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央》意映卿卿

1、第 1 章

　　刺眼！金色的芒针扎在眼睛上，模模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揉揉眼睛：“红花？”我很奇怪的发现她居然出现在我房间。
　　“醒了？”没有诚意的明知故问，她在镜子里对我笑笑，叮里当啷的摘下脖子，手腕上一堆饰品，扔在梳妆台上，“卸装水呢？”台面上只有一瓶NIVEA，她不满的翻过头问：“你怎么什么都没有？”
　　“哦？”尚未清醒的痴呆的表情。
　　她于是又踩着拖鞋噔噔的回自己房间里抱了大堆花花绿绿高高矮矮的瓶子回来。抱着枕头看她怎么一点点蘸了东西往脸上涂，东一瓶，西一瓶，忙忙碌碌，发出无数声响。
　　忍。。。还是问：“才回来？”
　　“嗯”她抿着唇往下巴上拍打白色乳液。
　　“这么晚。。。去哪里了？”
　　“你别管”嘴唇迅速的动了动，又收上。
　　倒回被子里，试图从新回到睡眠，可光线太刺眼，从小就有这样的习惯，睡觉的时候不能看见一点光线，否则就会一直朝着光源发呆，不能入眠，所以，我的房间一向是双重窗帘，连门缝都被一层橡皮条牢牢堵上。
　　砰~~~她抱着一堆东西又摔门出去，拖鞋底打在房间的地板上，节奏清晰，去看床头的闹钟，现在是午夜二点十七分。
　　呆了许久，才打算爬下床去关灯，又是一声“砰~~~”
　　她湿漉漉的顶着一头乱发进来，塞给我电吹风。
　　“你应该和我一起去。”她摆摆头发，湿润的水珠撒在我脸上，“今晚那个男生舞跳得真好，人也长得漂亮。” 去了那些颜色，又洗了澡，她脸上红扑扑的，周身冒着温暖的水汽，乌黑的眼珠被灯光照成浅褐色，很好看。
　　“舜言今天也来了，最近不大见到他，段非要和他拼酒，两个人都醉的爬都爬不动。害得到散场了不够男生送女生回家。”她撇撇嘴，对有酒胆没酒量的人很不满意。
　　她不断的提到一些我从她那里早就听得耳熟能详的名字，我永远分不清到底谁是谁，我没有见过这些人，他们和我并无关系，但却被迫提供耳朵去了解某个喝醉的陌生人做了什么，说过什么，是不是纯属多余？
　　“结果还是我和静儿送舜言回去的，就把他扔在他家门口，然后按门铃，哈哈。”她笑着拍胸口“好险，差点没给舜言家大哥逮到。”
　　“哦”我无意识的摇动手中的吹风机。
　　“喂！很烫！”她一把推开我，“你想谋杀？”
　　“我想睡觉。”我抬头去看顶上的吊灯，还是刺目得很。
　　“那就睡吧”她摸摸已经干到八成的头发，爬到我床上。
　　“为什么不回你自己房间” 我也许问得太过小声，并未引起注意。
　　“过来！”她拍着身边的位置示意，“我也困了。”
　　还是不能睡，无端的，我讨厌身边有人的感觉，即使她是我的姐姐。
　　“唔”她在梦里翻了个身，胳膊打在我的胸口，并不痛，但是讨厌，讨厌和人皮肤贴在一起的感觉，有温度的，滑腻的皮肤，让人有不洁的感觉。还有别人的气息，气息里面每个人都独有的体味，都是我不喜欢的。她知道，可是，却总是这样，无礼的侵入我的空间，而且，我永不能拒绝。所谓的血亲，就是这样令人无奈的物种吧。
　　下午一点，她终于从我的房间出来，头发蓬乱，四肢慵懒，眼睛也是迷迷茫茫的，即使这样，还是很好看。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你在做什么？”
　　“看电视”我按遥控器，又换了一个台。
　　“冷夏，我真是没有见过比你更无聊的人，整个暑假，你就在家对住电视！”她打个哈欠，身体□□。
　　“是这样的”我站起身去冰箱里拿水，她的头终于倒在沙发软绵绵的扶手上，而不是我的腿。
　　“今天我要和XX去。。。。。”她一边翻着手机上的miss call 和短信一边向我报告她本日丰富的日程安排。
　　“不如先去刷牙洗脸？”我打断她的话，按下电话上的自动报时键。
　　既然行程从二点半的电影开始的话，我应该可以从二点开始恢复清净。
　　“啊”她尖叫一声扑到浴室，的确，活动丰富，时间太紧。

