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血》谈天

11、寻开心

　　下午,方菲还是果然被总经理大人召唤进去继续"上茶”。
　　在总经理大人办公桌侧面的茶几旁，方菲自以为长了个心眼儿，拿了好几种茶叶，挨样儿泡——期间总经理大人仍旧面无表情靠在椅背上，发呆ing。

　　泡好的茶递过去，毫无例外，总经理大人只是闻一闻：“再泡。”

　　刚开始小市民心态，可惜好东西，方菲喝上一杯倒一杯，过一会儿就放弃了，全部浪费就浪费，反正就目前的形势看，这个南海集团自己是轻易摆脱不了的，谁叫她知道得太多了呢，既然如此，饿不死有地方住就行了，扣工资怕什么！

　　一泡就泡到夕阳西斜，下班时间。
　　总经理大人结束发呆，挥挥手：“你可以走了，明天......”
　　“还泡？”
　　嫌弃地：“算了，你这种不开窍的......办公室里面落灰了，明天你来彻底打扫一下。”
　　方菲四顾光洁得闪闪亮的巢穴：“有灰吗？”

　　总经理大人拿手指在桌边蹭一下，伸一根指头给她看：“太脏了。”
　　抛开个人恩怨不谈,总经理大人的皮相那是相当可以的，方菲嫉妒的看着那根修长洁白的手指，手指肚上带着淡淡的肉粉色，哪里有什么灰尘！
　　再说了，打扫卫生这种工作凭什么她做：“归语迟大人那里没有安排专人给您打扫卫生吗，我是总经理助理又不是保洁阿姨。”

　　总经理大人：“总·经·理·助·理还能干什么？”
　　兹上班以来，没有干过什么的总经理助理很心虚：好吧，您说了算。

　　第二天，方菲上班时，再次被公司后勤部的什么事情都要做到极致的工作态度给震撼了。
　　后勤一个不认识的新人，被同事们推荐上来，给总经理助理送”总经理大人房间打扫专用“抹布来。
　　方菲看着堆得格子间满满的，高高一摞五颜六色的，比毛巾看起来还体面地抹布 ，十分无语，只好说：“替我谢谢归大人，你们后勤部队总经理的事情真是无微不至啊，这么多抹布当年的慈禧太后也用不了吧。”

　　小伙子还赔笑，紧张地抹汗：“方助理，这是总经理的要求，您可要记好了，蓝色擦天花板，黄色擦墙壁，绿色擦沙发，棕色擦实木家具，红色擦大理石，黑色擦灯具，灰色擦地板。”
　　神马？擦个房间还搞统筹分类啊？你们要不要这么夸张，逗助理好玩儿吗？方菲气得都笑了：“准备的还真细致，绝了，诺贝尔后勤奖！要我说你们还忘了总经理大人，不知道用什么颜色擦合适？”

　　送东西的小伙子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大胆的话，吓得脸都葱心绿了，也不敢解释，简直都要哭了：“助理大人，小的，小的先走了。”
　　跌跌撞撞回到后勤部，和小米小艾哭诉自己可怕的经历：“我一上去就觉得自己要死了，气都喘不过来，助理大人还问我要什么颜色的抹布擦总经理大人......呜呜呜，我们是不是明天就要见不到方助理了？”

　　小米和小艾对视一眼，拍拍这个可怜的新人，安慰他：“你放心吧，这之前我们也有好几次觉得方助理见不到第二天的阳光了，可是她现在不是好得很？”
　　“是吗？”
　　“是啊，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人家是助理，而我们只是打杂的？”
　　“真的吗？”
　　“真的，方助理这会儿保准好好的！”

　　“好好的”方助理，这会儿正感觉非常不好，她按照总经理大人的吩咐的趴在地上，用那灰色的抹布擦地板呢（总经理大人照例坐在办公桌前，两眼放空发呆中）。

　　作为一个有尊严的女生，当着一个大男人的面，趴在地上擦地的姿势实在是人格沦丧，虽然总经理大人连人都不算，也未必屑于把高贵的目光放在卑贱的凡人身上，可方菲真的就很不爽：“总经理大人，您看，我这样实在是影响您厄...工作，那个...我可不可以您不在的时候过来打扫呢？”
　　总经理大人：“可以，只要你能打开大门。”
　　“您可以下班前让我进来......”

