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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洛阳论剑启幕中 ...


  •   21.
      徐州城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味道,早春时节已经悄然过去。那些早已经等于及的春花一夜之间竞相开放。闪闪烁烁的花瓣在透明的风中忽隐忽现,给徐州城蒙上了一层动人的面纱。
      顾念风低头,动作熟练地处理着郑东霆的伤口。
      郑东霆屏住呼吸,面红耳赤地忍受着甜蜜的煎熬。
      “你很愤怒。”顾念风的手指划过他肋下的伤口,淡定地说着,一边涂抹金疮药在那一道剑伤上。
      “嗯?”郑东霆恍惚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顾念风指的是什么。
      “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的剑法!”弓天影所宣称的,仿佛一阵阵烈焰烧灼着郑东霆的心。
      江湖规矩对他来说就仿佛天条一样神圣,为了一句誓言他宁可十年不使剑,十年不使刀,十年不使枪,甚至十年不使拳。但是弓天影破出师门,欺师灭祖,却可以逍遥法外,一句夜落星河剑是越女宫剑法,他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用天山剑法招摇撞骗。这个世界还有何公道可言?
      现在的他不知道是恨弓天影刺伤自己,恨他厚颜无耻将本门剑法卖给越女宫,还是恨自己这十年来做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傻瓜。
      “你很不甘心。”顾念风肯定地在郑东霆耳边低声说着,仿若蛊惑。一边用绷带缠上伤口。
      郑东霆握紧了拳头,咬着牙道:“是。”
      顾念风温声道:“放松点,不要让伤口又崩开了。”
      郑东霆听着顾念风温和的嗓音,眨眨眼,心里一团愤怒的火焰渐渐熄灭了。
      郑东霆不解道:“弓天影这么说,你难道不会……”
      “呵,你希望我如何?”顾念风停了一下,俯身咬断绷带,呼出的气喷洒在郑东霆的胸口上。郑东霆下意识颤了颤身子。
      顾念风一边打上结,一边抬眸看着郑东霆道:“愤怒?痛心?还是仇恨?没有必要为了这样的人付出情绪。”
      郑东霆沉默了,他垂下眼帘,落寞道:“十年……我已经十年没用过剑,没耍过刀,没用过枪了……”
      “所以你蠢。”顾念风轻笑道,“不过蠢得可爱。”
      “啊?”郑东霆怔了怔。
      顾念风淡淡道:“你不希望弓天影得逞,因为你不希望你十年的坚持就像一个笑话。”
      郑东霆想了想,点头道:“是!”
      顾念风勾起唇角,眼波流转间,漫不经心中展露几分犀利冷酷:“连师弟已经阻止不了弓天影了。天山弟子中会使用夜落星河剑就只剩我。你想我为天山,也为你讨份公道回来?”
      “……”郑东霆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顾念风不会这么做,顾念风不会为天山、不会为他出手。
      果然,就听到顾念风继续道:“可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夜落星河剑属于越女宫也无妨,我又不是只会一种剑法。天山蒙羞?我不在乎。至于你的公道……”
      “你的公道,你要自己讨回来。”顾念风凑到郑东霆的耳边,一字一字地说道,仿佛要把每个字刻在郑东霆的心上。
      郑东霆听着顾念风的话,急促地呼吸着,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熔岩爆发一般沸腾着。
      顾念风拔出自己的佩剑,把剑塞到了郑东霆的手上,淡淡道:“想用剑吗?握剑的感觉你都快忘掉了吧?但那些刻在了你骨血里的剑招,你真的会忘记吗?”
      手里和剑柄相触的地方渐渐变得炽烈如火,烧灼着他的掌心,烧灼着他的三魂六魄。他渴望着用这把剑将弓天影一剑刺个对穿,渴望淋漓尽致地使一次剑招——天山的夜落星河剑!
      为什么他不能使用剑招?
      郑东霆一个激灵,忽然回过神,手中一松,剑落在了地上。
      “我……不能用夜落星河剑……”郑东霆忽然想起来了,他曾经允诺各门各派,终身不使用他们的武功,否则就要被废去一身内力。他只剩下一身雄厚的内力了,没了内力,他就连轻功都没办法使用了。
      顾念风摇摇头,轻轻一笑:“郑东霆,你就这点胆量吗?”
