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傅]异路沉浮》幽若雪

35、叁伍

　　东升堂。
　　列队的阵势让陆雨眯了眯眼，可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意，今天的阵势做的真够足，东升堂下设四大掌堂，分别为东西南北四位，陆雨看似漫不经心的扫过众人发现久不问事实颐养天年的掌堂东不二居然也来了，自陆雨自立门户以来只见过他两次，最近的一次也是在五年前。
　　自己带傅振华前来无非是遵循江湖规矩来拜堂受礼，这样的礼仪摆明了要给他下马威。傅振华担不起这么大的阵势，唯一的可能就是，今天聚在这里的所有人针对的都是他陆雨。
　　陆雨单手随散的伸进裤兜口袋，火龙阿媚阿三等人跟在陆雨身后鱼贯而入，两旁东升会的打手垂手让出更宽的位置给陆雨，火龙笑着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阿媚，“今天有的玩了。”
　　阿媚别了一眼，“陆哥没有说话不许轻举妄动。”
　　陆雨始终微笑颔首，火龙阿媚的对话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面上看不出丝毫异色，只是略偏了偏头让身后之人看到自己笃定霸气的微笑。
　　傅振华紧跟在他们身后，从一进礼堂就敏感的嗅到一股挑衅的杀伐之意，抬头，目光正碰上阿森的，那种阴险至极的冷笑让傅振华更加确定心里的疑虑，今天，恐怕是进堂容易出堂难。
　　陆雨不会看不出来，可陆雨根本未将这些人看在眼里，看到陆森，陆雨笑漾在唇角眉梢，“阿森，好久不见。”
　　陆森冷笑勾起一侧嘴角，挑了挑眉毛，“陆雨，真希望过了今天就别再见。”
　　“是么，”陆雨笑的很开心，“那样最好不过。”目光不经意扫过陆霜，陆霜一双妖冶的美眸正目不转睛的看他，从陆雨一进门开始陆霜的目光从未移开半寸，就这样由远及近的带着醋意欣赏他张扬的气场和沉稳冷辣的微笑，那笑容里的成功味道吸引陆霜趋之若鹜却又生生将之推离千里之外，陆霜做梦都想将陆雨困在双腿之间，可陆雨却总是近在眼前远在天边，甚至从未像看情人一样多看过她一眼。
　　陆雨，三年前我选择离开，那是因为我还不够了解自己，三年后我回来，我便会不择手段的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心里狠狠的疼，脸上依然挂着妩媚的笑，她明白时时刻刻保持完美的一面，不仅呈现给陆雨，也展示给其他男人，女人的媚眼眸光有时候比利剑更有杀伤力。
　　陆雨略一点头，作为回应，之后的时间里陆雨寻到位置施然落座再未看陆霜一眼。
　　东升堂总堂主陆老爷子还未到，所有人都不敢有一丝怠慢，即便家里在操办亲爹的后事也要安下心在这等下去没有人敢不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间过得越久傅振华的心越不安，是一种敏感的察觉，如身临险境的豹子。
　　东升堂陆老爷子终于来了。
　　所有人都笔直的站起身，怀揣着各样心思恭恭敬敬的垂首问侯，可这位陆老爷子的面上却看不出一丝松动祥和之色，唯有经过傅振华这边，他抬起瞄准器一样犀利的目光打量了一眼傅振华。
　　陆雨察觉，却没有说话。
　　直到陆老爷子慢慢慢慢的走到为首座位上，缓缓落座，之后他不发话便所有人都恭敬站立。
　　“陆雨——”陆老爷子用他那种抑扬顿挫的声调发话。
　　陆雨点头，“老爷子。”
　　陆森低头冷笑。
　　陆老爷子看了陆雨一阵，微笑中有些阴沉，“把傅振华给我绑了！”声如洪钟意如指令，已有人执行。
　　陆雨皱了皱眉，却未让开位置，“老爷子，您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陆雨的名头和行事无人不晓，是以陆雨不让开东升堂的人便迟疑着不敢绑人，论身份，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跟陆雨叫板。
　　陆老爷子眸光闪过寒意仰天一笑，“陆雨，从来你办事都十分谨慎周密，这一次怎么会这般大意把一个条子带进鲲帮！”
