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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闲话 ...

  •   时近年关,又有公主成婚这样的大喜事,京城之中喜气洋洋。

      市集之上更是热闹,各种各样的年货摊子绵延不绝,搂住年货的男女老少也是笑逐颜开,连对乞儿的施舍也大方许多。

      因着年关事务繁杂,康熙也就住在了京中居所里。

      长子永琛已经十五岁,翻过年就十六了,不说在亲贵之家,就是在寻常百姓家里,也是该撑起家业的时候了,这年关的人事来往也都有惯例在那,故而,郡王府的一应事宜,康熙放心交给他和弘燕。

      这下了朝,闲着无事,康熙也就换了常服,带了几个随从,慢悠悠地晃到了琉璃厂,准备淘置几样小孩子的玩意儿,给府里的那几个小娃娃逗趣。

      名义上的妹妹和女儿也有快到年纪的,虽说嫁妆什么的自有她们额娘和福晋操心,可康熙还是想着自己长眼添几件贵重的,也算给她们长脸,她们以后在夫家腰杆也能更硬一些。

      这年关可是大利市,各家铺子自是把好货色都撒了出来,就盼着借着利市多赚些,买主们也大都格外爽气,大差不差的,也就少了讨价还价、斤斤计较,店主伙计吉祥话儿一箩筐一箩筐的倒出去,买卖双方皆大欢喜。

      康熙自然也遇到不少熟面孔,各自打个千儿作个揖闲话几句,谁也没说破谁的身份,店主除了格外殷勤,也只当自己真不知道这一位位到底是什么人物。

      逛街这活计,无论是前世今生康熙都没干过几回,没多久就觉着累了,看着一家茶楼门面摆置很是顺眼,便走了进去。

      能在这场地开铺子的,自然都是有名有姓有来头的,他也不担心行迹安全之类的事情。

      掌柜的很殷勤,可这时候,康熙又是临时起意,上好的雅间自然是没有了,幸好这茶楼往来的大都是大富大贵的,人数相对其他茶楼是少得多了,故而,二楼还是有几个单间,但这布置什么的,就没法跟雅间比了。

      康熙就是做帝皇的时候,也不是不能与民同乐的,或者说,作为帝皇,他很乐意和民间这些普通百姓偶尔来往,听听他们的生活,听听他们对自己这个皇帝的赞扬,更何况,走路的时候还不觉着,这一停下来,确实有些累了。

      也就随遇而安,打发了侍从在大堂里坐着,只留了两个近侍在门口守着。

      这茶楼的掌柜也是尽心,这单间外也有供仆役们歇脚的地方,而且离房门有段儿距离,既方便主人召唤,又不担心他们搅了清净。

      康熙慢悠悠的喝茶,吃着糕点,品着那滋味儿,心知肚明这茶楼的后台必定非凡,如此纯正的奶味儿,怕是上好的乳酪所制。

      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看着窗外难得的大太阳,想着刚才看见几个老人、闲汉在那儿眯着眼睛晒太阳、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不由也是心生向往。

      虽说无论是康熙,还是弘晳,帝皇之家、龙子凤孙不可能大剌剌地和寻常百姓那样不讲究仪态,可皇帝也是人,俗语说皇帝身上还有三只御虱呢,康熙也不可免俗地懒散起来,将椅子朝后挪了挪——好家伙,这椅子,怕是上好的红木制的,这份量够扎实——向后一靠,眯着眼儿,十足的慵懒姿态。