      从他走上江湖,从他许下承诺开始。他就没有一刻不在承受江湖人的嘲笑。可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难以忍受。
      “是……我是个胆小鬼。”郑东霆恍惚梦语。
      顾念风捡起地上的剑,收剑回鞘。
      “你好好休息吧。连师弟明早就会去投案自首。到时候我也要动身去洛阳了。也许洛阳还能再见。”
      说完他转身离开这件房间。
      他们见完连青颜就从树林里离开了。关中刑堂有危险,就在徐州城找了家客栈住下来。
      顾念风自己不想出手,他习惯保有底牌,他的武功不到最后时刻,是绝对不会暴露的。用伪装的武功和弓天影比赛,弓天影一个狠手自己说不准就没命了,为了一个小小地比赛暴露底牌,这不是他的作风。
      至于郑东霆……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夜落星河剑在郑东霆手里会是什么样子……

      自从关思羽死后,汪谷昌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关中剑派的生死大事一向由刑堂处决,过半的事务都是关爷亲自处理。关爷只是看在他老实本分的面上才让他执掌徐州杀威堂,为他做些联络接应的工作。
      如今关爷突然身死,关中刑堂似乎突然崩溃了一般,他不但要忙着调派人手出去搜捕连青颜,还要分出大半精力打理刑堂无人办理的案件,直忙得他七窍生烟,只想一死了之。
      这一天,就在他将自己埋在一堆文书中的时候,一个掌刑官风风火火地冲进他的书房,大声道:“启禀汪师叔,连……连青颜……他他……”
      “什么?”汪谷昌听到连青颜的名字顿时欣喜若狂,“小子们把他抓回来了?”
      话刚出口,汪谷昌就想自搧一个耳光。他虽然把徐州分舵能派出去的关中精锐都派光了,但是他心知肚明,这些徐州弟子碰到连青颜能够保住命爬回来就已经偷笑了,还谈什么把连青颜逮住。
      “何事惊慌?”汪谷昌叹了口气,烦闷地问道,“是否有连青颜的消息了?”
      “他……他,他”这位掌刑官说到这里,舌头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打突。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门后伸出来,在这掌刑官的背后一拍:“还是让我来说吧。”
      此话一出,汪谷昌感到浑身的汗毛齐齐倒竖,连脑后的头发都炸了起来,他猛地将面前的书桌一推,“呛”一声拔出腰间的剑:“连青颜!”
      随着他的话间沉落,一身月白衣衫的加青颜微笑着信步走进了汪谷昌的书房。
      “汪长老,我来这里是来投案的。”连青颜礼貌地朝汪谷昌微微点了点头,朗声道。
      “投……投案?”汪谷昌乍听之下恍在梦中,不由得喃喃地重复道。
      “是。我连青颜承认和洛家蒙混七派弟子北伐太行,此事和洛家无关,我承担一切罪责,而且我也承认杀死了关爷。”连青颜沉声道。
      “你真杀了关爷!”汪谷昌此刻已经忘记了刚才的恐惧,勃然大怒。
      “因为关爷已经变节。”连青颜不动声色地补充道。
      汪谷昌愣了一下,随即大声吼道:“不……不可能。”
      “汪长老,你刚才愣了一下。”连青颜凝目道,“这说明你认为关爷的变节并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
      “胡……胡说!”汪谷昌连忙涨红了脸否认道。
      “汪长老,你多年来执掌杀威堂,刑堂是怎样运作的,你不会不知。这么多年江湖上只知道有刑堂堂主,却不知道有关中掌门,关中内乱早就迫在眉睫,这些都该怪谁,你心里应该有数。”连青颜淡然道。
      “这……”汪谷昌听到这里,心乱如麻,缓缓低下头来,犹豫了良久终于挣扎着沉声道,“关爷当年任侠仗义,如今虽然……不复当初,但是断然不会背叛武林。”说完这句话,他不禁叹了口气,似乎自己都不太相信这句话。
