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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观赏用的新员工 ...

  •   一连几天,店门口并没有出现奇怪的照片,生意照常,甚至比原来还热闹些。
      可钟平绪还是担心钱川会找上门,一点风吹草动都要亲自去看,连店员都发现老板每天心绪不宁,躲得远远的。
      店内进来一个男客人,男客人坐上吧台,对钟老板亲切地笑了笑。
      钟平绪觉得这个人很面熟,但又想不起是谁,只好勉强挤出营业式微笑。
      “对了,那个小孩儿没再来了吗?”
      男客人开口这一问吓到钟平绪了,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钱川。
      “请问你说的是哪个小孩儿?”
      男客人拍拍大腿,说:“就是那个喝多了,你好心照顾他一晚上的小孩儿,长得像个女孩子的那个。”
      他指的是钱川没错了。
      钟平绪也不管是不是没礼貌,盯着男客人的脸一直看,这才想起来钱川喝醉的那天早上,为了报复自己跟他收钱,向一个男客人污蔑自己专门对男孩子下手,是个变态的事。
      眼前这个男客人就是那天早上的那个人。
      钟平绪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你、你、你找他有事吗?”
      不知道这客人是怎么看自己的,钟平绪有点紧张,说话都结巴了。
      “没事没事!”男客人开朗地摇手解释,“只是上次他说你很照顾他,我还在想你们会不会交上朋友了。”
      钟平绪不解,问:“他说我很照顾他?他……有没有说别的?”
      “别的?没有啊,一直在说你心肠有多好有多乐于助人。”
      奇怪,钱川不是说自己是个变态吗?
      钟平绪又问:“那天他跟你说了话之后,你就走了,我还以为他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呢。”
      “没有没有,”男客人笑着摆手,“那只是我急着上班而已。”
      这下,钟平绪彻底明白了,钱川在骗自己,他并没有对别人说自己的坏话,反而还说自己是个好人……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儿。
      他说要拿照片威胁自己,也没见到实际行动,全部只是嘴上说说。
      男客人说:“那个小孩儿好像也挺不容易的。”
      “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但是见过几次,都是在酒吧里。”
      心想钱川原来是个喜欢泡吧的爱玩的人,不过男客人马上就补充道钱川是去那里演出。
      “他上学时组过乐队,很多学生喜欢他,还出过CD,后来乐队解散,他个人就不怎么受欢迎了,也不知道演出费够不够吃饭的。”
      男客人边说边喝酒。
      钟平绪想到钱川说的“一个月要休息二十八天,没钱想找个兼职”。
      难道他说没钱生活是真的,走投无路想找个工作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缠上我这个看起来好说话的茶餐厅老板。
      不对不对,现在满大街都贴着招聘广告,真想赚钱,隔壁工地缺得是搬砖工人。
      转念一想,钱川这种小孩不可能去搬砖,而且他性格算得上异类,会不会是所有的地方都不要他。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靠谱。
      不知哪来的同情心,越发担心起钱川的状况。
      自己打工时,因为没钱不吃晚饭的记忆蹦了出来,自动套入钱川,钟平绪觉得钱川大概也是有一顿没一顿。

      跟男客人寒暄几句匆忙结束对话,钟平绪来到店内座机的角落,找出那张写着钱川手机号码的纸。
      如果再雇一个人自己就不用做杂事了,忙起来的话也确实人手不够。
      跟找借口一样思考过后,钟平绪拨通了电话。

      就这样,在圣诞节过后飘着雪的年底,钱川成了茶餐厅的一员。
      最早安排他给厨房打下手,切菜切水果,谁知道他每次都切到手,钟平绪简直不放心,一刻都不能离开他,搞得自己比原来还累。后来安排他收银,可他一言不发的态度让一些爱说话的客人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招来一大堆投诉。苦口婆心教导他要微笑服务,他也只是仰着下巴嘟嘴撒娇,完全不理,这个工作也只好作罢。最后,钟平绪安排他煮咖啡,没想到这个工作特别适合他。
      不仅咖啡豆磨得格外精细,煮水的水温控制得刚刚好,最后牛奶拉花的花纹经过几个月的练习,现在简直是大师级人物,有一种独特的艺术感。
      不愧是喜欢美术的人啊——钟平绪有些钦佩。
      煮咖啡的工作很清闲,没事的时候钱川总趴在台子上看着钢琴。知道他想弹琴,钟平绪就让他去弹曲子给自己听。
      都是些入门级的曲子,弹得也不好。但钱川因为演出请假不来的日子,听不到钢琴声居然觉得有点寂寞。
      没错,钱川偶尔会有歌手方面的演出,不是商场开业的宣传就是酒吧的活动。每次演出结束,钱川都会直接穿着演出服背着吉他来上班,被化妆师打扮过后的样子格外抢眼,每次都故意在钟平绪眼前晃来晃去,生怕别人没看见他。
      如果问他演出时唱了什么歌,他就会当场再表演一遍,不得不说,站在茶餐厅角落打着鹅黄色灯光的小舞台上唱歌的钱川真的有点吸引人。
      但要是客人点歌的话,钱川却一脸无辜地表示没听过。
      一开始以为钱川这是不想唱,后来才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对国内的流行简直一点不懂,不看电视不上网也不出去玩,更不见他有一个朋友。唯一的爱好就是搜集喜欢的美术作品和国外的音乐专辑。
      每次听他讲解陶艺品或者某某音乐种类的时候,眼睛里总是闪着光,一看就是打从心底里喜欢。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推移,钱川的钢琴进步奇快无比,已经到了可以给普通客人演出的地步。
      钟平绪这才终于发现自己并没把他当成一个员工,而是当成了喜欢的观赏动物在付工资,脑子里浮现出关在笼子里的熊猫的模样。

