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七里

16、第 16 章

　　出逃人马不足百人，混在魏光军中出了西城门，四下分作十余队逃散。同一时城南城北皆有兵士来报，吴仲英率众出逃。
　　魏绛打马冲出城，只见得十余队尽数走乱，不知该往何处追。“吴仲英！”魏绛出言喝骂，众兵士跟着他骂起上来，那十余队人只顾抱头鼠窜，无人理会。队末叫乱箭射杀，队前仍是拼命奔逃。
　　苏则是一拍萧政，领着他上了城门楼。“萧大哥开弓可有三百步？”“则是能寻他出来？”
　　苏则是点头，以手搭额向城下望。先前他同魏绛困于暗巷，有一队人马自北往西南去，想来正是宫中出逃的吴仲英一干人。其中有一人转头看他，面孔一错而过，只觉有些面熟。终于想起来，那人却也是青岩子弟，旧年在书院学过不足一年，犯下事来，叫大师兄踢了出门。
　　吴仲英既然倚重于他，必不能与他分道而行。
　　萧政命弓箭来，有兵士扛着一人高的黑铁硬弓上来城头，却是萧起萧重二人。
　　战事起来，一众萧姓兄弟杀出院子，混斗了半晚，正赶上萧政下令。他二人望着萧政胡须哈哈大笑，一面托举起硬弓，固在城墙上。萧政取铁箭搭住，一足蹬出，仰身向后，满满拉起弓弦。“则是慢慢找，便是五百步也使得！”
　　苏则是一点头，提气放声，遥遥喊道：“李士儒！”
　　南去十余人之中，有一人肩头微转，苏则是一指他身前遮挡住半身的兵士，道：“萧大哥！”萧政箭头微转，猛力放出去。铁箭破空而下，转瞬便至，将前后二人径直钉做一串。魏绛于城下看见，领兵追袭出去，尽诛余党。
　　苏则是下了城头，萧政跟着他出城，先后走到尸身跟前。
　　萧政认得吴仲英样貌，虽改换兵士装扮，蓬头垢面，却是他无疑。另一人伏在他背上，箭支自他肩下过去，正中吴仲英心窝。吴仲英已死，他却一息尚存，口鼻吐出尽是血沫。苏则是俯身看他，他喉间咯咯有声，说不出言语。
　　他在吴仲英帐下叫李筌，本名却叫李士儒。
　　这名字丢了许多年，今天忽然给人叫出来，终于漏了破绽。他大睁双眼看面前一位小公子，隐约记得见过，旧日江南，有那么一个小孩子穿着红红的女儿衣裳。他在书院不过数月，见他不过数面，如何给他认了出来？
　　“李师兄。”苏则是低声道：“对不住了。”
　　大师兄曾说他品行不端，必有后报。当日的李士儒不信，今日的李荃却不得不信，他挪了挪，硬是从长箭上抽身出来。血肉粘连着往下滴，终于同吴仲英分作两处，怪只怪这人太不成气候。
　　他抬了头，小师弟身后站着一人，那人高高壮壮，不知可能成事，可托付得了青岩所学？
　　李师兄翻身死去，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苏则是望了许久，他虽非他所杀，却也是被他要了命去。萧政知他心中难过，伸手捉住他肩膊抚慰。
　　苏则是只说无事。若叫他二人逃回咸阳，便要死更多的人。
　　魏绛杀了一程，气血不继，终于打马归来，望着二人连声长笑。今夜大宴军中，要同他二人论功行赏，更要萧政领兵攻下咸阳，西将军之位非他莫属。
　　萧政领命，苏则是向西望，西去不足四十里便是咸阳。从一城再到一城，只是要人死。

　　代王平叛，继而领兵攻打咸阳，吴仲英余部困守孤城，指日便破。萧政于城头射杀吴仲英，名声更是轰传出去。这一日便传到了闫少游案头，陈婉说完萧副将神威，更有一桩奇事要说。
　　闫少游连日来收复江南十余郡县，将水道各路兵马打得听凭调遣，不只练兵有成，且练出一支精兵水军。陈婉同他上阵打仗，从不多言，只是听令而行。偏偏歇下来便多话，拿着探子的密报不肯给他，一句一句的往外抖落。
　　闫少游身上疲累，不愿理她，推门要往里间卧榻上躺着。
　　“苏则是做了代王军师！”陈婉喊道。闫少游停一步，回头看她。“代王大宴将士，当晚便请他做了军师。”
　　想是席间醉话，他推脱不得。闫少游猜度着，则是性子温和，同那般悍勇的将士呆在一处，不知惯不惯。总要想法寻他回来才好。“那奇事却还没说。”陈婉走到他面前，笑道。
　　代王酒意足，于众人面前重提萧政亲事，要将侄女许给他。他硬是不允，代王大怒离席，次日便将他软禁在将军府里，咸阳也不需他打了。
　　“你说他何故自讨苦吃？”陈婉悠悠问道。“是为了什么人呢？”
　　闫少游一怔，想起则是同萧政说话的模样，仰着头，笑吟吟看着他，叫他萧大哥。则是跟着他，竟也去了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