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傅]异路沉浮》幽若雪

24、贰肆

　　车行驶过一片闹市，越走越荒，顺着小路车子又行了四十里左右看到一家废弃的厂房，这家厂房因为厂子的包工头半年前卷铺盖跑路，厂子也就散了，地处郊区野外极少有人会关注这里，而这里将会被拆迁。

　　车停下，陆雨施施然下车，点头微笑道:“这地方还不错。”

　　傅振华看了一眼周围零星的坟冢和疯长的野草，在这里做什么确实都不太会引人注意，果然是作案的首选，长吁口气跟着陆雨进了厂房，傅振华敏感的闻到血腥的味道，其实傅振华不用鼻子光是用耳朵也能听到那个人的惨状，闷闷的声响是棍棒一类的家伙擂在身体上的声音，可那人却没有一点挣扎痛苦的声音，只听见进多出少的微弱呼吸，傅振华倒有些佩服这个人。

　　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跟着陆雨往里走，既然已经决定跟着陆雨伺机寻找毒王的线索他便不能退，两年多来不愿意看到的血腥他已见得太多了，不差这一回。

　　傅振华从侧后方觉察到陆雨皱了皱眉头，那个被绑在柱子上血肉模糊的东西算是人？只是胳膊和腿的关节都被敲断了，若不是绑得结实很可能现在已经堆在地上。

　　陆雨摇头叹道:“火龙，这个人我还有用。”

　　火龙咧开嘴笑，笑意都带着狠厉嘲弄的味道，“陆哥，这个人的骨头够硬，你也想收了？”火龙说着别有深意的言语冷笑扫过傅振华，“你小子没死，算是命大，你替陆哥挡了一枪我火龙现在什么都不说，不过小子，别得意的太早！”

　　“火龙！”陆雨不算太高的音线中暗含着不容置疑的威望和警告，火龙胡乱啐了一口不再说话，陆雨的话他很少反驳。

　　傅振华默不作声，目光扫过那人的颈侧脉搏，脉搏还在却微弱的几不可见。

　　“你在看什么？”陆雨的声音让傅振华心上一惊，他明明没看自己，可是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似乎全然掌握，“我在看他还能坚持多久，”面对陆雨，傅振华选择老实回答。

　　陆雨淡淡道:“他什么都不肯说？”

　　火龙摇头笑道:“什么都不说。”

　　陆雨缓缓道:“你太狠了些，他还没好好享受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

　　火龙点头，“我承认我心急了些，不过这小子骨头确实硬，比你身边那个差不多，哼都不哼一声打着都没意思。”陆雨顺着火龙的目光望向傅振华，又看了看面无表情奄奄一息的被缚者，眸光睿智不自觉的笑笑，笃定道:“他和振华不一样。”

　　“振华？什么时间叫的这么亲密？”火龙冷言冷语道:“除了骨头硬，哪里不一样？”

　　陆雨收回目光，不理会火龙的不满，冷冷道:“振华是人，而他，是机器。”

　　火龙皱眉:“机器？什么意思？”

　　陆雨轻轻点头，从旁边的案子上抄起一把刀，迎着那人充血怨毒的眼睛缓缓走近，刀子抵在他胸口一处淤青上，缓慢的挑开皮肉，血一下子涌出来。那人目光冷冷的注视着陆雨手上的动作，依旧一声不响。

　　陆雨笑笑，突然松开手，刀便落“嘡”的一声落在地上，“据我所知，阿森身边的人里面有一个叫做魁的，枪法稳准，擅长的是搏击和偷袭，”陆雨的话还没说完，那人强硬固执的怨毒目光有了微微松动，陆雨微笑着接着说下去，“搏击没什么，偷袭也没什么，是个练过的人都能做，这个人真正危险的是什么，你知道么？”
　　陆雨卖了个关子，像是对火龙说，又像是对傅振华，更像是对现场的十来个手下，可被绑缚的人却又动了动，头缓缓抬了抬。

　　“是什么？”火龙问道。

　　陆雨微笑着开启笃定沉稳的声线，“疼痛是一个人恐惧感的来源，也是身体弱点的征兆，如果一个人不会疼，他是不是就没有弱点？”

　　火龙不可思议的走过去，“你的意思，他不会疼？”

　　陆雨点头，“无痛症很罕见，全世界也只有三十几例……”

　　陆雨依旧笑着，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却异常不甘的抬起头狠狠的眼神看了眼傅振华，“如果……不是那个叛徒……”

　　陆雨点头，“不是他警觉你就能杀了我，是么？”

　　“草！”火龙大骂一句上去就是一脚，“你特么明明不会疼在这装个几把！”

　　傅振华已经走到那团血肉面前，那人觉察到有别于火龙的脚步声也艰难的扬起脸，傅振华心上一痛，因为这个人他认识，同是陆森身边的人，叫魁，跟在陆森身边的时间比傅振华要长，因为陆森对他有救命之恩。

　　“你认得他吧？”陆雨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残忍的音调。

　　傅振华双眼瞪着魁，没有说话。

　　火龙冷笑看傅振华，“陆哥在问你话，装特么什么傻！”

