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
第三十三章
李晖的脸上喜怒不明，其实婉宁知道，他心里大概是有埋怨，怨她这么快就妥协，他表明心意，却被李臻拿她来要挟，最后不得不妥协。
这是在薛宅，婉宁也不必太过避嫌，既然李晖来了，请他留下来用膳，或许谈话间他能谅解她的决定，他们之间也不必僵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薛志辛也是有意将李晖留下来的，一是睿王府与薛家一向走得近，二是能让他名正言顺地见见婉宁，让他们叙叙旧也好，毕竟这种机会以后是越来越少。
众人在食案边坐定，看着侍从们鱼贯而入，将菜肴酒水一一摆好，他们观而不语，各怀心事。赵大娘进进出出，将一切都打点妥当，即便婉宁现在心事重重，也为殿中飘散着的诱人香气心动。
薛志辛最先举起酒杯，说着长长的祝酒词，婉宁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看着薛志辛的嘴巴一张一合。
许多年没见了，阿耶既然变得啰嗦了起来，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李晖也举杯，道：“慕山感谢薛公和皇后的邀请。”李晖贵为王爷，以表字自称，以示对薛公的尊敬。
说罢，他便先将酒饮尽。
婉宁以茶代酒与他们喝了几杯，茶水还是不尽兴，但绯烟和岫玉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即便她想来点儿最淡的梅子酒也成了奢望。
自那日中毒呕吐后，婉宁每日都在服用养胃的汤药，从抓药到煎药都是岫玉一人，旁人碰都碰不到。婉宁的饮食起居就交给了绯烟，回到薛宅的这几日，婉宁就连吃食也有所限制，什么能吃什么吃不得，绯烟都记在心里，时刻提醒着婉宁。
婉宁刚把手伸向一大块烤羊肉，绯烟就在身后轻唤了一声，她只得缩回了手。
这让婉宁哭笑不得，什么时候她被她们俩管着了，她若是不听她们一开始还在谆谆劝说，要是劝说不管用她们还会闹脾气，再不行了还有薛志辛撑腰，总之是软硬兼施。
李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忽然说道：“皇后比上次见时消瘦了许多，忌口什么的还是算了罢。”
婉宁会心一笑，果然还是他最懂得她的心思，但她到不觉得自己瘦了，回家的这几天赵大娘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只觉得脸都吃圆了。
可是李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婉宁又笑不出来了。
李晖问道：“皇后可有查出下毒的是何人？”
“只知道承光殿的厨子服毒自尽了，我还未听说大理寺调查此事的结果。”婉宁想了想才道，虽说她中毒的事情被李臻瞒了下来，对外只是宣称皇后身体不适，但李晖想要打听到其中藏着的秘密，也不是难事。
李晖沉思片刻，又道：“衣食住行处处都应仔细，如今宁儿……”他顿了顿，急急改口，“皇后此刻的身份已不同往常，万分谨慎小心也不为过。”
婉宁一怔，答道：“多谢睿王提醒。”
薛志辛不知他们二人发生了何事，疑惑地问道：“这是家宴，慕山不必如此拘谨，还有婉宁也是。”
两人互看了一眼，默然点头。
又喝了几轮酒，薛志辛叹道：“老夫年岁已高，不如当年了。”
婉宁眉心一跳，薛志辛这是找借口要离席，留下她与李晖二人，她料到他会如此行动，只是未曾想到竟然这么快，快到她还没想好如何单独面对李晖。
薛志辛起身后，一边走一边摇头，殿中的侍从们跟着他一同离开，绯烟临走前还对婉宁交待了几句，就怕她一走，婉宁就会乱吃东西。
婉宁苦笑着点头，连声道：“知道，知道了。”
话音落尽，殿中只留下她与李晖二人，一时静得就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婉宁垂下眼睫，笑叹道：“睿王近来可好？”
“万事皆安。”李晖敛了敛眉，答得简短。
婉宁微微颔首，不知再如何开口，凝神看着烛光在风中跃动，越是亲近的人，越难面对。
过了片刻，李晖问道：“你在宫中，还过得惯么？”这时，他没有再用尊称，仿若又回到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
婉宁目前的处境，怎么看怎么危险，她与李臻的关系看上去不好也不坏，可是薛家权倾朝野就是一件让人提心吊胆的事情，等李臻哪一天想要夺回权势，那么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薛家。即便婉宁不争也不妒，皇后之位落在她头上，从此这重重宫阙就成了她的家，勾心斗角更是成了日常琐事。
