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留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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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或许缺少了一点江湖历练，但是脑子并不笨。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脑子明显已经有点不大够用了——掌门A到底是什么神奇的生物？？以及他看的那本书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很像是楚留香的朱长乐，一个也许就是胡铁花的花铁壶，已经把他搞得有点心力交瘁了。
看到从小最喜欢的侠客活生生出现在眼前，就算是缩水版，就算不确定，也难免让人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尤其是，他也许刚刚还盗用过其中一个将来闯荡江湖的名号……
他考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一走了之的念头，重新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问房中的两个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别人看来，事情大概是这样的：酒坊少东花铁壶在街上找了一个贼，让他半夜里去偷病弱少年朱长乐房里的东西。
但是这件事情，在徒弟眼里其实却是这样的：
酒坊少东胡铁花在街上找了一个贼，让他半夜里去偷病弱少年楚留香房里的东西。
这么一想，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要坏掉了……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已经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的花铁壶不好意思地道，“实在对不起啊，若不是没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想出这么馊的主意来……”
他叹了口气，又道：“此处本来也是我家的产业，大约一个月之前，我从关中请来二十六位工匠，将这一整座小楼，打造成了一座机关楼。”
说着他手掌一翻，从袖子里摸出了一颗圆滚滚的珠子来，约摸指甲大小，黑黝黝的，也不知用什么制成的。
他见徒弟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铁珠子看，便接着道：“如今这座楼里，这个房间之外，各处楼道、地板下，都铺满了这样的小圆珠，只要承重略有不对，珠子互相碰撞，便会接连发出声响来……”
徒弟点了点头。
这下他总算明白刚才听到的声音是怎么来的了。
但是……我去这真的是胡铁花？
胡铁花难道小时候就是这样一个逗比？在自己走路的地板下面埋珠子，并且一个走不好就会发出各种不好的声音？
花铁壶看到他的表情，笑了笑，道，“你想必也发现了，这珠子打造得十分精巧，制作起来也很费时……但这种机关，无法伤人，除了示警之外，可以说别无他用，我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徒弟面无表情，口中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在说：对，不，起，我，没，有，发，现……
并且说实话我跟不上您的脑回路啊要做什么赶紧说说吧。
花铁壶长长叹了口气，道：“逾月以来，我想尽办法，共计寻来十九位轻功好手，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让他们走进这座小楼……你猜猜结果如何？”
他没等徒弟回答，自己已经苦笑着道，“这十九位高手，有十六个在楼下大厅就触发了机关，三个走到了中庭，却只有一个人到了楼上，但就是这个人，最终也止步于门外。”
他说完便看着徒弟。
徒弟干咳一声，忍不住想要去摸自己的鼻子，但看到对面坐着对他微笑的朱长乐，却又把手放了下来。
这是徒弟第一次闯荡江湖，在这之前，他是真心不知道自己武功是好还是差。
要知道，掌门A懒得已经快要发了霉，教徒弟的时候，让他动动嘴皮子还可以，要他站起来，简直就是要他的命。
而掌门B又完全不懂武功。
所以他自学功夫以来，唯一一个可以给他喂招的对象，就是见见。
并且，在见见慢慢老了以后，连这个喂招的质量和频率都大不如前了。
不过幸好，现在他总算知道自己的功夫到底怎么样了：至少，在朱长乐点起灯之前，他绝没有触动一点点机关，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总归要比花铁壶找来的那十九位轻功高手，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他正得意的时候，那边花铁壶已经继续道：“我这几日本来四处奔波，去寻访各路高手，刚刚回到本地，便瞧见了你。”他笑了笑，道，“我见过的贼虽然不少，但这么坦然说自己是贼的，你却是第一个……我便忍不住想，反正也没有什么旁的办法，何不叫你来试一试呢？”
徒弟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就把我骗来了。”
花铁壶脸上红了一红，道：“但我这么做，其实却是为了救人。”
徒弟“哦”了一声，道：“救什么人？”
方才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朱长乐此时缓缓道：“我。”
徒弟吃了一惊。
他仔仔细细看了看仿若芝兰玉树一般的朱长乐。
他的面色的确苍白，但眼神明亮，待人说话一如常人，并不像有什么急症。
退一步说，他都已经能用毛孔呼吸了，还能有什么毛病？
朱长乐显然看出了他的疑虑，苦笑道：“我此刻虽身无大碍，但却恐怕支撑不过半年。”
徒弟没想过还有这一出，奇道：“为什么？”
朱长乐长长舒了一口气，道：“因为我的父亲。”
徒弟吓了一跳，“啥？你有父亲？”
朱长乐失笑道：“我莫非长得像猴子？”
徒弟：“啊？”
朱长乐笑道，“我若长得不像猴子，先生怎么会觉得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呢？”
徒弟又想去摸鼻子了。
在他的印象里，“楚留香”几乎就是个完人，这个完人就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来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要是人，总会有父母亲友。