      一晃半年过去,突然有一天,工作了好几年的前台员工因为结婚而辞职了,店内只剩下钟平绪、钱川和做饭师傅三个人。
      钱川这下不再悠闲了,又是端茶送水又是结账收银,一人包揽全部工作,跟当初笨手笨脚不同,现在的他简直绰绰有余。
      相对而言,每天的钢琴演奏时间和杂谈时间都终止了。
      人类一旦适应了某件事,突然中断真的会很寂寞,钟平绪就是这样,不知怎么就是怀念钱川的钢琴声,考虑再三,他决定再招一个人代替他做杂事。
      招聘启事贴在玻璃门正中,钱川看见的时候皱眉问他:“怎么还要招人?”
      “走了一个当然要再招一个。”
      钱川非常不爽,走路声特重,说:“我觉得我现在明明把工作做得很好了。”
      “你确实做得很好,可是再招一个人不是轻松很多嘛。”
      “我来上班之前,前台不也就只有一个员工,你现在再招一个人分明就是觉得我做得不好嘛。”
      不管怎么解释,钱川都不高兴,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较劲。
      钟平绪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两人之间形成了微妙的尴尬气氛。

      七月的一天中午,日正当中,从门外夏日的高温天气中走进来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一进门就被冷气凉得打了个哆嗦,她个子不高,穿着黑白格连衣短裙,看上去是个学生。
      “请问这里还在招人吗?”女孩儿低着头走到钟平绪面前,微笑着看上去很害羞。
      钟平绪赶紧请她坐下。
      女孩儿说她上个月才从高中毕业,想要找份工作就看到了门口的招聘启事。
      女孩儿说话轻声细语,笑容甜甜的。
      好纯良的女孩子,这是钟平绪的第一反应。
      这时,钱川走过来,一脸狐疑地打量女孩儿。
      从他的表情里读不出他在想什么。
      女孩儿表情很尴尬,几乎不与钱川对视。
      只听见钱川哼地一声说了句“是你啊”就走掉了。
      “你们认识吗?”
      女孩儿摇摇头:“不认识。”
      到底怎么回事……钟平绪被钱川这不明不白的态度搞得有点不爽。

      女孩儿叫做小苹,正式成了店里的一员,她很乖巧,每天都早到晚走,把店里打扫的一尘不染。
      一般新人工作都会出错,可小苹从来没出过错,不管哪方面都无可挑剔。
      钱川还是老样子不开心,对小苹不理不睬的,不过想着他们两混熟了情况就会好转,也就没管他。
      招人的目的本是想让钱川轻松一些,闲暇的时候弹弹钢琴,跟自己聊聊天,可是如今的钱川完全不碰钢琴。
      没事干的时候居然也开始打扫卫生,半年来从没见过他扫地,还真是稀奇。