“好”这个字，在口中纠缠许久还是讲不出口，婉宁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无奈道：“还行罢。”
其实李晖不问也能知道她在宫中的事情，他这么问怕是想让她亲口承认这日子不怎么样，甚至是很不好。
他沉吟片刻，才试探着又道：“那日在紫宸殿的事，你怕是已经知道了罢，陛下有没有为难你。”
婉宁抬眸不慎与李晖对视，映在他眸中的火光闪烁不定，让她看得一怔，这时的他与当年那个清俊的少年一模一样。
婉宁当日就躲在殿外他们的对话，她听了大半，后来她又晕倒在紫宸殿，这个消息怕是也传了出去，落入李晖耳中，自然觉得是李臻在为难她。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际，李晖又道：“慕山权当你那日没有听见，今日便再说一次。这永安宫你若是不想待了，慕山就带着你隐居山林，从此不过问世事。”
李晖甘愿放弃一切，带她归隐山林，世间女子不为此深情打动的能有几人，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她不会逃，也无处可逃。
婉宁急道：“王爷实乃贤能俊才，名门贵女中芳心暗许的也不少，不假时日，定会寻得佳偶，又何必在婉宁身上费心呢。”
李晖闻言一笑：“你是不是要说如此做多么不值当，可是值不值不是你说了算，而是由我来说。”
婉宁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劝他，一口气堵在胸口，李晖的脾性她也了解，平日里总是处事随和，一旦认准了死理，就怎么也劝不住。
见对方语凝，李晖但笑不语。
他一笑，婉宁更是无所适从，胸中闷气难出，堵得难受，她拿起酒杯才发现里面根本就没酒。
李晖在一旁适时地提醒道：“方才见绯烟将梅子酒藏在了旁边的食案下，你要是想喝，喝三杯就可。”
听他这么一说，婉宁倒不想喝酒了，正了面色道：“王爷的心意，婉宁不得不辜负……”
李晖急急打断她：“你说说陛下哪点好，值得你为了他留在永安宫？”
婉宁一怔，想要解释但无从说起，为了保全薛家，她必须守住皇后的位置，可是这些到了李晖眼里，竟成了她心甘情愿留在李臻身边。
李晖神色认真地看着婉宁，续道：“他为难你，刁难薛家，你为什么还能待在他身边？”
见婉宁答不上来，他笑着叹气：“还是你贪图权势，心甘情愿将以后的日子交付给皇宫。”
婉宁听了这话有些恼怒，但李晖说的也没错，只不过不是她贪图权势，而是薛家目前的处境已经是骑虎难下，唯有倚仗权势才能安存。
薛家上下，老老小小，数千口人，不能因她一人的利益所左右。
这道理如果李晖想不明白，婉宁也不愿解释给他听，就让他把她划为追名逐利的那类人，或许能早一点顿悟，对她死心。
话已至此，没有再说下去的余地，婉宁急急起身，道：“婉宁身子不适，先退下了，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说完，她就快步往外走。
李晖急忙起身，往前追了几步：“别走，是慕山说错话了。”
婉宁的脚步一顿，回首道：“王爷没有讲错，这都是婉宁贪图权势的所为，感谢王爷一直以来的照顾，但如今你我身份已经不同，有些话，还请王爷说过这最后一遍，就把它们忘了罢。”
“你当真这么想？”李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婉宁躲避着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垂眸道：“请王爷成全。”
李晖闻言身形一顿，缓缓吐出一个“好”字。
婉宁福了福身，再次请辞，这一次李晖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
李晖站在原地看着婉宁离去的背影，原本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越发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又坐下，一杯一杯喝着梅子酒。
不知道为何婉宁格外喜欢这种酒，梅子酒尝起来酸酸甜甜十分爽口，一旦喝上瘾会让人忘了这是酒，若是贪杯，比烈酒更容易醉。甜味会让人卸下防备，但六月的梅子酒苦涩得很，偶尔尝到又不舍得将它倒了，还不是得一杯一杯喝下去。
李晖笑叹着，甜也是它，苦也是它。
绯烟其实没走，一直躲在正厅外面偷看，婉宁刚走不久，她还不便起身走动，只好继续透过窗子的缝隙，看着李晖一杯一杯复一杯，直到把酒壶中的酒都喝完。
她不由得感叹，睿王也是用情至深。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