就算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的徒弟自己，都还有掌门A和掌门B呢。
他们虽然不靠谱，但是好歹把自己平平安安养大了呀。
像楚留香这样的人，他的家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烛火摇曳。
徒弟望过去的时候，朱长乐正以单手托着烛台。
他眉目虽仍未长开，但却已早早脱去幼弱之色，灯火中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十分的优雅好看。
“先生若有耐心，不妨听我讲一个故事罢。”
朱长乐的故事，可以说既简单，又复杂。
这还要从他的父亲说起。
他的父亲天资聪颖，正因为比寻常孩子聪明，故而自小便心高气傲。
但他从年幼起，便极少见到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朱长乐的爷爷。可以说，在他整个成长的过程中，几乎就没有过父亲的影子。
一个这样聪颖的小孩，记事得早，记恨也早，他将对父亲的这份忿恨埋在心底，直到他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对自己发誓，绝不会做一个那样的父亲，他的孩子，必定要在万般呵护下长大。
但万事就是这般凑巧。
他心尖尖上的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竟然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一旦用鼻子呼吸，便会痛苦难当。
他心急如焚，遍寻名医，终于找到了一种法子，得以救治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便是朱长乐。
他就这样活了下来，一日日地长大，他的父亲对他百般疼惜，千般宠爱，只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到他的手里。
但这个父亲却忘记了，朱长乐虽然是他的亲生骨肉，却绝不可能永远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孩子。
他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智慧与勇气，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很多想法、很多志向。
这样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甘于一辈子蛰伏于父亲的羽翼之下呢？
于是，他提出了离开。
爱子心切的父亲愤怒了。
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脱离自己保护的范围。
但朱长乐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他想尽了各种办法从家中逃走，但每一次都被父亲找到，带回了家里。
终于，父亲妥协了。
但他的妥协却并不是无条件的。
他对儿子说：“你修习的呼吸方法并不完整，现在虽然没有妨害，但每过一年，便要练深一层，再如此持续五年，方能真正摆脱这要命的毛病。”
“家中东边的庭院里，有一座小楼，叫做留香楼，内中机关遍布，处处危机，我会将修习的秘笈，放在这座小楼里。”
“我给你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之中，若你能想到办法拿到这本秘笈，那今后你想去哪里，要做什么，我绝不干涉；若你不能，便要乖乖回到这里，一辈子听任我安排。”
徒弟听到这里，顿时觉得很同情。
听完这段遭遇，再回想一下轻易就把他放出来乱跑并且毫无任何交代的掌门A和掌门B，简直通情达理极了。
他忍不住问：“你……你答应了？”
朱长乐莞尔道：“我为什么不能答应？就算真的拿不到秘笈，也能够快快活活玩上一年，我若不答应，岂非是个傻子。”
旁边花铁壶喃喃道：“你莫非不是个傻子？”
徒弟听到这里，基本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沉吟道：“所以这些机关，乃是仿造你家中机关楼所设？而花少爷请人来破此地机关，是为了找到一个他日能够破你家中机关的人…..来为你去盗取那本秘笈？”
朱长乐微笑道：“正是。”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但此事凶险异常，先生与我二人素昧平生……”
徒弟连忙打断他，笑道：“我们干巴巴说了这么长时间，却连壶酒都没有。”说罢瞧了一眼花铁壶。
花铁壶听他口气松动，顿时喜逐颜开，跳起来道：“我这就去拿酒！”
他本就是个急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很干脆。
说完这句话的功夫，他人已冲出了门去。
这回的动静当然也不会小。
徒弟等到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停下来，才转过头来：“你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朱长乐道：“哦？”
徒弟盯住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道：“你出来的时候，就知道你父亲要求你做的事情，世上绝对没有人能够做到，他这么对你说，不过是要你尝试过后，再彻底死心罢了。”
朱长乐闻言直起了身体。
他的眼睛原本就生得极漂亮，此刻目中流光灿烂，更是叫人移不开眼睛。
徒弟观察他的表情，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低声道：“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夺取那本秘笈，也没有想过要回到你父亲身边，从你踏出家门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准备好去死了。”
朱长乐道：“是么？”
他的神情平静，徒弟却已经快要哭了。
他觉得自己完全也可以去写一本书。
名字就叫《我偶像的悲惨童年》。
【章余】
后来有一天，徒弟和原名朱长乐的楚留香躺在床上闲聊。
徒弟：我发现有一句非常经典的江湖切口你不能用，感觉好遗憾。
楚留香：哦？哪一句？
徒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啊。
楚留香：……没关系，反正我们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躺着的。
徒弟：……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4 留香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