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爱，不慌张》陈舟

7、执迷不悔

　　早上六点，我无比清醒的从床上翻坐起来，连滚带爬的跑进厕所收拾自己。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昨晚临睡前苏臻还打电话来千叮万嘱的叫我别迟到，如果误了他的终生大事，他第一个把我给埋了。对着梳妆镜折腾完我的脸，看时间才七点，还早，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还在梳妆镜前坐下，眼线好像化得不太好，还是重化一次吧。

　　哦，对了，今天是苏臻大婚的日子，这哥们儿终于要踏进爱情的坟墓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到的时候苏臻也才刚来，我笑嘻嘻的说我这种日夜颠倒的人都能来这么早，你是不是该免了我的红包。苏臻人摸狗样的穿着西装，督了一眼我穿在身上的淡紫色碎花小裙，笑着说你不是说要当伴郎吗，这裙子算是什么，换西装来红包就免了。我抡了苏臻一拳，骂道滚蛋。

　　我和苏臻是老友，不打不相识的那种。孽缘是从初中开始，那时正直青春期，我的身高节节攀长，脾气火爆。当还是个小学生身板儿的苏臻把一个粉笔头弹到我脑门儿上时，我想也没想的冲上讲台和他打了一架，从此一战成名。
　　苏臻从高中开始追妹子，看上了那个姑娘就把我派出去打探姑娘的喜怒爱好，每打探一次换一顿早饭，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忘了要向我老妈要早餐钱这会事。后来苏臻真真正正的喜欢上了个姑娘，我就再也没有吃到苏臻买的早餐了，因为他的早餐要买给贺敏。
　　贺敏是文科实验班的英语课代表，不仅人漂亮成绩还巨好，是我这个普通班的理科狗望尘莫及的。苏臻每天早上赶在早自习之前，爬上六楼把早餐放到贺敏的桌上，再从六楼喜滋滋的爬下来，也不在乎贺敏吃没吃，总之就是坚持不懈的送。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苏臻坚持送了两个半月的早餐后，贺敏终于找上门来。我目送着苏臻欢天喜地的出教室，再看着他垂头丧气的回来，心里想着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我小心翼翼的问他没戏啦？苏臻摇头，我又问那就是成了？苏臻继续摇头，我抓着他的衣服摇他，怒吼你他妈倒是说句话呀。苏臻缓缓开口，她说她要考大学，如果我和能考到一个学校，她就答应我，她说想看海，要到厦门去。我同情的拍拍苏臻的头，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任需努力，我看好你兄弟。
　　从此，苏臻开始头悬梁锥刺股，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发誓要把厦门大学给拿下，陪着贺敏把那大海儿看，小曲儿唱。每次模拟考后，我看着苏臻的分数蹭蹭蹭的往上涨，不得不感叹爱情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
　　我随着婚车去接新娘子，红灯时，我坐的车正停在一块广告牌下，上面是王菲要开演唱会的宣传。
　　那年高考成绩揭晓，苏臻没有考上厦大，意料之外的贺敏也没考上。那天贺敏蹲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梨花带雨哭成了个泪人。苏臻蹲在贺敏身边轻声细语的安慰她，我悄悄的离开，把空间和时间留给他们。
　　几天之后苏臻来找我借钱，说要带贺敏去看王菲的演唱会。我想他难得柔情一把，就把我压箱底准备去旅行的钱给他，我说你买两个位置靠前点的票。苏臻拿着钱神色复杂的看着我问，你那儿来的这么多钱，我翻白眼，我没偷没抢，赶紧滚吧你。王菲演唱会的那天晚上，我把她所有的歌都听了一遍，也当自己是看了王菲的演唱会。
　　那一整个暑假贺敏都处于极度抑郁中，连带着苏臻，连带着我。苏臻想尽办法想让贺敏重展笑颜，带她去吃美味的食物，带她去看漂亮的风景，送她女孩子都会喜欢的礼物，我看在眼里差点儿被他的真情实意感动的痛哭流涕。
　　后来我们仨拿到同一张录取通知时，贺敏把我和苏臻叫回学校陪她跑了一千米。贺敏边跑边哭边嚷嚷，厦大也没什么好的，一个人看海也没什么意思，三个人一起看才好，苏臻做我男朋友吧吧吧！！跑在贺敏旁边的苏臻差点跌倒，反应过来时他一把抓起贺敏的手，两个人狂奔起来，做了最后两百米的冲刺。我吊在他们后边儿上气不接下气，我觉得我的胸腔都快炸了，喘得跟个哮喘病人快要挂了似的。我心想这两个神经病，这个两个神经病，想死也别拉上我啊。
　　第二天，苏臻叫我陪他去喝酒庆祝，我奚落他，就你那三杯倒的量，庆祝个球啊。那天苏臻没有三杯倒，他喝了三瓶，眼神依旧明亮，他目光如炬的盯着我，抬手就抚上了我的脸，我吓了一跳，就那么呆住了。他叹了口气，悠悠开口，兄弟，这么多年就只有你，让我觉得对不起，说完就砰的一声，头磕在桌上睡了。我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妈蛋，这逼原来是醉了。我一巴掌呼在苏臻脑袋上，拖着他结账回家。
　　在酒店门口，贺敏摇曳生姿的走向我，我说嘿，土豪小魔女。贺敏笑眯眯的抢过我手里的红包颠了颠，说大礼啊，我结婚时还没这一半儿多吧。我说你是大富婆啊，缺我那点份子钱。
　　是的，苏臻的新娘不是贺敏，大三时，他们俩分手了。原因，原因是贺敏的一个牛掰亲戚将她扭送出国了，那是苏臻无法企及高度，中间不知道隔了多少个厦大。异地恋维持不到半年，贺敏提了分手。那天苏臻在学校的操场上的跑了两千米，跑完后他倒在草地上嚎啕大哭，那天我陪苏臻跑了两千米，跑完后我被120拉走。
　　我和贺敏坐在男方亲友团的桌上看着舞台上新郎和新娘说着海誓山盟的誓言。贺敏眼泛泪光，说新娘真幸福。我说，可不是。
　　摄影师拍照时，我退了场，贺敏跟在我身后，也退了场。我俩靠在通往厕所的走廊上抽烟。贺敏一口烟雾喷在我脸上，唏嘘的说你也真够沉得住气，这么多年瞒得滴水不漏。我弹着烟灰佯装没听到，贺敏继续说当年你教苏臻对我说的那句“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其实是你对他说的吧。烟尾烫到了手指，我心慌意乱的掐了烟蒂，说你他妈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贺敏说我不知道，这些都是苏臻告诉我的。他说当年有段时间他没法给我送早餐是你帮他送的，王菲演唱会的门票是你出的钱，带我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是你帮忙找的地方规划的路线，礼物也是你挑的。我和他分手那会儿是你陪着他跑了两千米把自己给跑进了医院，他如今能和顾御结婚也是你当初鼓励他去顾御的城市，你说女孩没几个能忍受得了异地恋，让他不要再错过一次。他说他还欠你一次云南之旅，这辈子怕是还不了了。
　　我泪流满面的冲进厕所洗了把脸，突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听到的王菲的执迷不悔。