      有一天,钟平绪一从休息室出来就看见钱川又在百无聊赖地擦货架。
      小苹走到钱川身边,勤快地问:“这些杂事就我来做吧。”
      钱川理都不理,小苹只好尴尬地站在他身后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钱川小声说:“别以为会打扫卫生就能讨人喜欢了,关键还是看脸。”
      小苹明显尴尬了,不知怎么回话,两只手无助地交错着。
      钟平绪听着都觉得恐怖,要是自己碰上这么一个不友好的前辈,绝对第二天就辞职走人了。
      “小苹!”钟平绪喊了一声,两人一齐回头,才发现老板正看着他们。
      小苹逃一样的奔过来,钟平绪让她去休息室整理货单,有意把她跟钱川分开。
      “坐着整理就可以啊。”钟平绪害怕她太认真一直站着,好心提醒。
      “恩。”小苹开心地笑,连连点头。
      休息室的门没关,见小苹坐下了,钟平绪走到吧台泡了杯奶茶。
      钱川停下擦货架的手,问:“你不是不喝奶茶吗?”
      “给小苹的。”
      话音才落,就感受到钱川那特有的刺人视线——写满了不开心。
      钟平绪懒得理他,端着奶茶走向休息室,出来时,看见平时不喝奶茶的钱川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人看见什么都想要的习惯还真是从没变过,钟平绪突然觉得好笑,也觉得钱川其实挺可爱的。
      “你不是也不喝奶茶的吗?”钟平绪上去笑他。
      钱川想回答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看钟平绪要走了才开口问:“你觉得小苹怎么样?”
      “她挺不错的啊。”
      “是吗?”钱川抱着奶茶杯子。
      “怎么了?”
      “小苹喜欢你。”钱川说。
      “啊?怎么可能。”
      “她没来打工之前老是在店门口转悠,我看见她好多次了,每次一看到你来了就兴高采烈的,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钟平绪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算小苹喜欢自己是真的,自己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啊。
      钱川自言自语:“她打扫卫生是挺厉害的,不过论长相还是我更好看点,”扭头看向钟平绪,“对吧?”
      钟平绪被问倒了,想到他以前还问过自己他跟董卿谁好看。
      “你们又不是一个种类的,怎么比,性别不一样啊。”
      “你是不是喜欢小苹?”
      “我可没这么说。”
      “那你又觉得她比我好看。”
      “我也没说她比你好看啊。”
      “你就是这个意思。”
      被钱川独断的曲解搞得有点冒火,钟平绪说:“反正真的跟小苹交往,我也没有损失,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求之不得呢。”
      钱川放下奶茶杯子,平静地表态,“我知道了,我在这里是打扰你们谈恋爱了,放心吧,以后不会再烦你们了。”

      第二天一早,钟平绪站在店门口感到格外奇怪——店门居然是锁着的,进不了门的做饭师傅就蹲在路边上抽烟,刚好一根烟抽完,就掐灭随手扔进花丛。
      钥匙在钱川身上,门锁着就代表他没来上班,不仅他没来,小苹居然也没来。
      万分不解地开门,店内的陈设跟昨晚离开时一模一样。
      没办法,只好自己扫了地擦了桌子,慌慌张张开业了。
      好不容易闲下来,钟平绪第一反应是给钱川打电话,倒不是责怪他无故旷工,只是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可不管怎么打,电话都没人接。
      难道真的出事了?一直盯着手机屏幕,钟平绪决定再打不通就跑去钱川家看看。
      刚做出决定,店里电话响了起来。
      是小苹。
      小苹在电话里说她决定辞职,这把钟平绪吓了一跳。
      原来昨天钱川说的话都被她听见了,她说就跟钱川说的一样,自己来店里并不单纯为了打工,而是因为喜欢老板,这几天的接触下来她知道是不可能跟老板交往的,继续再待下去大家都很尴尬,于是决定辞职。
      她说了很多甚至还哭了,钟平绪耐心听着,心里觉得对不起小苹,她把什么都做得很好,虽然自己不能回应她的感情,可为了这种理由辞职真的不是她的错。
      一边这么想,一边担心起钱川来,钱川该不会也要辞职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没来由地害怕。
      早前他就已经发现,自己并没把钱川当成员工看,如今他也不觉得自己是把他当做有趣的观赏动物看。
      这种情感……说不定……每天都想见对方的心情……难道……自己喜欢他吗……
      想入神的钟平绪都忘了小苹还在电话那头。
      等回过神来,通话不知何时已经结束。

      店门被推开,令人意外的是,进来的不是今天的第一个顾客,而是钱川。
      他应该是没睡好,头发乱糟糟,眼圈也黑得跟熊猫似的,只见他一脸尴尬地走到钟平绪面前,低头说:“对不起,我迟到了。”
      “你没有来,我还以为你要辞职呢。”
      似乎被说中了,钱川有一瞬间的动摇,随后噘嘴说:“谁说要辞职了,赶我走我还不走呢。”
      钟平绪一直盯着他的脸看,钱川再次强调:“别想赶我走。”
      “难道你之前说喜欢我是真的?”钟平绪突然问。
      钱川眼睛闪过一道光,亮晶晶的,他也没回答是也没回答不是,就像往常一样,走到吧台前忙活起来了。
      看见钱川默认般的反应,钟平绪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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