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下 ...


  •   第三章

      终是把解药都哺进去了。
      那解药是灵验,才一入肚,六皇子脸上的青痕就消下去了。
      脸色虽然还是惨白的,到底比方才的样子好了许多。

      布周一却还是担心,轻轻的搂住他,用内力一点点度给他。

      六皇子好像是睡过去了,又好似没有。
      他攀在布周一发上的手指微微的用力,布周一才知道他还是醒着的。

      他俯身,小心的放他在被褥上,捋顺了他凌乱的额发。
      却见他轻轻的颤抖,似乎是冷了。

      榻上那些薄的可怜的褥子,全都被他垫在身下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能取暖的物事。
      布周一只能躺上了榻,小心的搂住他,圈住他,给他温暖。

      怀里的人感到了暖意,缓慢的凑近他,依偎在他怀里。
      深秋肃杀的寒风里,他好像有了家。
      一处暖地,容他闭藏。

      隔天,六皇子身子骨似乎好些了,毒是都清了,加上布周一输的内力,能清醒着,睁开眼了。
      他看见身旁的布周一,搂着他,眼角的青痕明显,大抵是许久没有好好睡了。
      抬了手,轻轻的揉着布周一深锁的眉头。

      总是等到了。
      虽然日子是不长了,到底是等到了。

      布周一感到身旁的动静,猛地睁了眼,就看到那个人,一只手抚着自己的额角。
      好像是被自己的眼眸吓到了,又很快把手收了回去,忐忑的看着自己。

      伸出手去,一把揽过他的小脑袋,深深埋在自己的胸膛里。
      有一阵阵澎湃的心跳传来,像在诉说什么。

      但是六皇子的声音却先传来。

      布周一。
      他轻轻的唤,声音喑哑,是太久不说话的缘故了。

      布周一,你来了呀。

      布周一。你知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布周一。我叫易泽。

      容易的易,湖泽的泽。
      你要记住啊。

      他的泪水从六皇子的发间流下去,润湿了他的头皮,滚烫的。
      激的六皇子浑身一颤。

      易泽,我记下了。

      易泽。

      后来,两个人离开了那间庙宇,寻了一处山林,隐居了起来。
      布周一说,等你好一些了,我带你去祭一祭我的养父。

      好啊。易泽乖巧的点头。

      他还是嗜睡的,成日的眯眼。
      只是布周一总护在他的周围,他想睡了,就抱着他,让他小憩。
      时光慢慢流淌在两个人的怀抱里,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晌午,正午,下午,傍晚。

      布周一起先觉得是易泽中毒太深,忽然解了,身体还是不适应。
      但是,时过深冬,这样的症状却一丝丝也没有缓解。
      易泽却总是看夕阳,然后淡淡的笑。

      他对布周一说
      布周一,来年生辰,你再帮我作一幅画好不好?
      这一次,不要凉湖的景了,就选在房门口。
      我坐在石墩上,还束青色的发带,你再帮我作一次像吧。

      布周一紧紧地抱着他,说好。
      好的,全部都听你的。

      唧唧喳喳的鸟叫声从林间传来,似乎连枝头跃动的声响都带了出来。
      呼啦呼啦,是劲风吹的么?
      还是调皮的野鸟,嬉戏在枝头,你捉弄我,我捉弄你呢?
      不知道。

      终于,又是春暖花开的日子。
      门口的春色渐浓,像极了那时候,凉湖旁的景色。

      六皇子睡得越来越多,但是这几日,却是格外的精神。
      终于,是等到了生辰的这一天。
      拂晓,易泽就坐在石墩上,等着日过正午,和往年一样的时辰。

      布周一也笑,远远的研磨他的色料。
      往年总有一味青俐,今年没有了。
      是纯色的靛青,不及那一种青的凛冽,但也是好看。
      更柔,像他对易泽的情愫一样。

      时间趟过去,好不容易熬到了,易泽就唤他。

      布周一,开始吧。

      布周一笑,一点点的挑起瓷碟上的颜料,抹在宣纸上,匀成易泽的样子。
      囚鸟在牢笼里鸣,是因为飞不出去,却眼见着自由的曼妙。
      而画里的易泽呢?