　　总经理大人笑了：“你是想天黑后自己呆在这里？”
　　“嗯，那个......”突然觉得总经理庞大的巢穴有点儿过于庞大了，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吧：“其实没关系的，我很快就擦好了。”
　　安全第一，小米他们每次到楼上来，都是吓个半死的样子，这个顶楼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可怕事物，还是总经理大人在的时候安全点。（明明那才是最可怕的，迟钝的也是一种幸福）

　　方菲她屈服了，默默擦完地板，又去擦家具和装饰物，搞错了抹布颜色，就会心虚的塞进衣兜里，拿眼睛偷偷撇过来看有没有被发现。擦到一半的时候，彻底把颜色给记乱了，拿着五彩缤纷的一大堆抹布对着个摆件发呆......

　　“用黑色！”
　　“嗄？哦哦哦。”忙不迭找到黑色开始擦。
　　她半长不短的头发被汗打湿，不断盖住眼睛，被她胡乱用一个红色的抹布绑成一个无精打采的麻雀尾巴，随着动作来回摆来摆去，摆来摆去。
　　要是朱朱在的话，保准强迫症犯了扑上去挠......总经理大人忍不住想。

　　擦完了地板和家具，已经是将近中午了，方菲仰头看看高高的天花板、巨大的吊顶、水晶灯......头昏眼花地请示：“总经理大人，那个太高了，实在是擦不了。”
　　“哦。”总经理仿佛是才记得有这么个人一样，把呆滞的目光从天花板转移下来。

　　这个“哦”是什么意思呢？擦还是不擦？方菲很是疑惑，越是相处，越是觉得总经理大人一定是哪儿有问题，不是精神就是情商。

　　很快她就知道了，大约总经理各方面都欠费，五行还可能缺点德。

　　在总经理大人人性化的放她去吃午饭时，她还觉得自己总算是解放了，回来就看见后勤上午来送东西的小伙子和另一个小伙子，扛了一个巨大的，可以手动升降，带四个滚轮的大梯子上来。
　　方菲......
　　后勤小伙子也觉得很难为情，谁都无法理解总经理大人的奇葩指数，他低着头不敢看方菲，嗫嚅到：“请您用这个擦天花板......”鞠了个超过90度的躬，良心受到谴责的小伙子们落荒而逃。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打开，良心被狗吃了的总经理大人：“愣着干什么，进来干活。”

　　方菲：我太傻太单纯了，我以前只知道资本家压榨我们误差阶级，怎么就没想到妖怪压根就没有人性，吃人不吐骨头呢。我好后悔啊，要是我当初好好给资本家干活我就不会被裁员，要是我不被裁员，我就不会乱投简历，我要是不乱投简历，我就不会进这个什么妖怪集团，我要是不进这个妖怪集团，就不会沦落到被妖怪大BOSS折磨......

　　赔笑：“总经理大人，您看这天花板，比雪还要白，能不能不擦。”

　　“我比你看得清楚。”
　　也是，总经理大人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看着天花板，好像那上面贴着钱呢。
　　咬着牙擦天花板，好悬没把老腰和脖子给折了。

　　然后是巨大的，比人还要高的水晶灯，这个外层还好说，里面那些晶莹美丽的水晶，她的小短胳膊没法够啊。
　　总经理大人：“顺着爬进去一层一层擦。”
　　方菲：“可我有恐高症的。”
　　“那是你的事。”
　　“我会摔下来的，太危险了。”
　　“算工伤。”
　　“会出人命的。”
　　“公司管埋。”

