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做时空之恋（完）》意映卿卿

7、离府*赵蕴修

　　忽忽悠悠一盏纸灯笼带路，我就人神不知的出了吴王府，夜露已经降临，呼吸呼吸外头有点凉意的空气，自由的味道就是不错。
　　只见外头停了乘青衣小轿，管事掀开布帘：“姑娘请上。”
　　颤颤悠悠颠颠簸簸，这种老式的交通工具还真是考验人的屁股。终于落了地，我忙掀了帘子跳出来，黑抹抹也看不清楚是哪儿，只见一座挺大的宅子，轿子紧靠了侧门停着。轿夫敲了敲门上铁环，很快，门就嘎吱一声开了，门房身份样的老头窜了出来，拎着灯笼照了照我道： “进来吧”。
　　绕过一进一进的院子，老头儿终于停了，指着唯一一间亮了灯的屋子道：“这辰光大人还没回来，旁人也都睡下了，你就先客房休息。”说罢，竟将我扔在黑洞洞的院子里自顾自的去了。
　　独自坐在陌生的房间，说不怕自然是假的，也不知那个赵色狼何时回来，为了以防万一，安全起见，我也不敢睡。
　　为了抵挡睡意，我百无聊赖的满屋子打转。正对门的墙上挂了两幅我不认识的字画，书桌前供了盆青翠的文竹，墙里嵌着的八宝格里还放了几件看着挺一般的普通瓷器，玩物。和富丽堂皇的吴王府比起来，屋子里的陈设只算的上雅致罢了，不过这也只是一间客房而已，想必不足以反映主人的腐败程度，我踮着脚把八宝格上的玉雕小猴子取了掰着尾巴玩。
　　这一待也不知多久，只觉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之间，有人吱吱呀呀的推过门，又吱吱呀呀的关上。
　　“早~~”
　　“唔？”揉着睡得模模糊糊的眼睛，很礼貌的回应：“你也早。”但随即就很快反应过来，瞪着面前陌生的面孔质问：“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陌生人微笑，“你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马上低头检查，衣服整齐，还好，“好像没发生什么啊？”
　　“给，换上。”陌生人扔给我一堆深色衣物。
　　“怎么颜色这么难看啊？”我不满的打开，发现原来是一套男装。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充满怀疑的盯住他。
　　“我姓赵，赵蕴修。”
　　“啊，赵色狼？！”我大叫，跳开一丈外的安全距离。
　　“需要这样么？你怎么这么叫我？”赵色狼对我的反应迅速一脸哭笑不得。
　　“当然要了。”哼，我心道，对你这种人，这么短的距离简直还远远不够安全。
　　“金姑娘，你看在下真的很像色狼吗？”
　　虽然色狼两个字谁都不会写在脸上的啦，不过，上下左右打量打量，这个姓赵的家伙身材高高瘦瘦，气质儒雅斯文，一件浅蓝半旧丝绸常服穿在身上显得妥妥贴贴，不似普通色狼的畏缩形象。
　　唉，其实仔细一看，若丝毫不带偏见的评价，倒也配得上古人说的“丰神如玉”四个字。我敌意不觉中便减去了大半，只考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
　　赵蕴修从袖中摸出一张小字条展开给我，拿来一看，上头细密小楷抄了两句：“但愿同展鸳鸯锦挽住梅花不许谢”。
　　“什么意思？”这不是我昨晚唱过的两句词吗？我满头雾水。
　　赵蕴修饶有兴味的看着我说：“有人将这两句词传出来，要我向吴王世子讨了你回府。”

