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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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琅完全没料到述冬会来这么一招，整个人像是蒙住了，一双眼直愣愣地看着我。述冬这个举动也震住了我，半晌过后我知道了他的意思，也不过就是向我示威而已。背脊上的疼本来已经缓和了，现在又疼了起来。
述冬还在那儿等着谢清琅的回答，谢清琅却把头低下，眼里有些闪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看到述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本来就瘦，再加上没有血色，显得很是憔悴。述冬惨然一笑，道：“怎么，我为你牺牲不算小吧，你这么点承诺都不肯给我？你当初找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谢清琅你还有没有点谱了？”
谢清琅霍然抬头，对上的却是我的目光。他喉结上下滚动，想是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我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一脚迈出电梯，走到他们俩面前，第一次挺直了背脊，即使它现在像是在被烈火烧灼。
我眼前浮现出小时候的一些事来。好像我自从有了钱财观以后，我的心里就深深地植入一种自卑感，尤其是在述冬面前。当述冬拿着一张金卡在外面挥霍的时候，我却要为到底要不要买一本书而纠结，我明白世界本来就是不公，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将来的路要怎么走，但是还是会忍不住独自黯然。
说是我的好表弟，但是我和宋希、振阳从来都不一样，我在述冬面前，永远都把自己放矮一截，就连作为男人本该挺直的背脊，我也会忍不住微微弯下。
是，我作为一个男人，我太怯懦，我太隐忍，我没有一点热血。生活早在不知不觉中将我的血性给磨掉了。
但是，这一刻，我第一次感觉到站起来了。
我想起了谢清琅跟我在雪上月下的那一吻；想起了他晚上偷偷爬上我的病床，将我搂进怀里跟我说舍不得我；想起了他坐在我自行车上，满脸痛苦地跟我说他要去英国了，他没办法了，他想要我陪他几天，他会给我钱……
我不相信！这么多事，一桩桩，谢清琅会对我没有感情！
我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是……我也曾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有过期待！
我在自己的心里燃起了一把火！
“唐述冬，你是我弟弟，你做的这些我从来都不说，但是并不代表我就要当个傻子被你耍。”我平视述冬，眼里不带一丝火气，整个人非常平静，我觉得我自己没有比这更冷静的时候了，“对，没错，我的确跟谢清琅有过一段，但是我并不觉得我跟唐云妈妈一样。我跟谢清琅在一起的时候你早就跟他分手了，我并不觉得我是第三者插足。再者现在，对，没错，这几天谢清琅的确是跟我在一起，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
“年年！”谢清琅眼里诧异大显，叫了一声，想要打断我。“好了，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唐述冬！你也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了，我们回去！”
我没理他，继续说道：“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我跟谢清琅发乎情止于礼，我们除了喝酒什么事都没干，这根本不能算是谢清琅对你的背叛。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做什么，我即使背着你私底下和谢清琅见面，可是我堂堂正正磊落大方，我没有碰过谢清琅，你又凭什么对我使这些小手段？”
“凭什么？”述冬冷笑一声，上前一步，脸与我的脸相对，鼻子几乎擦过我的鼻子，“宋年，我真他|||妈没看过比你更不要脸的人，你还好意思问我凭什么？发乎情止于礼，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他眼里淬出一道寒光，偏头朝谢清琅看去，“姓谢的，你自己过来说说，什么叫你陪我几天，我给你钱！”
我们的目光都看向了谢清琅。
谢清琅像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把战火燃到他身上一般，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谢清琅，你说吧，你是要我，还是要宋年。你不要想着要坐拥齐人之福了，这是不可能的事。”述冬迈着小步子，回到谢清琅身边，低着嗓子在他耳边说道。“你可不要忘了，你当初想要跟我和好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我也屏住了呼吸。
我看到了有些微的汗顺着谢清琅的鬓角往下滴。
“这个选择题没有选择的必要……”谢清琅闭上眼，再睁开，眼里映出我和述冬的影子，一眼一人，都是茕茕孑立，举世的孤单：“唐述冬，你不要无理取闹了行不行。你要的我全部答应，都给你行不行？！”
“你不要逃避话题，你就给我一个准答案，是我还是宋年！你可不要做错选择，你可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我这人向来只给别人一次机会，错了就是错了，我再也不会回头了。”述冬全然不理谢清琅的话，继续低沉着嗓子说道：“你要知道，我能再回头找你，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会做出这种事的。”
“你不要再说了！”谢清琅大吼。
“谢清琅！”
……
一刹那，我心里燃烧的那把火焰全熄灭了。述冬问谢清琅的，我虽然不说，但是那也的确是我想问他的。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一直在逃避话题，但是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不是吗？
我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谢清琅和述冬，他们还在争执，吵得面红耳赤。其实述冬要的那个答案又何必谢清琅亲口说出来呢？也许他要的只是谢清琅对他的那份肯定吧。我突然觉得几分钟前的自己就像个傻|||逼，是啊，宋年，你忘了谢清琅找人打你的事了吗？你忘了他猛然间再也不理你的事了吗？
