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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旧事 ...

  •   被蹭那么一下顾采觉得难以忍受,必须去换件衣服。走前她看了看被下人钳制住可怜巴巴望过来的烟儿,皱皱眉道:“给她梳洗收拾一下。”

      越修两人呆在隔间里等顾采回来,修唯拿出自己的盘子在桌上转着玩,一边跟越礼聊天:“那个顾采武功不是很高么,刚刚烟儿扑她怎么没能躲开?”这要是换了心怀不轨的,指不定就能在她腿上扎个透明窟窿。

      越礼想了想道:“她俩等级差不多,大概是顾采敏捷度不如烟儿。”说完她特意补充一句,“当然她们俩都远不如我。”

      “烟儿这么厉害?”修唯却好像没听到她故意炫耀的最后一句,吃惊地道,“那她还……”

      越礼没听到期望的夸奖,顿时感觉有些郁闷:“她现在内力条只剩皮,血格也少了大半,像是被人废掉武功才失去心智。”她碰碰一旁装着灵药的瓷瓶,“咱们还是商量一下等会儿怎么解释送药。”

      “就说是湘娘给的,”修唯对随口编故事简直信手拈来,“至于为什么给,咱们俩只是跑跑腿儿,让她自己调查去吧。”

      越礼没来得及对她这个答案发表看法,门口传来叮当作响,珠帘被掀开,顾采换上一袭绀紫长裙走了进来,就是在屋子里她也遮着面披着大氅不愿脱下,习惯性将双手藏在外袍里。她开口第一句话却不是问药,而是直直盯着桌子上修唯的盘子,脱口而出:

      “叹息之璧?怎么会在你这里!冯长忆是你什么人!”

      修唯反应很快,立刻答道:“我没听说过冯长忆,你是说长叔吗?他不是我什么人,他是湘阁的护院。”想了想,她又道,“这盘子是我捡的。”

      顾采走到桌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从叹息之璧皎白的表面划过,缓缓冷笑道:“湘阁?和京那个湘阁?冯长忆真是有出息,我以为这么多年他躲到哪里去了,居然去青楼做护院!”

      难道长叔跟眼前这位丰洲第一美人还有过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修唯八卦之心燃起,问道:“顾姐姐,长叔是你什么人?”

      顾采目光转回她身上,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问:“别急着问我,先说你自己。”她抬抬下巴,“那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叫修唯,这是越礼,”修唯指指两人,“半年前被继母卖到湘阁当侍童,我一直想偷跑,但是没有盘缠。后来捡到这个盘子,觉得可以卖很多钱……正好湘娘、也就是阁主让我出来送这个药瓶子。再加上遇到越礼一起,她武功很高,我们俩可以卖艺赚钱,这次完成阁主给的任务我就不用回去了。”

      顾采从她话里感到一种莫名的荒谬感,却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道:“你把计划告诉我,不怕我将你送回去?”

      修唯笑起来:“顾姐姐不会那么手贱吧。”

      顾采登时柳眉倒竖:“放肆!”

      修唯忙一边按住蠢蠢欲动的越礼,一边解释道:“阁主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侍童想跑呢?而且送药这种事派谁不好,为什么要让我来,这不明摆着顺势送我一程嘛。我们阁主就是面冷心善,顾姐姐不用多管闲事。”

      顾采越听她的话越觉得欠扁,看她笑眯眯天真无邪的样子,只觉得按捺一肚子气没出发,最终冷着脸道:“我又不认识你家阁主,她为什么要给我送药。”

      修唯道:“顾姐姐连我们护院大叔都知道,认识阁主也不奇怪。湘娘不是她的本名,说不定你们也是故人呢?”

      顾采蹙眉想了一会儿,道:“你家阁主长什么样子?”修唯便将湘娘模样细细描述一番,顾采越听眉皱得越紧,最后听到湘娘会用水袖伤人时,她神情陡然急切起来,问道,“她手上是不是还有一把泼墨桃叶伞?那伞名为绮罗断情?”

      修唯老实摇摇头:“伞我没见过。”

      顾采喃喃道:“一定有!她肯定是姑姑……怪不得冯长忆会留在那里,他对姑姑贼心不死!”

      修唯和越礼对视一样,修唯是惊讶,越礼是哭笑不得,真没想到能歪打正着,那么胡言乱语却揪扯出一段乱七八糟的关系来。

      顾采闭了闭眼,面上神色复杂,像是沉浸在什么回忆中。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低头摩挲着叹息之璧:“你们想不想知道我姑姑的故事?”不等回答,她便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姑姑名为清涟,江湖人称焚情仙,手执一柄绮罗断情伞,回眸一笑便令无数少年英杰痴缠一生。只是她行走江湖多年,却没人知道她姓顾,没人知道她一身本领从何而来。包括她的丈夫——”

      冯长忆年轻的时候外号慈心鬼斧,手持一双五行开天斧,招式大开大合刚烈如屠夫猛虎,人却偏生了一副书生柔肠。冯家在当时武林中也算高门大户,他是家中家主与婢女偷情出生,从小不受人待见,生母死后他便离开冯家独自一人闯荡,并不以冯家人自居。