      关中刑堂历来是关中剑派号令武林的核心组织,当初关中剑派掌门梅掌门坚持选择关思羽作为刑堂堂主,就是看中了他急公好义、任侠无双的高风亮节。
      关思羽初掌刑堂之时,处事公允、断案如神、威服天下,在他手下做事别提多么舒心痛快。但是自从他娶了那个叫做南宫芸的绝代佳人为妻,他就变了一个人。他开始恋栈权势,任人唯亲,私自培养死士,甚至开始藐视梅老掌门的权威。
      关中子弟们表面上不敢妄言,但是私底下都觉得关爷被那个南宫妖妇迷了心窍,再也不是当年的仁义关爷。
      二十年来,掌门的权力不断被刑堂架空,从此江湖只知有关中刑堂,不再知道有关中掌门。
      而对关爷有知遇之恩的梅老掌门也在练功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走火入魔而死,其中的真相,谁也说不清。
      说到底,红颜祸水,温柔乡是英雄冢。
      “汪长老,我知道你迫于关爷的威势,尽量为刑堂效力,但是你心知肚明,关爷所做的一切并非问心无愧;而当他发现自己朝夕依仗的一切化为乌有之后,他会有些什么举动。我知道汪长老的难处,所以我主动投案自首,你可以将我收押入监,只要关中剑派可以给我一个公正无私的公审,将所有真相大白天下。“连青颜朗声道。
      “关爷已经过世,关中一切听凭掌门吩咐,我会立刻发书禀明掌门,一得等他的指示。”汪谷昌沉声道,“我会建议他进行长安公审,不过这也是我能做的一切。”
      “已经足够了,感谢汪长老的体谅。”连青颜说到这里,从腰间解下长剑,恭恭敬敬放到汪长老面前。
      自从连清颜一力承担了捏造洛家惨案、杀死刑堂堂主诸般罪名,江南洛家声誉一落千丈。
      连青颜身上担着一条人命,但本身来历非凡,他的父亲连紫杰贵为天山派掌门,位高权重,在各大门派中人脉极广。而他自己出道以来行侠仗义,也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侠举,在江湖中的地位崇高,无数白道英豪视其为心中偶像。
      这个牵连广泛的人命官司,成了这几十年来最引人注目的巨案。
      一直在江湖中韬光养晦的关中剑派掌门突然发出掌门贴,召集所有留守中原的关中弟子共同押解连青颜到长安关中总堂接收审理。
      与此同时,关中剑派数十道英雄帖发到了武林中七大剑派,八大世家,甚至连江湖褒贬不一的五大帮也收到了拜帖。这位一直据不露面的关中剑派神秘掌门竟然要在关中刑堂总部对连青颜进行盛大的公审。
      这位关中掌门在江湖总没什么声望,人脉也不广,人们对他的尊敬也仅仅因为他是关中剑派掌门而已。但是他选择的这个时机却是恰到好处。公升日期正好定在洛阳论剑大会之后的第三天。
      洛阳论剑乃是武林十二年一度的盛典,七大剑派、八大世家、五大帮派,甚至□□五门十三会都会不远万里前来观看。根本不必任何人多做召唤。
      论剑结束之后,兴致未尽的武林人士多会流连在洛阳,想要多看一些江湖大事过瘾。如今这杀关之案正好可以遂了这些武林人士的心愿,论完剑再来看武林公审杀关凶手连青颜,何其快哉。
      收到掌门贴的当日,关中剑派徐州主事人太阳剑汪谷昌立刻调齐中原十杰和杀威堂刑堂高手,押解着五花大绑的连青颜朝着洛阳进发。这位神秘掌门特地吩咐了他们可以在洛阳大会时略作停留。这可让关中弟子们皆大欢喜。十二年一度的盛举他们怎愿错过。如今掌门人遂了他们的心愿,无论他是出于何种目的,在这一刻他都得到了关中剑派上下的一致拥护。

      顾念风慢慢赶到洛阳,恰恰好压着时间赶到了洛阳论剑。
      唐朝的洛阳作为陪都,拥有宫城,皇城和著名的行宫西苑,乃是皇亲贵族流连忘返之地,守卫也格外森严。
      整个洛阳城在六百声街鼓喊停之后,便只剩下巡街使、金吾卫和有着特殊事物的政府官员时或出现,其他时候都是绝对空寂无人,仿佛一片死地。
      但这一天入夜,洛阳不再沉寂!