      茶楼酒肆,这地界,甭管是高档低档,都会出现这样那样不知分寸、却又是掌柜的得罪不起的人,有着这样那样当事人说着痛快、掌柜伙计甚或其他客人听着肝儿颤的事儿。

      无巧不成书。

      于是,明面上的和硕理郡王,实在的康熙爷,就遇上如此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儿。

      本来楼下有些嘈杂,他也没在意,年关到了,外放的官员们进京叙职,人来人往的,这楼要不是眼见着就是个烧钱的地界,怕也是没个落脚的地儿。

      现在,他侧着脑袋,耳朵就贴近了墙壁,这楼下的本来纷乱模糊的声儿,就听得格外清楚了。

      他也没在意,就懒懒地闭着眼,听着那还算清晰的话儿,权当听说书解闷。

      楼下的人似乎是发生了争执,其余的那些嘈杂声响渐渐都熄了,只听一人嗓门儿倍亮,“那阿其那、塞思黑犯上作乱,你这党附他们的狗奴才还敢腆颜出现在这京城地界,真是好大的狗胆!”

      “赫舍里,嗤,赫舍里又怎样?那索额图心怀不轨、明正典刑,就是废太子,也是个屡犯圣严、不得人心的!你这奴才还有脸在这巧言令色、大言不惭!”

      康熙蓦地睁开眼睛,刚才的懒散之姿一扫而空。

      掌柜的声音,几乎都有些声嘶力竭了,“爷,爷,求您了,莫议国事,莫议国事啊……”

      就听一个嚣张声音,“你知道我们家爷是谁吗?”

      楼下静寂一霎,几声嗤笑传来。

      入关已经三代,这满京城的黄带子、红带子自然人数不少,跟着太祖太宗打天下的那些铁帽子王、世袭一等公等等勋贵人家亦是不少,更别说这京城中有多少三品以上的官员了。

      “我佟氏一族可是跟着太祖爷打江山的。不说远的,先帝爷可是我们家爷亲姑父、亲表叔!”

      康熙怒意更甚。

      就听有人笑了起来,声音醇厚,言语恭敬,“哎呀,居然是佟家的爷,真是失敬失敬。谁人不知,太祖爷十六岁时,佟家的老太爷、塔木巴彦老大人收养了太祖,招赘了孙女婿,还拿了自家当铺中的十三副半铠甲并财帛支持太祖,真可谓是开国元勋,居功甚伟啊!”

      不同寻常的安静中,嚣张的笑声甚是得意。

      康熙也不动弹,眼皮掀了一下又闭上,对着查觉不对、恭敬站在门口轻唤的侍从懒洋洋地摆下手,一副昏昏欲睡、对一切一无所知的模样。

      心里却是恨极,太祖在佟氏生前是被称为“佟努尔哈赤”的,佟氏去了以后,才又改回爱新觉罗的姓氏。

      这位佟氏,可是太祖的嫡妻,辅佐太祖开国立业,生育二子一女,太祖的嫡长女东果格格,历经三朝、忠贤恭诚的嫡次子礼亲王代善,以及勇武过人的嫡长子广略贝勒褚英,被太祖亲命诛杀的废太子褚英!

      而自己母家,可并非这塔木巴彦一支!

      佟养真和佟国赖是被自己追赠、追封的一等公。

      额娘的两个兄弟佟国纲、佟国维俱是一等公,佟国纲战死,佟国维,要不是他是额娘的幼弟,孝懿仁的阿玛,早就明正典刑、阖家流配了。

      听声音很是陌生,断不是熟人。

      暗自生恨,如此大逆不道地谈论太祖,明褒暗贬,这草包居然没听出来,还洋洋得意。

      隆科多那厮到底是怎生管教约束族中子弟的?

      正想着,就听楼下渐渐又嘈杂起来,而门口则传来脚步声和掌柜的招呼声,接着,隔壁的单间里落座寒喧的声音。

      说是寒喧,实际上是一人拿腔作调,两人一唱一和,一个拍马溜须,一个啧啧称奇,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耍得团团转儿而不自知。

      就听那醇厚声音,“哎呀,原来这阿其那、塞思黑如此可恶,竟怀不臣之心,实在是对不起皇上天高地厚之恩。”

      那佟姓纨绔嗤笑,“可不就是,咱们皇上,那是公正严明、嫉恶如仇,天威降责,这阿其那、塞思黑的党羽可不就是作鸟兽散了吗?”