      后来他遇到年华最盛时的焚情仙,碰上那场无可避免的桃花劫,一见倾城再见倾心,整个人都疯魔了。相处了一段日子,顾清涟被这做事带着傻气的青年感动,很快两人私定终身。

      而她的兄长顾清渊那时已经是富可敌国的东海邪尊,他知道妹妹是不喜受荫蔽才隐去姓氏,见妹妹不传书相告,便对两人的婚事装作浑然不知,私下却做了不少事帮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妹夫。比如,他给冯长忆了一个机缘,让他进了当时江湖上人人向往的苍崖剑派。苍崖剑派是他一手创立,他有心让冯长忆继任掌门,若向天下公布两人婚事,也不算折辱了妹妹身份。

      冯长忆在苍崖剑派平步青云,被冯家人看在眼里,便觉着此子大有可用之处,将他召了回去。不被家族承认这件事是冯长忆从小的心结,收到信以后自然欣喜若狂,带着顾清涟回到族中。

      顾清涟一向心高气傲,自由散漫惯了的她哪里会遵守什么规矩道理。她本就对冯氏一族看不上眼,如今抬头不见低头见,知晓其种种龌龊阴私,更是对冯家不屑一顾,行事嚣张跋扈。冯家长辈怎么能允许她这来历不明的女子骑在头上,双方整日互相刁难,闹得鸡犬不宁。家主三番五次亲自暗示冯长忆,两人成亲这么久顾清涟肚子都不见动静,让冯长忆再娶一房。

      冯长忆当了几个月的墙头草,最后向家族妥协了。

      小妾抬进后院的那一天,顾清涟整个人都懵了。

      冯长忆知道对不起她,却没有勇气也没有脸道歉,他再没有迈进她屋里一步。接下来顾清涟安分了半年多,呆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冯氏长辈暗喜终于将这泼妇治得顺了气,言语间全是阴阳怪气得意洋洋,下人们看出正房不受宠,吃穿用度也越来越缺斤少两。

      只是冯长忆奇怪地发现,自从娶了小妾进门,他的运势越来越差,原本对他和蔼可亲的掌门和师兄们全都变了脸,平日无论做什么都有如神助,此刻做什么却都像是触了霉头。一夜之间,他从仙府掉入地狱。

      第七个月的时候,冯家终于出事。先是顾清涟与人私奔出走,接着是冯长忆背上欺师灭祖之名被逐出苍崖剑派,然后冯家各地货物被劫,名下绸缎庄、酒楼、当铺等一一出事,冯家声名扫地。最后第八月末,一场大火烧光了冯家老宅。

      以顾清涟的出走作为信号,冯家在短短一个月里迅速败落,直至消失。

      “最可笑的是,和姑姑私奔的不是别人,”顾采轻轻道,“就是冯长忆娶进来的小妾。”

      一妻一妾抛下丈夫双双私奔了,出这种简直可以说骇人听闻的丑事,冯家当即派下人手去追回两人,只是出发前当晚那些杀手便统统成了死人。接下来铺天盖地的霉运让他们自身都难保,无暇顾及她们。

      顾采接着道:“不过那小妾还是死了。杀她的人不姓冯,姓顾。”

      顾清渊冷眼看着妹妹被男人冷落,将日子过得不成样子,耐心等了七个月他终于出手,冯家毁于一旦,冯长忆身败名裂。如果和妹妹私逃的是个男人,他只会将人带回东海,给他们一场盛大婚礼,然后亲自监督,保证他们专情恩爱终老——至少表面上。

      但是顾清涟居然会被一个女人引诱!顾清渊无法忍受这样违逆人伦的感情,他自觉不能看着妹妹走向另一个深渊,于是他亲手杀掉了那小妾。

      那一夜暴雨如注,顾清涟抱着尸身坐在地上,雨水模糊了她的面容。她好像回到丈夫另娶新人的那一天,睁大眼睛,眸子里没有一丝光。

      心如死灰。

      “这女人没有你想的那么纯洁。”顾清渊居高临下地道,声音是天生的冷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寒光凛冽的剑尖上鲜血很快被冲刷殆尽,“她是个妓女,她代替柳家女儿嫁进冯家,只是贪恋荣华富贵。你不要被她诱骗。”

      “我知道她的出身。”顾清涟面无表情地道,“我还知道她是湘阁的水姑,知道她曾经被恩客骗尽身上所有钱,知道她遇到暴虐的客人手腕落了伤,不然她可以绣出很美的花。”她慢慢扬起头,一字一字道,“哥哥,我知道的比你多。”

      她抱紧了手里的尸体,脸颊贴在怀中人凌乱的长发上,手指在冰凉僵硬的脸颊上反复摩挲,仿佛这样可以让她醒过来。

      “是她先喜欢我的。我骂过她,也嘲笑过她。我打翻她给我煮的粥,在她回房偷偷哭的时候我剥光她,羞辱她不男不女。她不会武功,人也不聪明,我想打败她真是太容易了……她想跟我耍心机,却每次都狼狈地露馅……她的嘴唇那么软,笑起来像个小孩子……”

      她茫然地道:“我挣扎了那么久,才说服自己跟她走。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发誓不再伤害她,不再辜负她,不再让她一个人努力……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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