宋大傻|||逼，该是把一切都结束了。
我朝谢清琅笑了一下，推开站在我身前的述冬，大踏步离开了他们。
身后传来人踉跄的脚步声，我没怎么在意，然后……
“宋年，你他|||妈敢推我？”述冬暴怒的声音在我身后炸开，我本能回头，迎接我的就是述冬的拳头。
冲击力太大，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下仆倒在地。我还没来得及起身，无数的拳影和腿影全招架在我的身上。有血顺着我的眉毛滴下来，糊了我的眼睛。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唐述冬，丢掉他在大人眼里的优雅和在外人前的模样，一心一意在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只是，为什么……我觉得这么悲哀呢？
混乱中，我听见谢清琅大吼唐述冬你不要打人，述冬却置若罔闻……最后到底怎么了，我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是昏迷前，是宋希的一声尖叫。
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全身酸麻，鼻头又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真是熟悉的味道。好像还是我半年前住的那间病房，一切入眼都是如斯熟悉。我心底泛起一波波不知名的情|||潮，曾经也就是在这间病房，谢清琅半夜潜进来……
三进医院，我什么都想明白了。
我曾经期待过感情，我也为自己争取过，我不是不努力的，下场却跟消极应对一模一样。反正最后我都是躺在医院里。
医院……
我心里一片荒凉，像是有个黑洞，吸收掉了我所有的情绪。我挣扎着爬起来，眼睛扫到我的床头摆了一本书，是加西亚写的《霍乱时期的爱情》。这本书我读过，印象最深的却不是主角之间的三角恋，而是开头那句“请用一枝玫瑰纪念我”。也许我宋年从来不是什么勇敢的人，但是我也曾在自己心田里栽种过一片茂密的玫瑰，没成想，刚刚长出禾苗，就已经枯萎。
我深沉叹口气，正准备拿起这本书看，却听见外面走廊传来一阵踢踏的脚步声，明显是朝着我这个病房而来。
脚步声拖沓且沉重，明显不是女生的脚步声。我心随念转，马上又重新躺下，继续装睡。我对谢清琅和唐述冬的脚步声太熟悉，这不是他们的，那会是谁的呢？
病房的门被推开。
脚步声顿了顿，然后我听见有些许重物被搁在桌子上的声音。脚步声又朝着我的病床奔来。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我头顶上方响起，这叹息太过飘渺，像是清晨狭长草叶上的一滴露水。
我的身体却因为这声叹息不可抑制地抖了下，这叹息声太耳熟，我没想到会是他……
徐天磊低下头，他温热而潮湿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我听见他说：“年年，如果知道你陪着他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是怎么都不会因为你几句话，丢下你，独自离开的。”
我心头大震，徐天磊从来不会喊我年年，这么叫我的，除了谢清琅，基本都是比我大的……
让我诧异的还没结束，徐天磊的手摸上了我的脸颊，轻轻摩挲，声音温柔得都快掐出水来，“年年，不，如果你现在还是醒着的话，你肯定不希望我这么喊你，那就，哥哥。”徐天磊又低下了头，我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鼻尖擦过我的鼻尖，他的呼吸就像潮水一般，跟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徐天磊轻轻笑了声。
我心里一片兵荒马乱，徐天磊的意思昭然若揭，我……谁能料到自己在刚醒来的这一刻，会遇到自己的表弟的……
慌乱之后，心里隐隐升起一阵苦涩，我想起了自己是因何住院。两个是表弟，一个恨我入骨，一个却……真是同样的……让人难受。
上帝待我真是不公，我想要的从来不给，不想要的一直硬塞给我。
徐天磊哪里知道我现在的悲愤，我听见他在我耳边继续说道：“宋年哥哥，你不知道，每次过年你回老家，就是我最快活的时间。我对你阴阳怪气，其实是因为你对徐杨徐柳太好，我总是觉得你的眼里看不到我。”徐天磊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痛苦，让我更为紧张，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缩捏紧。
也因为他在说话，总是有一股微小的气流打在我的脸上，让我感到一阵酥痒感。
在我的祈祷中，徐天磊终于直起身子，他道：“宋年，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虽然猜到徐天磊的意思，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我还是忍不住震惊了一下。原本还抱着有可能是我自恋的想法，现在是不可能了……
我还在思绪纷飞，两片干燥的嘴唇就落在我的额头上，非常轻，像是蝴蝶的翅膀。饶是如此，还是让我整个人呆若木鸡。我直觉自己快装不下去了，就将要跳起来——
我却感觉到了徐天磊的气息慢慢远离我，他站了起来，目光依然绞在我身上。
“宋年，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我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现在开始，不管你用什么话来刺激我，我都再也不会离开你，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要护着你。”
我身子一下软在病床上。我太明白徐天磊的感受了，我曾经也喜欢过宋希，我知道喜欢上自己哥哥姐姐的感受，那种生在阴暗里永远不能见到阳光的痛苦，徐天磊比当初的我更甚，他喜欢的还是一个同性。
我忽然想到了他曾经阴阳怪气在我面前说的那些话；曾经讽刺我，跟我争执；不慎把我推下河里，然后在滴水成冰的季节里跪在外婆家门口……
门又一次开合。
我睁开双眼，看着惨白的天花板发呆。额头上的触感未消，而徐天磊已经不在病房中了。
我一偏头，看见徐天磊刚刚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一大束鲜艳欲滴的花和一袋子的水果。
真是世事难料。
除了这句话，真的再也想不到别的话了。
我偏过头，感到一股清凉顺着眼角流下，心里一片空旷旷的失落。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