　　上帝为何会制造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重复建设，毫无创意，而且，往往会给被制造者带来意想不到的困扰。
　　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身高，一样的生辰八字，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样的命运。如果上帝打算如此设定，人生怎有趣味可言？
　　独一无二不好吗？据说，有心机的古董玩家会将本来一对的花瓶打碎其中一只，只为这样的话，另一只往往可以沽得比原本一对更高的卖价。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有完全一样的两个存在呢？如果说有一个已经足够代表意义，那另外一个，又哪有存在的必要性？
　　于是，那些不幸成为他人备胎的倒霉人群只好穷毕生之力建立自己的“不一样”。所以，她要活泼，我要沉默；她要刺激，我要安稳；她要夺目，我要平凡；她要华丽，我要朴素。结果，经过二十年来的不断进步，她成为现在的她，我成为现在的我。但是无论如何，对住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又绝然不同的脸，还是觉得肺部压强增大，仿佛担心她会和自己争夺空气一样。她出门去了，才会真正放松下来。
　　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抓出青椒，鸡肉，胡萝卜，洋葱，生姜，菠菜，蛋。
　　我喜欢做饭，一个人在小小的厨房里面，所有的食物都在手边，一样样慢慢做来，不仅仅是为了吃，过程本身已经是游戏。例如：用小刨皮刀给胡萝卜刮出桔红色的薄皮，将鸡蛋用筷子打散成淡黄的蛋液；流着眼泪切开紫红色的洋葱；还有大力水手喜欢的红嘴儿菠菜。把它们凑在一起，成为一顿午饭，其实是很好玩的。
　　在锅里倒进油，八成热，将用柠檬片腌了一个早上的鸡肉和少许姜片倒进去，一起翻炒，使粉红色的肉变成白色，再将洋葱加入，继续炒，直到可以闻到香味，然后依次加入胡萝卜，青椒，用中火炖。。。同时还可以在另一边的炉眼上烧一小锅水，水开时加入菠菜，然后迅速将蛋液倒入，快速一搅。其实做起来是很简单的，我的午饭就有了一菜一汤。
　　往菠菜蛋汤里面滴入两滴，香油落在碧绿的水面上，很快漾开，芝麻的香味扑鼻而来，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温暖起来。
　　奶奶说：我给夏夏打个谜语猜吧。红嘴绿鹦哥，打一种蔬菜，夏夏知道是什么吗？
　　夏夏不说话，用勺子去拨碗里剩下的菠菜。
　　奶奶说：夏夏真乖，夏夏吃一只红嘴绿鹦哥。
　　不知不觉竟抱着汤一直喝一直喝，觉得饱的时候才发现，其实饭菜都没有动过。但是也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接纳食物了，只好收桌子捡碗，将米饭重新倒入电饭煲中。

　　钥匙在门孔里转动两圈，打开。
　　“妈”我已经在等待她的进来。
　　“一个人在家？”妈妈看上去很累，把手里的公事包，电脑包都放在地板上，踢开高跟鞋，打开鞋柜。
　　“红花去同学家了”这是红花最常使用的标准答案，其实怎么说，说什么都没所谓，只要能够交代出一个理由给妈妈听到就好，反正她也并无多余经历追根究底。
　　“哦”她换上拖鞋回自己房里，“我去洗澡睡觉，你不要在家里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妈妈的例常通告，她太忙，整日在各个大城市之间飞来飞去，除了坐在机舱可以关掉电话合上眼睛，根本没有其他时间休息，以至于神经衰弱，终于得到睡眠时间的时候反而还睡不着。
　　我退入自己房间，关上房门，插上耳机。我一直都是很安静的人，并不需要大人的任何交代，都安静得如同不曾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