      画里的易泽看着布周一温柔的眼眸,一年一年的改变。
      从当年的冷漠,到渐渐有了温度,到如今,爱融满溢。
      只可惜,画里的易泽,只活一个下午。

      停了笔,落了款,易泽就成了死物,再没有呼吸。

      良久,那副倾尽了布周一全身技法的画,终于是作好了。
      写意,还是工笔?
      拿着它的易泽不懂,辨不清。

      他要了布周一的一支笔,占了靛青的染料,又重新坐回了石墩上。

      他望着渐渐染红的阳光,斜斜的打在茅屋上。
      偶尔几只飞鸟,停滞在房上,叽叫几声。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做饭的时候,屋上没有袅袅而上的炊烟。

      他只是笑,又回了神在画上。
      仿佛是要睡着了,眼神迷蒙,但还是笑。

      他提了笔,耗了全身的力气在笔尖上。
      写了一个字。

      最后力竭,垂头。
      沾了靛青的笔滑落在地上,黏了灰。
      那幅画,还紧紧的捏在他的手里。

      上头一个人,若有所想的望着那所茅屋。
      上头一个字,家。

      家。

      终章

      林中攒动的动静渐渐小下去,一头鹿跌跌撞撞的卧倒在树下,没多久就咽了气。
      过了很长时间,那一头,才有人声传来。
      一个高大的男子,手扶着腰,慢慢的走过来。
      看到伏在树下的鹿,脸上才有了笑容。

      他潜伏了一整个晌午,才一箭射中鹿的胸口。
      但是力气不如从前了,鹿没有当场毙命,拖着箭跑了很远,他追不上。
      循着地上的血迹,才找到。

      他走过去,拿麻绳拴住鹿的四肢,翘了竿子,才把鹿提起来。
      掂了掂背上的重量,觉得还可以,才抬步归去。

      深秋,少有猎物了,这头鹿是过冬的储粮。

      走了很久,才走出茂密的林子,看到前面一所茅屋。
      门口的石墩上还是坐着一个人,他伸手挑拣着篮子里的野菜。
      那是前不久布周一教他的,他学的很快,马上就能分别出什么是野菜,哪些是野草。

      和布周一一样,易泽头上也有了微薄的汗,忙了一整个上午,大概也累了。

      沉重的鹿拖过地面,留下划痕,
      哗啦哗啦的声音传到易泽的耳朵里。

      他笑了,是布周一回来了。

      他抬了头,看到那个男人拖着刚打来的猎物,嘴上也是笑。
      放了手上的活,飞快的跑出去。
      一下子扑在他怀里。

      布周一高高的把他聚起来,因为冲力,两个人远地转了一圈才稳稳的停下来。
      易泽扯着他的头发说,
      怎么这么晚?日头都过了正杆了。

      他撇着嘴,不是很满意。
      他说了两个时辰就回来的。

      布周一在他腰上用了力,慢慢把他放在地上。
      揉了揉他的头,说。
      那头鹿力道好,跟了很久才打到的。

      易泽抬头才能看清楚布周一的脸轮,刚武有力。
      可惜已经没有了武功,追一头鹿都要很久。

      易泽摇摇头,拉着他的手,向屋里走去。
      饭做好了,先吃饭吧。

      好啊。布周一答。

      吃饭的时候,布周一又一贯的作为,舀了一碗汤,推到易泽面前。
      易泽像是也习惯了,拿起来就咕嘟咕嘟喝了干净。

      饭前一口汤,不劳大夫开药方。
      日子里总有很多老人留下的养生的古法,布周一不知道从那里学来的,听来的。
      这样稀奇古怪的做法,会了很多。
      一样样都要易泽去做。

      易泽也顺着他。
      他知道布周一是怕自己活不长,他要伤心的。

      他喝完了汤,也替布周一舀了一碗。
      布周一笑了,刮了刮他的鼻头,把汤也喝了。

      一顿饭,两个人吃的不快。
      总要日头挪了挪才能吃完。

      反正日子真的很长,他们这样过,很幸福。

      两个人也没什么长处。
      布周一画了一手好画,易泽其他的不会,字还是很清秀的。
      一个画画,一个抄书,也能换一点银两,衣食无缺。

      从易泽醒过来的那天起,他们就过着这么平淡的日子。
      易泽都不敢相信。

      他已经有了家。
      不是深锁的宫宇,不是孤冷的庙阁。
      是一座小茅屋,里面还有一个布周一。

      啊,布周一偶尔想起当时,还是后怕。
      他就看着易泽低了头,手上的笔也滚在地上。
      他害怕极了,上去抱起他。

      传了所有的功力给他,才保了他一条命。
      十七年。
      没想到易泽竟然是十七年。

      十七年是一种病症。
      古方上说,这样的人白嫩,嗜睡,天生的十七年。
      是娘胎里没能打通督脉,人就活不长,十七年不多也不少的。

      布周一倾尽一辈子的功力,才打通了他的督脉,留了他在世上。

      可是易泽醒过来的时候,对他说。
      布周一,当初你要毒死我,现在你却救了我的命。
      我们两清了。

      布周一长了张嘴,有点呆滞。
      什么叫两清了?

      易泽看他凝滞的脸孔,笑了起来。
      他的手顺着布周一的眼纹,缓缓的描摹。

      把头靠在他的肩膀,把嘴对着他的耳畔。

      啊,我们重头来过。
      我爱你,你爱我。
      好不好?

      古老的情话,总是不变的。
      我爱你,你爱我。

      醉青,到底是谁,醉了那一抹青?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