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一笑》蜀君邪

1、云归何处01

　　天亮前公鸡都要打鸣，这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事情。放在别家没什么不好，偏在唐家，公鸡打鸣打得提心吊胆。飞上高枝头打鸣，只为了躲那小少爷。
　　刚打鸣到一半，忽然鸡脖子一紧，被人提了起来。扑棱棱几次翅膀终觉无济于事，只听那熟悉的恶梦般的声音狠狠说道：“每日都是你这害人的家伙，天未亮就打鸣！打鸣就打鸣，那么大声做什么？还怕爹爹听不见？这几天我都被罚，三更天才睡。你不到五更就打鸣，为难我做什么？上次不是说过，你要再敢五更前打鸣，我就拔掉你的毛，让你做只没毛的公鸡！看你怎么在那群母鸡里招摇……”
　　说着这小少爷便用空着的手使劲一拔，一撮鸡毛立马飞开。
　　公鸡痛得“哦哦”乱叫。
　　这害人的小少爷，谁不欺负偏欺负上了它这只老公鸡？
　　“一笑！你在干什么？”远方一阵严肃的呼唤，立刻让公鸡听到了福音。那是老爷唐继宗的声音。唐一笑赶紧扔掉公鸡，老公鸡从唐一笑魔爪下一逃脱，赶紧朝着唐继宗的方向逃去。逃得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唐一笑从树上跳下来，对着他那严肃一辈子的爹爹笑道：“昨天爹爹教训孩儿偷懒，孩儿知错了，今日特意早起……”“早起干什么？抓鸡玩？”唐继宗脸上见不得一丝笑意，唐一笑拿不准他看穿自己那点小把戏没有，接着说：“追这鸡为了练轻功啊！”
　　这小儿子肠子有多少，当爹的还能不知道？唐继宗黑着脸道：“早几年你就能抓鸡了！特别是公鸡，要不是你‘轻功了得’，怎么会死那么多只鸡？练轻功？好啊，去院里站着！没有吩咐不准动！”
　　唐一笑心里一乐，站就站，从小连武功，就不怕的就是站。谁知他刚走上两步，唐继宗就补充道：“是院里木桩上。”
　　于是一整上午，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就看到平日顽劣的小少爷，在那拳头大小的木桩上站着一动不动。老爷在家时，所有人都已见怪不怪，小少爷经常被罚。但每个人都忍不住趁这机会多看看那张挂满汗水的脸。
　　唐一笑刚满十七，秀气的脸上挂着一双灵动的眼眸，一看就是个极聪明的人。练武的身体架子，纯属遗传的瘦长身形柔韧且挺拔。
　　他若能像大少爷般知书达理，或似二少爷那样豪情盖世，不知会让人省多少心。偏偏他是最小的儿子。老爷在家的时日不多，主要是夫人在打理家中事务。夫人对着心头肉疼得不得了，联合老太太护着他。所以从小到大，除了唐继宗在家时府上安宁些，否则不闹到鸡飞狗跳，这小少爷决不罢休。
　　唐继宗年事已高，正打算退却手中事务，回家想想清福。反正除了唐一笑和大儿子唐若止，儿子娶的娶，女儿嫁的嫁，眼看就要抱上孙子了，最好赶快回家坐等福来。
　　家里人都支持老爷的这想法。若不是唐一笑太顽皮，还会有人劝他再等几年。这小少爷弄得全家神经紧绷，大家只想老爷快点回来，把这包袱拿了去。当然只有唐一笑巴不得老爹再江湖上多行走几年。只是他的建议没有任何人支持。
　　唐一笑在木桩上已经站了两个个时辰，全身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幸好爹爹没有说再加三桶水，否则他哪儿站住？
　　大哥唐若止拿着书本走过来，快撞到木桩时才恍然发觉自己看得入了迷。一抬头，就看见眼里带着玩笑的唐一笑。
　　“六弟怎么一早就好兴致的练桩子？”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前几天给爹爹训了，所以一大早就来请罪。”唐一笑才不会说出丑事，嘴硬的笑道。
　　唐若止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又转过身拿着书继续漫步。
　　唐一笑对他背影做个鬼脸——这书呆子。
　　也不顾太阳升得越来越高，照得人眼睛疼。比起这个，他更在意今晌午吃什么。早饭没得吃，自然关心中午的。不知道是馋得人流口水的老鸭汤，还是秀色可餐的栗子豆腐？想着想着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咕噜噜听得自己都烦。
　　“一笑，快下来。”娘的一声轻唤仿佛天籁之音，唐一笑精神一振毫不犹豫的跳下桩子。
　　“娘！”他知道又是娘到爹爹面前说了好话，要不哪有这么容易过关？所以一扑过去就是把这老太婆抱了个满怀。
　　“哎呀！”唐夫人怨道，“去去！满身汗臭！还不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会儿到大厅去。”
　　“是是！”唐一笑巴不得换了衣服正式开始这一天，连跑带跳的往自己房里去了，也不问问有什么事等在后面。
　　换了身正式的衣服，大大咧咧的跑到厅堂。
　　原本以为只有自家人，没想到还有客人在。他连忙收敛了纨绔，一幅乖巧的模样过去给爹爹问安。
　　“这是你季伯父。”唐继宗指着那微胖的中年人说。
　　“季伯父好。”唐一笑脸上笑得像朵花儿，心里却不住嘲笑这土财主似的“伯父”。
　　“这是你季双微妹妹。”季财主身旁一个低头不语的姑娘长得颇端秀，就是羞羞答答惹得唐一笑想奚落两句。可知道是客人，再加上头一次见面，他也端起唐府少爷的架子，微颔首道：“双微妹妹好。”
　　也不知那“双微妹妹”吃错了什么药，直对着她老爹点头。
　　唐一笑可懒得管，目光四下扫一遍，居然没看到一点吃的，心头正嘀咕。娘的声音又像仙乐一样飘进来：“季老爷，蔽舍已备好了酒菜，一同去吧。”
　　季财主好似还有些犹豫，唐继宗立刻接口道：“我看微儿也饿了，就不要嫌弃我这儿一点家常菜，坐下来好好谈谈吧。”季财主见女儿又点了头，也跟着说：“那就打扰了，打扰了。”
　　于是众人齐齐往后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