　　是谁呢？齐昀么？不象，我摇摇头，虽然他也答应过我，可他毕竟事事要以大计为重，决不可能这么半途中带我出来。还有谁呢？在古代我统共认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实在绞尽脑汁也推算不出来。
　　“别想了”，赵蕴修指指那堆衣物道：“快点换上，今早我就已经叫人放出风去说昨晚的歌姬乘夜私逃了，你以后可就要扮成是我的小厮。”
　　换好一身男装，刹时觉得自己变了个人。赵蕴修又取出顶帽子给我，叫我将头发束了蒙进去。别骂我笨手笨脚，偷看已经等了好久的他一眼，人家就是不大会伺候自己的头发啊，何况古人的发型还那么难梳。
　　“唉”，他低叹一声说：“把梳子给我。”
　　嘿嘿，我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不知怎么用根布条一束，我的头发就稳稳扎成一个男式小髻，又用帽子笼住，从外头看上去，果然不露半分端倪。
　　“谢谢啦”，我客气的向他道谢。
　　“没什么了”，他回答，不过脸还真是臭臭的，想必是平日被仆人伺候得太妥帖，不习惯亲自动手。
　　然后，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半响不知道该干什么，直到……
　　“你饿了？”
　　废话！我勉强维持形象的点点头，不是有听到别人肚子叫吗？真是！
　　缨络粥，鲜肉包，香芋饼，桂花糕，油炸鬼……肚子叫得更厉害了，昨天一天都没有吃饱，晚饭根本只是喝了碗清得不能再清的稀粥，那个姓张的巫婆说是不能刺激嗓子，连盘酱菜都没有。可是现在，面对满桌美食，我却只能站着～！
　　太可恨了，刚才进餐厅的时候，赵蕴修抢在我前头走，还在我找到自己的椅子坐下之前，在我耳边提醒什么：“做仆人就要有做仆人的样子，注意自己的身份”。
　　结果，我就只有哀怨的看着他美滋滋的用早餐，自己在一旁辟谷。
　　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赵蕴修扫了我一眼，道：“就不必去厨下早饭，就这里用了赶紧过来书房。”
　　这家伙，还真把我当他们家佣人使唤了。愤怒！
　　托着腮数窗外飞来的雀仔，这里的生态环境还真挺不错：“叫得真好听，这是什么鸟儿？”
　　“云雀”他捧着书头也不抬就回答。
　　“你怎么知道？”
　　无语……
　　“我会闷死的！” 凑在他耳边大叫，终于重新赢得对方的注意力。
　　“你识字？”
　　“当然！当我文盲？”被人问这种问题还真是耻辱，不过在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问这种问题的混蛋也不是完全不值得宽恕。
　　啪~~~一本书横空出世般降落面前。
　　“论语？”
　　啪~~~被我扔了回去，“古文我才不要看！”
　　“给你抄的。”书重新降落，连同纸，笔，墨。
　　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我扳着手指头计算自己是否有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嫌疑。虽然离开了吴王府，可是在赵蕴修的地盘上日子也不很好混嘛，没尊严的成了下人，人家吃饭我站着。还被遣来住佣人房，虽然还算干净啦，可是和昔日的待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最最糟糕的是还要被迫罚抄书，抄得人满手墨汁，气闷胸躁。
　　只可惜现在王府刚刚得知我失踪，想必正在搜查中，风声太紧，还是在这里避避风头再说吧，将被子蒙上头，我努力的接受了现实。

　　大清早，默默念，大家不要注意我…不要注意我。
　　那好几道诡异的眼神还是透露了我被不幸逮到的讯息。
　　“俞安！” 总管一声大喝，我颤颤巍巍站住，可怜兮兮的对上面前的大山，没事长那么庞大干吗？李管事大人是身高绝对超过一米八的山东大汉，比我高出一个头不止，仰望着他愤怒的眼神，我拼命检讨自己的错误：“对不起啦李总管，我不是故意要迟到，不是故意要打翻厨房里的水缸，不是故意扔掉你晾在井台上的袜子，只是它们实在…实在太臭”。
　　经过这段检讨，我已经完全做好听李总管大声训斥的心理建设，就等着暴风雨的来临…… “李泰，你去齐州书社替我将预定的东西拿回来。”救星驾到遣走瘟神，不由得让我送去一道感激的眼神。可惜对方并不领情，只道：“俞安，你还在这里偷懒，还不快回书房接着昨天的往下抄。”
　　书房里一人一桌，端然相对而坐，只不过他的是紫檀螺嵌大桌，我的是榆木茶几代用。
　　“赵蕴修！”
　　“嗯？”
　　“如果王府发现你其实是故意说谎欺瞒，收藏逃犯，你猜会怎样？”
　　笔顿了顿，又继续写：“那就把你交出去，说是赵某无知，不敌□□，被迫下水。”
　　“切！你胡说八道。”真是狡猾的狐狸。
　　“叫你带我出来的人是谁啊？”我还是忍不住问第一百零一次。
　　“一个老朋友。”他保持原有答案，一字不易。
　　“喂，你不会提供点新线索啊？”狠狠道，快被他重复N次的这五个字气死。
　　“好吧，一个欠了你一点人情的老朋友”，赵蕴修微笑着：“俞安，你的书抄到了第几张？”