　　傅振华依旧沉默，目光暗暗淡淡，有着难掩藏的哀伤惆怅，魁曾经是与他出生入死的人曾经提拔过他的人，傅振华知道这个人与阿森身边其他人比起来少了分残忍多了分愚忠，这个人为陆森做过很多傻事，包括这次杀陆雨。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去做！”傅振华的声音比他的目光更压抑，他知道魁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也知道魁心甘情愿做替死鬼。

　　可是傅振华低沉到痛苦的同情未换来一丝认同，反而换来魁鄙夷不屑的啐了一口，“叛徒！不得好死！”

　　傅振华随手抹去唾沫，隐忍的闭上眼睛，曾经的他也恨叛徒，可是当一个人的忍辱负重付出众叛亲离的代价还不够，还要加上惨无人道的侮辱与伤害，傅振华有些麻木了，情义跟道义，暗黑与残忍的概念变得模糊了。

　　火龙抱着肩膀走在傅振华身后，“小子，不是打算跟着陆哥么，”脚尖在地面一挫，方才落地的刀重又回到火龙手里并递在傅振华面前，“反正他没有痛感，你就随随便便在他身上画一画？”

　　傅振华睁开眼缓缓接过刀，火龙看了眼陆雨，目光还没重新移回到傅振华身上，傅振华手里的刀光已经寒了火龙的眼睛稳稳没入魁心脏。

　　“谁特么让你杀他的！”火龙急了。

　　陆雨向火龙摊了摊手，一副“你做的你收拾”的表情，火龙嘬了嘬牙，“伸手够快的！够狠也够漂亮！可是，”火龙不容分说一拳挥出狠砸在傅振华太阳穴上，厉声质问:“谁特么让你杀的！”

　　傅振华没有还手，也没有躲，待被砸晕的脑袋清醒了抬起头，他没看火龙，而是静静走向魁伸手拔出刀，目不转睛看明晃晃的刀锋上鲜血滴滴下落，回手拂过魁张大到凸出、永远黯淡无光的双眼，淡淡道:“你帮过我，我送你最后一程。”

　　火龙拳头握的生疼，终究碍着陆雨的眼色没有再砸下去。

　　陆雨点头，“懂得知恩图报，不错。”他偏了偏头，“火龙，把现场清理下，这具尸体给阿森送回去。”

　　火龙冷笑拉长了话音道:“你陆哥交代的事一定不会有问题。”

　　“是么，那最好不过！”陆雨的口气有些硬，他看了眼淡淡道，“还有一件事，选个吉日良辰吉日。”

　　“做什么！”火龙条件反射的张口就问。

　　陆雨看了眼傅振华，“阿森不是夸下海口背叛他的人都要死么，我陆雨偏偏不信这个邪，我要光明正大的收了傅振华。”

　　火龙习惯性的用舌尖舔了舔嘴唇，“多少次阿森仗势欺人你都忍了，怎么，这次为了这个小子要撕破脸皮正面交火？”

　　陆雨面部毫无表情，唯有眼睛泛着冷笑，“不为傅振华我对他的忍耐也已经够了。”

　　火龙道:“好，你说什么兄弟们照做。”

　　陆雨微笑，拍了拍火龙的肩膀，“我陆雨能有今天离不开你和阿媚也离不开手底下的兄弟……”话只说了一半，点到就好，火龙一挥手，“干活！”
　　陆雨微笑，用目光拉了一把傅振华，走出废弃厂房，陆雨闲散漫步，傅振华就跟在他身后。

　　陆雨口里漫不经心的说道:“每个人奔波劳碌不是为了名就是为了利，振华，你为了什么？”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跟在后面的傅振华却精神一凛，他不明白陆雨的话是真的像看起来那么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还是意有所指。

　　陆雨没有回头，又接道:“看得出来，像你这种人既不会为名，也不会为利……”

　　傅振华低声道:“我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在乎的人活得好一点。”

　　陆雨若有所思的点头，“你在乎的人？除了振雪，还有谁？”

　　傅振华怔了怔，将目光收敛，“我不想回答可以么。”

　　陆雨微笑道:“好，我手底下有很多的生意，随你挑选。”

　　傅振华不明白，陆雨为什么不让自己跟着他反而要把自己支开，眼底的神情一不留心就流露出真正的内心，陆雨却深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多了，”陆雨没有再解释，陆雨做什么根本无需解释。

　　也许真的是傅振华想多了，可对于陆雨洞悉万物的洞察力傅振华觉得那是前所未有的压力。

　　也许傅振华的真实身份真的被觉察，可是傅振华不明白以陆雨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条子的真实身份定然会除掉以绝后患，为什么他不动手？还是他并不知道？

　　“还疼不疼？”口气轻的像蜻蜓点水，傅振华却僵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陆雨问的是火龙给自己那一拳，不以为然的摇头，“被打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陆雨笑笑，“我默默无闻的时候也挨过很多次打，我选择默默承受，可是我在心底记下了他们的名字，等到我有能力报答他们的时候，我会十倍百倍的奉还回去。”

　　傅振华深笑，“陆爷说这些我不太懂，陆爷总不会希望有一天我杀了火龙。”

　　陆雨回头审视傅振华，“那要看你的本事。”两人各怀心事的对视，最后释然一笑，并无复杂的言语旁人看来却是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