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最后一次做恶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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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记忆的那一天，那个名为父亲的人亲手用铁链拴住了我的双手和双脚。像是一条家养的猎狗一样，从此奠定了我今后的人生。
被关在铁笼子里的生活百无聊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睁着眼睛等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小时候，我还是非常疾世愤俗的，因为我认为我的一生被父亲毁掉了。稍稍大了些，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这里的女人，都逃不过这般下场。
只要是女人——便可以如同货物一般，可以随意出售或者贩卖，就犹如家犬。
因为我的父亲家境贫寒，没有办法将母亲的户籍买下来，所以听说我的母亲在生下我之后，就被外祖父转手卖给了另一户人家。
这个世界真是悲凉。可怜我等生为女子。
比起其他人，我的父亲还算是比较怜惜我。他常常会给我看一些书籍，让我打发这冗长而无情的时光。
我想我该感谢我身为秀才的父亲，他让我获得了知识，使我学会了思考。这让我区别于世界上的大多数女人。但又正因为我懂得了思考，使我不再甘于活在一个牢笼之中。像是低级的禽兽，只懂得繁殖后代和被人奴隶。
我不甘心，我认为我的天空应该更加广阔才对。
我只需要一个机会。
可是机会却迟迟不来。时间一晃，我快及笄了。家里一番寻常，变得十分热闹。我的母亲给了我一副还算拿得出手的容貌，再加上我能识几个字，比起一般女人又多了几分特别的文艺气息。这使我的兄长格外看重我。他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期望能用我为他换取一个貌美勤劳的‘妻子’。
来来往往的人群，用急色或是审视的目光扫视我的身体。我感到悲愤和耻辱。
这一刻，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如果机会不来找我，我便创造一个机会。
只属于我的机会。
从一本杂书中，我得知只要发自内心祈求，就能召唤出恶魔。我一直很想试试看，究竟恶魔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
某一天下午，父亲和兄长像往常一般，将我锁在家中，出门劳作了。一个下巴细长、身材矮小的男人撬开了我家的大门偷偷跑了进来。他是住在隔壁的棺材仔。他的父亲是守义庄的刘叔，他是刘叔破开了死去妻子的肚皮才生下来的。刘叔很疼爱这个老来子，可惜棺材仔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刘叔曾经向我父亲为棺材仔讨买过我，但刘叔的几个女儿都已经被卖掉了，他们家的手上也并不富裕，不能为我兄长换来一门体面的亲事，所以兄长直言拒绝了刘叔。
棺材仔是个急色鬼，想必他是看我父亲和兄长迟迟不肯松口，这才起了别的心思。
我长久被关在笼子里，即使棺材仔的力气并不大，可是仅凭我这区区小手也无法阻止一个男人的胡作非为。
我不愿被人凌辱。我想咬舌自尽，又不想死后被人议论。进退两难之际，我又想起了那个传说。
如果世界上当真有恶魔。请您从荆棘地狱中来到我的身边，完成我的心愿吧！
天可见谅。我心中的话音刚落，外面就打雷闪电。天色忽的就暗了下来。狂风大作。我家的窗户被吹得咕咕作响。
棺材仔胆小，从我身上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往外看了一眼，我借着这个机会，一口咬下了他的耳朵！
我第一次尝到外人的鲜血，这滋味令我食髓知味。我冷眼看着棺材仔暴跳如雷的样子，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一口一口地将他吞咽下腹。
棺材仔见怒骂我无效，气得从地上拎起了禁锢我十余年的铁链，想要缠住我的脖子，将我毙命。
我被他掐的直翻白眼，但我并未挣扎。
死亡，是我这一刻最体面归宿。
我的意识渐渐离开了我的躯体，我觉得我快死了。这时，一把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如惊雷一般炸开。
“说出您的愿望吧！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实现您的三个愿望。作为交换，我将取走您的灵魂。”
我没有片刻的迟疑，灵魂是什么？我的灵魂早已堕落了。神不怜惜我等，竟让我等在世间受如此折磨，我不愿死后去神的身边，也不想自认为神的子民，卑微地在人世忍受苦难，只为求得神的怜惜。
我对恶魔许下了我的第一个愿望。
“但愿我拥有和男子一般的体魄，不再受人的囚禁。”
我的手被人握住了。恶魔是个男子，他身体冰冷。能够降低我此时因为激动而燃烧起来的体温。
“这是你的第一个愿望，我很乐意为你效劳。契约结缔成功！”
我的身体像是一个容器，眨眼间就被人灌入了无穷的能量。这令我的精神大振！我伸手按住了棺材仔正在碾压我的肩膀，将他狠狠地往一边带去。我看着他的头颅与桌子的尖角亲吻，在空中绽开一朵朵血淋淋的花束。
凌虐，使我的心情舒畅。
我并没有杀死棺材仔。我只是让他晕厥了过去。我挣脱开了铁链，从容地换上了一身父亲旧时的衣裳。我在镜子里照了照我如今的模样，我想我和街上的普通男人并无差异。
我把换下的衣服套到了棺材仔的身上。反正他身材矮小，我用披风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再将他抱在怀中，旁人定不会起疑。
离开家前，我翻箱倒柜把我前些年得伤风时穿过的旧衣裳找了出来。伤风，是我们这里一种可怕的传染病，它只传染女子不传染男子，我们这儿的女子稀少，全拜它所赐。
本来我病好了，就该把这些带传染源的衣裳给烧掉的。但我耍了几个心眼，偷偷把它藏了起来。
出门后向东走了十里地，来到了一处树林，我将父亲用来困住我的铁链拿了出来，将棺材仔绑在了一颗参天大树上。