　　午后，蝉噪得人心烦，本来是夏日炎炎正好眠的大好时光，唉，可是对面身着白色水草纹长衫的赵蕴修却非要待在书房写奏折。他都不觉得热的吗？赵府并不和吴王府那样处处设有冰盆取凉，我只得扑它扑它摇扇。
　　论语总算是抄完了，乘他还没空替我布置新的任务，乱翻书箱里堆着的书。好像是一本地方志，无聊的随手打开一页：“中原赵、顾、宋、朱四族，以赵、顾为四姓之首，自三国两晋起，至本朝仍兴盛不衰……”
　　“赵蕴修，这是说的你们家吗？”好像是听人说过什么特使来头不小之类的话吧，没想到居然这么夸张，我把书举在他眼前晃悠。
　　“是的”，他瞟了一眼道：“怎么这个都被你翻出来了？”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士族子弟啊”，我纳闷道：“中学的历史书里不是说你们这些家伙都爱以终日熏衣剃面、敷粉施朱为习尚，看似斯文华贵，其实骨脆肤柔，不堪行走，体衰气弱，不耐寒暑……”
　　“停，停，打住！”赵蕴修哭笑不得起身在我面前打了个转，“我敷粉施朱，体衰气弱，不堪行走？你在胡扯些什么，什么书上那么乱说？”
　　“你是不太象啦，不过搞不好那是因为你不合格。看你也才不过二十许，就已经身居高位，要不是因为门第特殊，怎么可能嘛。”
　　“我们赵氏子弟也和寒门子弟一样参加科考，从不倚仗门阀之力以权谋职。”
　　这个骄傲的家伙已经有点不高兴了，看着人家现在可是我的米饭班主的厉害关系上，我忙见风转舵道：“那是那是，赵大人本性高洁，哪里会做那种事情。”
　　“你这特使到底是做什么的啊，听说你们来这都两三个月了，为什么还不回京都呢？”
　　“事情未完怎么回去？”他写完奏折，将墨印小心吸干，锁入桌屉。
　　“那什么时候才会完啊？”我追问
　　“想早点离开齐州了？”他有意避开问题道：“放心好了，君子一诺千金，我自会信守，带你安全出去。”
　　“有时候我真不懂你是什么人？”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呢？”他笑道，反问。
　　“我可不知道，说你是世家公子吧，你未免过于简朴；说你是朝廷官员，这几日除了随你在书房看书写字，连你穿官服的样子都没见过，说你是坏人，当日好歹是你带我出的府，可说你是好人吧，”我嘿嘿笑道：“你又逼我抄书。”
　　“饶了半天舌原来小丫头是变着方儿怪我”，他拍了拍我后脑勺，“好了，今日不抄书了，带你去荟春茶社坐坐”。

　　经过赵蕴修的一番涂涂抹抹，我的皮肤变得象晒过非洲的太阳。“这样就可以了吗？”成功的以黑瘦小厮的模样呈现光天化日的大街上。
　　“别一直摸你的脸就行了。”赵蕴修低声说，打掉我再次忍不住摸脸的右手。
　　荟春茶社位于闹市中心，是座小小的两层楼。见有客来，茶博士腰一弯，殷勤的笑脸已到了跟前：“楼上雅座请？这大热暑天的？客官吃杯茶润润心肺？”
　　赵蕴修摇摇头道：“就楼下，来壶六安瓜片”。
　　随意寻了张桌子坐下，只听得茶博士一声吆喝：“上茶～～”, 跑堂的立刻提壶上来。茶博士道：“客官请用，可要些茶点？”
　　赵蕴修扫了我一眼道：“来份松仁糖，凤眼糕”。
　　这家伙还真上道，喝着清甜甘香的茶，拈起片软软糯糯的凤眼糕，笑吟吟的对他道：“很好吃呢，要不要试试看？”
　　赵蕴修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嘘！”我乖乖止声。
　　“今天城门那边怎么盘查得特别严啊？”
　　“你没听说吗？前些天吴王府里逃走了一名歌姬。在找人呢。”
　　“哦？我听吴王府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逃走的不是什么歌姬，而是世子的未婚妻。”
　　“啊，有这种事情吗？世子什么时候定婚了？是谁家千金？”
　　“这倒不知道………”
　　竖起耳朵听了邻桌几个茶客的议论，赵蕴修古怪的看着我低声道：“世子的未婚妻？你？”
　　“不是啦，不是啦，怎么可能，不要以为是我啊。”我连忙摆手撇清，不过他的眼神还是很怀疑。正努力澄清自己的无辜，不料远处走来一队人马，当前那个全身披挂黑甲的，完了！ 肯定是齐昀来抓人了，我不安的看着赵蕴修，恨不得可以变成只蚊子躲到他的衣袖。
　　“赵大人，卑职齐昀给您请安。”齐昀果然直直的走到我们桌前。
　　“齐将军请起”，赵蕴修点头还礼道：“这么热的天，将军还在执行军务？”
　　“是，近来传闻有隼族密探潜入齐州，故而王爷吩咐加强巡防。”齐昀恭声回答，眼角却有意无意之间向我扫来。
　　“呵呵，那还真是劳为将军了，不如坐下同饮一杯清茶解暑？”
　　“属下不敢当，只是寒暑不常，还请大人希自珍慰。” 齐昀道：“属下还要巡防南城，先行一步。”
　　“军务要紧，就不耽误将军了，将军请。”
　　齐昀转身回头，与我擦肩而过，带起一阵郁热的微风。两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我心知他已认出我来，忐忑不定。
　　“走！”齐昀带了队伍撤去，感慰他终于放我一马，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我们回去吧”，我向赵蕴修道：“刚才太险，差点就被人认出来了。”
　　“差点？”赵蕴修呡了口茶慢声道：“原来只是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