      只见通往南市的南北各两条大道上,上百条黑漆漆的身影风驰电掣地朝着南市的中心飞奔而来。南市东南两条中心干道上,也各有数十个黑衣身影脱弦利箭般疾驰而至。
      两股黑色的洪流在南市正中心的街区汇作一团,一阵嘹亮的喝声响彻了南市大小街道,这数百名壮士同时点亮了手中的松油火把,跳上了南市中心街区最高的建筑,将手中的火把高高举到空中。明亮的火光将黑暗的南市顿时照如白昼,仿佛黎明提前来到了这座城市的一角。
      火把亮起之时,四位孔武有力的壮汉从街区的四角高高跃起,跳到这个街区四座高度一致的店肆上,紧接着从一位紧衣美妇抱着一团耀眼的丝绸来到街区的正中心。
      只见她一个婀娜多姿的飞旋,整匹耀眼生花的锦缎在她手中展开,仿佛一片无边无际的彩云,向着上空冉冉升起,当这匹锦缎旋转着升到了四位壮汉立身之处,这四位壮汉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锦缎的一角,用力一展。这四方形的锦缎顿时被凌空抻开,化为一方悬在半空的平地。
      这是岭南绣锦庄庄主神针卫夫人用天蚕丝织就。天蚕丝乃是蜀中特产,韧性极强,堪比老藤,以它作锦,不畏刀砍斧
      削,火烧烟熏,乃是天下神品。这一匹天蚕锦是天下江湖人士共同筹资织成,耗时十年之久。
      壮汉立足的四座店肆虽然不是南市最高建筑,但是地理位置却很令人满意,位于街区中心地带,周围高耸的酒楼店肆密布,视角极好。
      “擂台已立!”站在街区最中央的锦衣美妇左右观察了一下这匹锦缎平面的歪斜,满意地点点头,高声宣布道。
      这呼喝声清丽悦耳,直传千里。随着她的喝声,在东南西北响起一阵欢呼喝彩的喧嚣声,成千上万的身影从四面八方飞檐走壁,穿房越街,呼啸而来。
      转瞬之间,在擂台周围的酒楼店肆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站满了数千装束各异的江湖豪杰,每个人手中都高高举着一个火折字帮助举火把的汉子照明。此刻的南市在这百余支火把和数千火折子的照耀下,明媚刺眼,甚至亮过了日光。
      很多人都涌到了这个擂台下,顾念风也在人群中站定。
      就在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从擂台周围的建筑上响起。祖悲秋和洛秋彤同时抬眼望去,只见七道矫健如虹的身影宛若七条出海的苍龙,同时跃到了擂台之上。
      “各位江湖好汉,十二年不见,一向可好?”七人中首先发话的,竟是一个浑身灰白僧衣的老僧。
      “我看到不少新面孔,也有不少是十二年前的旧识,洛阳论剑十二年一届,其间辗转变换,江湖不知生生死死了多少英雄豪杰,想起来真令人慨叹。如今洛阳豪事再举,希望这一次佛祖保佑,我们能够选出一个长命百岁的论剑公子。”
      “好!”台下因为这句话重新燃起了火热的激情,人们纷纷大声叫好,用力鼓掌。
      “对于那些初来乍到的,可能不认得老衲,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乃少林罗汉堂首座天龙禅师。”天龙禅师笑着说。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惊叹声。这数千的江湖豪杰之中,的确有很多第一次来参加论剑的江湖后起之秀,从未见过天龙禅师,如今听他自报来历,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号令少林年轻一代所有僧众的罗汉堂首席。
      “蒙江湖朋友们的厚爱,我和另外六位同仁被选为这次论剑大会的镇擂人,主持擂台上的一切,包括擂规、争执和处理突发意外。现在我向大家介绍一下其他的镇擂人。”天龙禅师朝自己的身边一指,“在我身边的乃是天山派泛舟居主事,人称落日鹰的熊振坤熊长老。”
      熊振坤是一个身材瘦小的老者,干瘦的脸颊,花白的山羊胡子,半开半闭的眼睛。