我使劲拽了拽铁链，保证棺材仔醒来不会逃跑后，我这才离开。
这是我第一次出门，呼吸外面的空气；第一次脚踏实地，在地面上行走。
我在树林里飞奔了起来。我感觉风吹进了我的嘴巴，坚硬的土地磨破了我的脚掌。
在世间的一切的一切，都让我新奇。
好不容易，待我缓下来之后，恶魔又来到了我的身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他的轮廓分明，俊眉如刀锋般锐利，睫毛比女子的还要更加纤长几分，像是两把扇子，遮住了他冷酷无情的双眸。
我之前从未见过他，可是在他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是我苦苦等待了多年恶魔。
“你准备回家吗？”他问我。
回家？我没有家。
书上说过，一个女人不配拥有一个家。
我摇摇头，许下了第二个愿望。
“我要进入皇宫。”
我倒不是因为过惯了贫苦日子，想要一步登天，做个妖言惑众的绝代宠妃或者是弑君谋逆的女皇帝，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不说，还要防皇帝防宫妃防儿子防大臣防下人，最后能不能去享受一下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生都说不好！而且即使是做了女皇帝又怎样？前朝也不是没有太后垂帘听政，就算女人的手腕再好再有能力也无法扭转男尊女卑的大背景，等我一死天下人依旧会指着我的脊梁骨臭骂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我为什么要赶着去做呢？
这天下的女子大多都安于现状，不想着反抗。即使我为她们争取到了一丝资源又如何？她们只会在遭遇苦难的时候，哀嚎着上苍不公，而不去想着怎样做才能改变这个世界。
我与恶魔结缔了契约后，没过多久，树林中就来了一队人马。这是到郊外微服私访的皇帝和懿贵妃莫氏一行人。
也不知道恶魔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我这等出身卑贱的贫民，居然是摇身一变，成了懿贵妃的外侄女。
我被带进了皇宫，天天在懿贵妃面前低头做小。莫氏身边为她穿衣倒水使唤的宫女不少，可她就是选择性遗忘了这些人，偏偏喜欢叫我替她端茶倒水，做些粗重活儿。
我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我是借了恶魔的力量才成了懿贵妃的外侄女，不然论起我真正的身份，就是给这些皇宫里的皇亲国戚倒夜香也不配！
但我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个个义愤填膺，替我鸣不平。活似受虐待的人是她们。
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我才知道，莫氏一族是几十年前才刚刚发迹的新新贵族，懿贵妃之所以能入宫为妃，全凭借着她的长兄，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才挣得来的功绩。
懿贵妃是庶出，自古嫡庶就是天敌，懿贵妃也不例外，自幼就与做了大将军的长兄等人不和。
我现在的身份是这位大将军嫡亲妹妹的女儿，也算是嫡出的一脉，自然是不得懿贵妃的喜爱。
有钱的老爷家就是不一样！
我心想。现在女子稀少，再加上男尊女卑的理念根深蒂固，这贵族人家哪里懂得‘物以稀为贵’的道理？还是跟前朝一样，左手宠妾右手爱妻，两不耽误。只是苦了平头百姓。有些穷困人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讨不到一个能够传宗接代的媳妇。
看看当今世上，有的女子为了父辈的宠爱为了嫡庶之分而争得头破血流；而有些女人，只能被父亲和兄长关押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笼子里，终此一生都不见天日。
真不知道哪个更可悲一些。
既然懿贵妃喜欢看我做苦力，我就干脆换上了一身大宫女的常服，在她的储秀宫里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奴婢。
懿贵妃见我自甘堕落，也没了欺辱我的心思。久而久之，也就将我冷落在一旁，不再管我了。
我做了储秀宫的宫女，身份虽然是不被懿贵妃待见的外侄女，但懿贵妃做事跋扈，又霸了皇帝的专宠，让六宫其他人只能活守寡，自然是树敌无数。我不管走在皇宫哪个地方都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宫女太监见了我也战战兢兢，都只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后来终于靠着我的眼泪攻势和几个才人打成了一片。也顺便从她们的行为作风和看似波澜不惊实则风起云涌的宫斗中大概摸清了后宫女人们的脉搏…但我算来算去，最终还是失望了。
哎，个个都是心胸狭浅的东西，没一个能挑起大梁的。
我失望透顶，但是又觉得身处险境也要去求得转机，也正好气一气总是针对我的懿贵妃。所以我抓准时机，待到懿贵妃怀有龙嗣不能侍寝，就乘机爬上了龙床。皇帝也不喜爱我，他嫌弃我力大如牛，弄得他浑身都疼，但看在懿贵妃的面子上，还是给了我一个从六品良娣的分位。
我倒不是想要得了皇上的宠幸，然后抓准时机生个皇子，和后宫的所有女人一样，搏一搏这滔天的富贵。
皇妃皇妃，说难听点，就是高级一点的贱妾罢了。
我才不稀罕呢！再说，皇帝除了肌肤白净点，没半点可取之处。还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是神仙下凡。笑死人了。我可不想有一个翻版皇帝的儿子或者女儿。这种孩子简直就是生来讨债的。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在谋求一个机会。我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但时机还未到，我现在只是一个背叛姨母的下贱蹄子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最后一次做恶魔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