　　生气了：“那公司管不管清明烧纸，十五上香？”
　　总经理大人拉下脸表示不高兴。

　　方菲：“管不管孝子贤孙摔盆哭坟的事儿。”
　　总经理大人：“你不要太过分。”
　　方菲：“这句话就是我想说的。”

　　总经理大人瞪眼，表示很特别非常以及十分不开心。
　　方菲把头上的抹布撸下来，一抹满脸汗，瞪回去表示老娘不干了，破罐子破摔：“总经理大人，您这两天是拿我寻开心吧？”
　　总经理大人：“人类，你很大胆。”
　　方菲：“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不干了！”
　　总经理大人皮笑肉不笑：“怎么个不干呢。”

　　方菲：“我——我要辞职。”
　　总经理大人摇头：“辞职啊——”
　　方菲怒：“怎么，还不许员工辞职啊？”
　　总经理大人：“可以，随便你。”

　　方菲：“太好了，我这就收拾东西走人。”
　　总经理大人：“你欠我半年的工资。”

　　半年？不是说三个月吗混蛋，算了只要能借此脱身就行，方菲一咬牙：“我...那个，我有存款。”
　　总经理大人：“财务没有告诉你，总经理助理的工资是多少吗？”
　　方菲：“我...我不够先欠着...回头我挣了钱还你。”
　　总经理大人冷冷：“从来没人敢欠我钱。”
　　“我我我找人借，就怕你不肯让我走！”

　　总经理大人不说话了，冷冷坐直了，就那里目光深沉的看着她。
　　方菲色厉内荏的：“再见！”转头就要走。

　　还顺手把员工卡扯下来，想着回头就扔掉。
　　谁知员工卡扯下来的那一刻，总经理办公室里光线瞬间一暗，一眨眼巨大的办公室内场景变幻了。
　　四边的墙壁和脚下的地板变高边远，仿佛一个幽深深谷，方菲站在虚空中，原来强壁上那些她还擦过的浮雕，不知名的怪兽图腾忽然活动起来，黑色的阴影中慢慢分化出奇怪的巨大的猛兽影子，低声咆哮着围着她盘旋......
　　无数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啊，她看起来好美味~”
　　‘可不可以尝一尝？”
　　“可以吗？”
　　“香味~”
　　“哦，好可爱~”（这个乱入不算）

　　“啊啊啊啊啊啊~”方菲吓坏了，尖叫起来，脚发抖站立不稳一头向下栽倒。

　　总经理大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表情愉悦的趴在桌子上，就近欣赏方菲惊慌失措的样子：“啧，她不是公司的员工了哦。”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影子，向方菲慢慢走近，露出可怕的牙齿和空洞的双眼，舌头长长舔过来......方菲捂住眼睛尖叫：“走来，走开，不要过来！”

　　真胆小，总经理大人慢悠悠走过来，把其实是讨好舔方菲脸蛋的妖兽踢开，蹲下来捡起掉在地上的员工卡戳她：“喂，你带上——”
　　妖兽舌头舔过来的感觉，又可怕又恶心，方菲已经到极限了，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危机状态下，人的反应是不同的，对于我们潜意识比较强悍的姑娘来说，被这么一戳，最后一根稻草——她就暴走了——
　　“啊，”她大叫一声：“我和你拼了。”甩手就胡乱打了过去。

　　“啪！”一个干脆利索的大耳光子。
　　只能怪总经理大人的恶趣味，眼神都那么好了，隔几十米都能看清天花板上的细小灰尘，看人家的表情用不用凑那么近啊，活该被打个正着。

　　死寂中，四目相对，总经理大人的万年不动脸被打得生动起来，五官扭曲中，整个人散发着几乎可以看见实质的怒火——影子妖兽们早在第一时间退散，溜进墙跟壁脚的阴影里去了，总经理大人一声咆哮，连幻境都吓没了，还是办公室干净得可以打滚的大理石地板上。

　　总经理大人顶着一头怒火，要扑上来把敢于冒犯自己的人类撕成碎片，在这个关键时刻，方菲内部的另一套应急机制启动了，她哭了。

作者有话说

　　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