      泛舟居主事乃是所有天山派下山行侠弟子的总教头。所有在江湖上成名立万的天山弟子都要尊称他一声老师,这样的江湖地位,又有谁敢不敬。
      听到天龙禅师的介绍,熊振坤朝台下微微一点头,随即又恢复了闭目养神的样子。
      接着天龙禅师又指了指站在他另一侧的越女宫长老慕容妍:“这位乃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冷面观音慕容妍长老。越女宫天女殿主事,葬剑池第一护法,越女宫外阁总管。”
      台下立刻也响起了一阵应景的掌声。
      接下来天龙禅师来到一位身材略显发福,脸色白净,面露微笑的中年人身边,用手一指,高声道:“这位便是海南剑派长老,江湖上声明如日中天的斩风剑王童天奇,海南偏锋剑的首创人之一。”
      满脸微笑的童天奇连忙朝台下一拱手,朗声道:“众位有礼了。”
      海南剑派地处东南一隅,一向名剑辈出。
      天龙禅师来到一位忠厚长者身边,驻足站立,抬手一指,朗声道:“这位乃是浣花英雄楼楼主,川中华家现任家主,人称蜀侠的华超华长老。”
      听到华超的名字,众人顿时用力地鼓起掌来。华超忠义传家,十六岁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如今英雄楼十三杰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子。人们出于尊敬,称其为蜀中第一侠。
      接着,天龙禅师来到了一位身材比他还要彪悍魁伟的老者身边,用力一拍他的肩膀,用手一指:“天下闻名的豹师赵如刚,嵩山派第一长老,永镇洛阳的刀王,驰豹夺命刀的创立人,我不用多为大家再多介绍了吧?”
      “赵前辈,好久不见!”场中的河南豪杰们首先大声呼喊了起来,接着潮水般的掌声响起。
      天龙禅师走到最后一位镇擂人面前,伸手一指,迟疑了一下,随即咳嗽一声,沉声道:“这位乃是关中剑派掌门,梅……梅掌门。”说到这里,他皱眉朝身边的人望了一眼,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秃头。
      他的话令全场豪杰统统一愣,同时抬头朝台上望去。只见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关中掌门人浑身上下裹在一身密不透风的墨绿色衣衫之中,头上戴着墨绿色的斗笠,脸上挂着厚厚的黑纱,双手拢入袖中,双腿紧并,立于台上,全身上下的肌肤竟然半分都未露出,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是老是幼,是男是女。
      听到天龙禅师的介绍,这位梅掌门双袖一并,做抱拳状,向台下行了一个罗圈礼,接着退到天龙禅师身后,继续一言不发。
      “喀。”天龙禅师介绍完最后一位镇擂人,接着咳嗽了一声,来到擂台边缘,双手一张,大声道,“和历届论剑大会一样,决定论剑公子的方法就是打擂。擂台就是这一匹天蚕锦,站稳脚跟,还在喘气就是赢,屁股着地,一命呜呼就是输。一上擂台生死由命,没想清楚可别上来找死。”
      “这是论剑擂台的第一天,照老规矩,七大剑派、八大世家的弟子都不得上场,给其他门派世家的豪杰少年一个出头露脸的机会,十二年一次,所有人都该来过过瘾,对不对?”
      “对!”台下众人一阵欢腾,纷纷大声道。
      “擂台的规矩还是要说一下,擂主连胜三场,下去休息,明天再战。挑战擂主成功算一场,接着连胜两场即可下去休息,明天再战。败过一场者,不得再上场打擂,连胜三场者第二日必任擂主。若是无人挑战,擂主之间亦可互相挑战。咱们论剑大会从今天开始,每天夜里开张,直到有一天我们台上只剩下一个擂主,他就是我们的论剑公子。”天龙禅师朗声道。
      “好,好,好!”台下的江湖好汉们兴奋地扯开嗓子大声吼道。
      天龙禅师笑着高举双手,大声道:“成名立万,就在今朝,各位英雄好汉还等什么?”