　　这一次我执着面对
　　任性地沉醉

　　我并不在乎
　　这是错还是对

　　就算是深陷
　　我不顾一切
　　就算是执迷
　　我也执迷不悔

　　别说我应该放弃
　　应该睁开眼
　　我用我的心
　　去看去感觉

　　你并不是我
　　又怎能了解
　　就算是执迷
　　让我执迷不悔

　　我不是你们想的如此完美
　　我承认有时也会辨不清真伪
　　并非我不愿意走出迷堆
　　这次是自己而不是谁
　　……

　　我散了烟味，拉着贺敏，说酒席要开始了，我再去帮他最后一次，你就别多喝了，如果我挂了，还指着有个人能给我收尸。贺敏眼眶红红的点点头，和我并肩进了大厅。
　　我陪着苏臻从头桌喝到尾桌，敬给新郎的酒都被我这个女伴郎给挡下了。我越喝越清醒，敬完酒，一屁股坐到贺敏旁边拉她也喝了几杯。
　　散场时，苏臻一把抱住我，他低声在我耳边说，欠你的，希望来生有机会偿还。我想我是喝醉了，眼睛涨得难受，鼻子酸得厉害，竟有些沉醉在这个拥抱里无法自拔。我推开苏臻，看了一眼笑意吟吟望向这边的顾御，对苏臻挥手告别。
　　贺敏搀着我去坐车，她说苏臻是个好人，我说可不是。她说是我没那个福分，我说可不是。她说你快找个人嫁了吧。我说可不是。
　　我想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会演成程又青和李大仁那样的完美结局，这漫长的人生里，总要有些遗憾来调剂生活。我无悔陪苏臻走青春，如今功成身退，那就送上最长久的祝福。
　　祝，良人美眷，百年好合。

　　这是这一系列故事的最后一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