　　“老爷子，”陆雨已经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收个小弟而已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背景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背景无法更改人的立场却可以变，您说是不是？”
　　陆老爷子摆手，“别跟我说你不清楚这其中厉害，你让阿三去查的明明白白真当我是老糊涂了！”
　　陆雨微笑，“老爷子果然手眼通天。”
　　陆老爷子也笑，比陆雨笑的更加阴沉，“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你的事义父怎么会不上心呢，”扫了傅振华一眼，“听说你对这小子很特别，在富华酒店还差点闹出人命，我倒想看看他怎么个特别法，将人拿了！”
　　陆雨咬了咬牙，冷眼相待没退让却也没有强行阻止，这个时候阻止不但救不了人还会落人口实。
　　傅振华被押了个结实，只能横下一条心见机行事，生死已非他能力所能掌握，他们能查到自己做条子入狱甚至查到杜尘风的资助，只有咬死不是卧底听天由命了。
　　东升堂旗下分支大江南北甚至境外，如今的总堂势力随便抽出一个小小分支便可与当地有些名堂的帮派抗衡，陆老爷子的身份更是无人敢冒犯，陆雨陆森是陆老爷子从十来岁带大，虽不能说视如己出，却也是恩威并重，不论是陆雨还是陆森今天的地位都是陆老爷子一首提拔，如果陆老爷子做了决定没有人敢反驳。
　　傅振华又想起雨中接到的那通神秘电话……那个人了解自己接近陆雨的目甚至是身份，那个人究竟是谁！
　　“小子，杀过人吗？”陆老爷子在同傅振华说话。
　　傅振华抬头，目光凛凛，还未作答身后已有人在膝弯处毫无征兆的狠狠踹了一脚，傅振华就势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冷硬的地面上，咬了咬牙终未做抵抗。
　　“这样才乖。”陆老爷子懒散的笑着，戴着玉扳指的拇指扣住茶盏，在茶面上拨了拨喝了一口茶。
　　傅振华半垂着眸光，没有看陆雨，也没有看其他人，现在没有人能救他，唇抿成倔强接着刚才的问话点了点头，“是。”
　　“你们几个，”陆老爷子不屑一顾的嗤笑递了个眼色，有人已经借搜身之由向傅振华身上摸去，手法轻佻的划过胸口探向裤腰，还要继续向下探进，傅振华黯淡的眉眼承载着容忍的底线，刚要出力震开已有另一只强有力的手强势的扣在游走在腰下的手腕上面，傅振华听到清晰的骨错之声，那人冷汗刹那间冒出额头，抬头正对上陆雨冷辣分明的目光，手一抖想起收回陆雨却未给他机会，淡淡飘起的唇角骇人的温柔，“搜身？我来！”
　　傅振华惊异的看陆雨，陆雨已甩开那人向他靠过来，气息压的很近，陆雨的呼吸因着愤怒有些重，傅振华自始至终看着陆雨的眼睛，陆雨却好像根本未看傅振华，手只轻轻一带，衣服扣子已经绷开，身前一凉，傅振华怒意薄染的眸子带着警告意味挣扎在妥协与反抗之间，陆雨唇角挂着笑，在傅振华还在犹豫时将衬衫完全敞开，“这里，还有这里，是我的人造成的，”陆雨的声音沉下去，带着疼痛的嘶哑，“这里，是他替我挡的那枪，还未完全愈合……”
　　陆老爷子看着陆雨的脸色一分分变得危险，轻咳了咳道：“他之前是阿森手下的人，现在转去投靠你，这样朝令夕改不大好吧，你们把他带到后堂替陆爷问候问候这小子。”
　　“是，”被控制在陆雨手里的手现在还疼的冷汗直流，却不敢声张，几个人都只得静静的等陆雨妥协。
　　陆老爷子摇头，“陆雨，怎么为了一个新人我的面子你也要搏？”
　　陆雨抬起视线，冷笑，“不敢。”
　　陆老爷子哈哈一笑，“这才对。”
　　“老爷子，我曾经是条子可是现在不是……”话音尚未完全落地傅振华小腹上已经重重挨了一拳，余下的气息倒吸进胸腔里。
　　傅振华被带走，从身份暴露到拖去后堂三十四分钟，陆雨磨了磨牙，眸光黯淡眉头蹙的深沉，“老爷子，我的人是生是死由我做主。”依旧微笑，笑的冷酷刺眼。