      大嗓门嘹亮,“刚才那赫舍里家的小子是咋回事的啊,不是说索尼老大人也是军功出身,劳苦功高的吗?怎那小子跟个弱鸡似的,说话还抖抖索索的,忒不象个爷们了。哎,若是老大人看见后人如此不肖,怕是会气死。”

      那纨绔拍桌大笑,“此言甚得我心。可不就是。赫舍里家是麻袋换草袋、一代不如一代了。”

      醇厚声音啧啧称奇,“这赫舍里家似乎是……当年那事儿,听说阿其那、塞思黑可没少出力,这人既是赫舍里一脉,怎会附和那阿其那、塞思黑?佟爷,别是您老真认错了吧?”

      那佟姓纨绔冷哼一声,“爷这双利眼,还能认错人?绝对没错,那小子当初就在那阿其那手下,对着阿其那阿谀奉承、拍马溜须的,真真个狗奴才的下作样儿。”

      “那佟爷,您……”

      “怎么?”

      “那佟爷您怎一听说他是赫舍里家的,就……”

      那佟姓纨绔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抑扬顿挫、拿腔作调地说着“先帝爷那是真心疼孩子的,大行以前还心心念念让皇上多抬举理郡王。咱们皇上更是对兄弟情深意重的,先帝二阿哥不是临终托孤嘛——,咱们皇上可是可怜理郡王的紧……这不看僧面看佛面,爷也不能不给理郡王面子不是?”

      两人也是嘿然作乐,哄得那纨绔得意不已。

      大嗓门直咧咧,“可不是,就是普通百姓,当阿玛的死了,孤儿寡母的,街坊邻舍也都让着三分。”

      这话说得不明不白、阴阳怪气,那纨绔子弟却是怫然不悦。

      “哼,可不就是,那赫舍里一脉包藏祸心,咱们先帝爷一贯疼着二阿哥,天高地厚之恩,他还犹不知足,可即使如此,咱们先帝爷还是只追究了索额图那狗奴才,没牵连其他。那些子不知感恩的,还想着党附阿其那,着实可恶。我跟你们说……”

      压低了声音,很是神秘。

      康熙凝神细听。

      “这里面要没那废太子的事儿,说什么爷-我-也-不-信!”

      两声抽息,亦是压低了声音,“不能吧?!那位爷甘心?”

      鄙夷地冷笑,“那位是什么德行?!咱们先帝爷他老人家可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还能有假?!”

      静默,那醇厚声音和大嗓门都没接腔。

      康熙已经听不下去了——胤礽再怎样也不是你这狗奴才可以议论的!

      纨绔继续冷笑,“哼,也就他死得真是时候!人死灯灭,咱们万岁爷胸怀宽大,既往不咎,好好地供着他们孤儿寡母……”

      康熙已经维持不下去那放松打瞌睡的慵懒姿态,牙关紧咬,控制住几欲出口的呼喝。

      听着那边的恶意揣测、窃窃私语,还有那嘲弄鄙薄的语气,意味不明地笑声,康熙,只觉得,这个奴才,留不得了!

      ……

      过不会儿,那佟姓子弟便离开了,据说是为当今圣上挑选年礼去了。

      康熙静静地斜倚在那,没有动弹。

      果然,那两个人在纨绔走后改了口音,说起了蒙语,却是鄙薄的语气。

      那大嗓门“呸”了一声,满是厌恶,“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也真够没脸没皮的。真当这百来年,关外的人就都死绝了?没人知道他们祖上就是个泼皮破落户儿,扯着虎皮做大旗?!”

      醇厚声音倒还稳得住,“那些汉人不是说‘人要脸树要皮,树没皮必死无疑,人没皮天下无敌’么?行了,关咱们什么事儿?让他狂吧,会叫的狗儿有几个能真得用的?狼群可都是悄没声儿地呢。”

      ……

      康熙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隆——科——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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