      他的话迎来更加响亮的欢呼声,数道矫捷的身影已经从四面八方朝着擂台上落去。
      “陈州五凤朝阳刀门方如岚请教高明!”
      “滑州三花枪门诸葛辉请教高明!”
      “颖南鹰爪门王慕贤请教高明!”
      “凤州地趟刀门苗文虎请教高明!”
      “利州子午棍门刁仲昆请教高明!”
      今天是第一天,没有顾念风的事,他只是来看看,江湖上又出了了什么新鲜事没有?
      看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出挑人物,也未曾在人海里遇见郑东霆。
      天山的弟子来了不少,顾念风没有上前打招呼,只远远看着。
      一夜过去,顾念风休息一二,就打算和天山子弟会和了,之后他还要上场,总得和他们招呼一声。
      “顾兄,真是好久不见啊?”一声带着惊喜的呼声从后面传来。
      顾念风回头,笑着拱拱手道:“彭七兄弟,近来可好?”
      一头青色毛皮的壮硕马匹,马上高高坐着一位精瘦少年。此人一身青色武士装,脚踏青靴,披一件黑色大氅,头戴青色斗笠,襟前别着一朵花盘巨大的雪白牡丹,看起来英姿飒爽,格外精神抖擞。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腰间左一右二,总共佩着三把同样的长刀。
      “好得很,几年前你来找我切磋,我输了你一招,这次洛阳论剑,我一定要胜过你!”
      “那就拭目以待了。”顾念风曾经为了领教五虎断门刀,去了青州,结识了这位彭七。
      这青衣少年懒洋洋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着他手臂的伸展,在他背后仿佛孔雀开屏一样露出四把一模一样的单刀刀柄,猩红色的刀穗在晨风中猎猎飘舞,煞是好看。
      “嘿嘿,哈哈,是不是有些眼熟啊?”这青衣少年得意洋洋地仰着头摆着姿势,“当年咱们青州先祖就是佩着七把长刀,别着这一朵洛阳名产——月夜流香,骑着高昌马,来到洛阳一战成名。”
      顾念风看了一眼,笑道:“月夜流香?这花是月光白。马不是高昌马,是川马。”
      “见鬼了,有这么明显吗?怎么又让人认出来了?难道只有我这么容易被骗?” 彭七懊恼道。
      “怎么?还有人同我一样不给你面子?”顾念风曾夸过彭七是个“妙人”,不得不说,这是个坦荡有趣的少年,逗逗也挺好玩的。
      “就是那个郑东霆!”彭七撇撇嘴,“刚刚在刀铺门口看见他了。嘿嘿,他想要买七把单刀。”
      “买刀,七把?”顾念风若有所思道,“五虎断门刀?”
      “哈哈,就是这个!”彭七笑道,“他的弟弟被弓天影杀死了,他大概想要报仇?五虎断门刀不就是克制夜落星河剑的。”
      “他要违反誓言?”顾念风挑眉问道。
      “他倒是想,郑东霆也算是条汉子,虽然在江湖上混得宛如一条土狗,但是胜在坚守本分。他若是破了誓言,立刻会被七派八家同时缉捕。”彭七耸耸肩,“现在,洛阳没有刀卖给他了。巡街使发出告文,将所有库存的武器都上了封,没有官府许可,不得卖给外人,如今别说洛阳,整个河南都没有人敢卖刀剑的。没有刀,他也使用不了!”
      “他那弟弟又是怎么回事?”
      彭七笑笑道:“我娘和郑太夫人曾经是闺中知己,我和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郑东莱当年在并州也算一起玩过。可惜,这个人刚愎自用,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所以也有几年没见面了。听说……他是多嘴问了一句‘夜落星河剑不是天山的吗?’就被弓天影听到了,然后……被拿来立威了。”
      “……死得挺冤枉。”
      “郑东莱的仇嘛,反正我也要争论剑第一,早晚和弓天影对上,就顺手帮他把仇报了吧。”彭七说到这里,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彭七兄弟有自信是好事,祝你好运。”顾念风听到这里,大概了解了过程,“我要和天山的同门会和了,洛阳论剑的擂台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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