　　“陆雨——”陆老爷子截断陆雨的话，“手底下的人若是调教不好呢我可以帮你调教，这个小子不管身份是不是卧底你鲲帮都不能收，这个人你权当没见过没认识过，”声音不疾不徐，在场却有很多了落下了冷汗。
　　陆雨安静的注视，等陆老爷子将话说完，微笑着点头，“老爷子教训的是，只是这个傅振华，我收定了。”
　　“陆雨，你翅膀硬了，我的话也当做耳边风了。”陆老爷子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有失身份的愤怒，可是他的眼睛却笑的狰狞。
　　陆雨摇头，“老爷子，正因为您的话陆雨不敢忘今天我才一定要保下他，这个人替我挡过子弹！”
　　“哦？”陆老爷子微笑着喝茶，待一杯茶喝完才不慌不忙对身后的人耳语道：“去后堂看看，别真把人弄死了。”
　　“是，”那人转身去后堂。
　　傅振华赤着上身，枪和袖箭都被搜出来丢在地上，前胸被两个人强按在一块烧红的铁块上，一屋子里都是一股血腥焦糊的味道，那人看傅振华晦暗虚弱的眼神皱了皱眉，居然还清醒着，“问出什么没有？”
　　“骨头确实硬，什么也不肯说。”几个人将傅振华扯起来，胸前的溃烂处血肉模糊，傅振华便由着他们扯架着，目光有些无力的焕然。
　　那人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对另外人使了个眼色，有人点头，傅振华等待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那人转身再回来时手里却托着一个暗红锦盒，盒子递到傅振华面前漫不经心的打开，然后合上，随手丢在一边。
　　原本奄奄一息的傅振华看到打开的盒子目光突然亮起来，紧接着便是丢入海底一样的绝望和恐惧，他的身体也在战栗，锦盒只敞了一下便“啪”的一声丢在地上，紧接着便有人用棍子撑起傅振华的脸不耐烦的问道：“东西看了，是不是有什么要说的？”
　　傅振华唇角开始颤抖，使出浑身力气扑向那只锦盒，撕扯的溃烂和撕裂的旧伤像噩梦一样一波波刺激着傅振华陷入昏迷的神经，拳打脚踢和这烧红的铁块面前傅振华是生死一笑置之的决然，可是看过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他整个人就散了，骨头散了，精神散了，傲气散了，倔强散了……如果不是有人强硬的架着傅振华已经颓跌在地上，他的心也散了。
　　虽然仅仅开合的瞬间，傅振华依然无比清晰的看到盒子里静静躺着的是一只全无血色的苍白耳朵，耳洞上配着一枚打造精美的琉璃耳坠，是离家那年傅振雪过生日傅振华亲自挑选并亲手为她戴上的，现在，它和它主人的耳朵一同如冰冷的工艺品静静躺在盒子里，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
　　“放过……她，求……求你们……”傅振华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就像被人打捞上岸只余张口力气的鱼。
　　与方才的倔强天壤之别的妥协让打手一愣，“死者为大，你不配合我们也是不得已，所以呢别怪我们，要怪只能怪陆雨没看好你妹妹的遗体。”
　　傅振华什么话都未听进去，他的心在滴血，眼中在流泪，从傅振雪死到现在，他见过的她唯一的东西就是锦盒里面这只冰冷的耳朵，毫无血色毫无生机，傅振雪不会疼了，可是傅振华会疼，疼的生无可恋奄奄一息。
　　“放过她……”喃喃重复着，傅振华根本未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同刚才已经判若两人，刚才是块刀枪不进的铁，现在已经是堆瘫软的你，任人踩踏。
　　“当然可以，”有人伸手按了按傅振华胸口血肉模糊的溃烂伤口，“听好了，你是卧底，入鲲帮的目的就是为了杀陆雨。”
　　痛的无以复加的神经里挤出苦苦的笑，无力的无意识哽咽重复：“我是卧底……入鲲帮的目的……是……为了……杀陆雨……”音落，泪落，傅振华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那人满意的点头向其他人招手道：“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