知道她就是想以此来要挟我,我又怎是会被她要挟的人,她是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一厘!我早就......”他瞪着通红的双眼用力凶狠的比了一个手刀的动作,复而又哈哈大笑起来。

      船上的人面面相觑,静的连江水荡漾着涟漪的声音都能听见。

      江修无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他当初就听出如娘话里头的意思说她不是自杀,以为是不小心烧了竹楼每了性命,原来……他没有想到人心居然如此险恶,这个王生居然这么丧心病狂,为了前程抛弃如娘不说,还放火烧死了如娘......对比化为鬼都存有善念的如娘他还是人吗?

      尴尬了片刻之后,王公子身边的那个早已圆滑得油滑的青年士子毫不芥蒂的楼主王公子的肩膀,“状元郎这么风趣,故意逗大伙儿玩,你们怎么都不笑啊!”说完拍着大腿,卖力的笑的前俯后仰。

      懂人情世故的人都机智的附和着大笑起来,仿佛,王公子的酒后真言好像真的就是一个玩笑。

      如娘闻言也跟着仰头笑了起来,那怪异的笑声里掺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心灰意冷的绝望。如娘笑着笑着瘫坐在船头,泪如雨下,咸湿的江风吹不干她的眼泪,却吹凉了她的心,她的心空荡荡,冰凉凉的。她的执着,她的守候,原来只是累赘啊!怎么会?怎么会?当初的恩爱和誓言怎么会一转眼就变了呢?她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念着,“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念着念着就唱了起来,哀怨绝望的歌声伴着清冷的江风飘散开来。

      大船上的人听见这歌声觉得刺骨的寒,寒得就像冰锥从骨头里刺出来。他们慌张的看着漆黑的江面,生怕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冒出来。

      苏弥看着那群不知悔改的人,又看看失魂落魄的如娘,袖子一挥,一股强劲的妖风朝着大船攻去,猛的把船就给掀翻了,船上的人尖叫着一个接着一个的落入滔天巨浪里。

      江修无见到这么多条人命就要丧尸江海,想要施法救人。“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如娘凄凉的歌声传入他的耳里,他随着声音回过头,如娘呆呆的看着江面,双眼空洞,精神全无,只是反反复复的吟唱着这一句诗词,全然不知周围发生了什么的样子让江修无打消了救人的念头。他安慰自己,这不是见死不救更不是助纣为虐,他是看江边水浅淹不死人,而且这些人的确应该得到教训,就当这一切是河神发怒而不是妖怪所为。

      那群士子呛了几口江水后,狼狈的爬上岸来,浑身湿冷又伴着这么诡异的歌声,抱在一起浑身发抖,紧张异常。

      王公子也被拖上岸来,王公子上岸之后顾不得湿冷,像是疯了四处乱躲,眼泪鼻涕糊满了被江水浸湿的脸,跪下来,找不准方向一顿乱拜,边拜边大声求饶:“阿花,不是我杀的你!是丞相!丞相!怨有头债有主,你别来找我!......阿花,我没错,你这么爱我,你肯定也是希望我光宗耀祖的,我原是想好了等一切安定了就抬你做小妾的,都是丞相......真的......”

      “阿花?”苏弥疑惑的看着如娘,如娘的小名不是叫阿如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如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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