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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HIStory-Vicious ...

  •   被天国逐出的天使,就只能成为恶魔。对吧,斯派克。

      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地狱里的恶魔,虽然我对斯派克说过,我们是堕落的天使。
      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是朋友,兄弟,另一个人的一半自我。现在我们是敌人,他是我的敌人,我是他的敌人。我们随时在准备着杀死对方。
      那一年他和朱丽亚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逃走,我没有去追,我想追赶他但是没有去追,我只是作为雇佣军的一员,参加了提坦战役。
      在那里,也就是在土卫六的沙漠战场上,我结识了两个年轻人。那是我二十四岁的那一年,在我扬言要杀了背叛我的朱丽亚和斯派克却最终没有去之后,我结识了两个年轻人。一个人有着纯澈的蓝色眼睛和微带蓝色的头发,另一个人有着深沉的黑眼睛和黑头发。黑眼睛的叫文森特,蓝眼睛的叫格兰西亚。
      我早就说过我是邪恶的,格兰西亚却希望和所有人成为朋友,那个事实上比我年长的人总是像个孩子。我知道文森特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我也不指望他们相信。
      算了,回忆到此为止。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比夏。

      我不抽烟,不喜欢酒。那使我刻板的生活变得更加刻板。酒精会让人无法控制自己,但是我必须控制自己的每一块肌肉。所以我偶尔用一点眼药水,它会让我变得更加灵敏,那是可以轻易控制身体的感觉,我有一点点喜欢那种感觉。斯派克从来不用眼药水,斯派克抽烟喝酒,他看不起眼药水。他只希望用自己的力量战胜对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斯派克。
      尽管我们之间在某些方面有很大的分歧,我们依然是生死之交。他和我在各方面都不相上下,但是诚实的说他比我进步得快。因为在他刚刚加入组织的时刻,我已经加入组织两年了。他的一切都是我教的,那时我把着他的手教他开枪。
      不过这是值得骄傲的,我的弟子越强就越证明着我的强大。
      斯派克经常受伤,那样的时候我会把他送回公寓,或者用个假名把他丟进医院,包扎完以后再把他偷出来。在他喝醉的时候我扶他,在我用眼药水用到控制不了自己的时候,他就扶我。
      他知道我叫比夏,他也只知道我叫比夏。我喜欢我的邪恶。

      那时在提坦我成为了一个小队的队长。我从开始就知道这场内战最终会以讲和结束,并且我也知道不少机密。
      这并不是为了组织或者我自己,虽然这对组织有着很微妙的作用。金钱并不能让我做什么,背叛或者不背叛全是出于我自己的选择。这场战争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些菜鸟对手也一点也不能让我感到兴奋。我喜欢战斗,不管用不用眼药水。
      那时在我的指间常有一个小巧的音乐盒,那之中的乐曲名叫朱丽亚。那是朱丽亚给我的东西。朱丽亚,那是个美丽又危险的女子,在我沉浸于爱的时候,她与我最好的朋友一起,背叛了我。
      我在音乐盒里装了一个发报机,我就用它悄悄的传递出去一些情报。我背叛了我所在的军队但是没有人知道,包括文森特和,格兰西亚。
      那个时候格兰西亚似乎很崇拜我,他和我一起巡逻,一起战斗。虽然他比我年长,但是在他内心之中的某些东西,那些对友情的期盼,让他显得比我天真。我和格兰西亚接近是因为他有些可以利用的地方,我和文森特接近是因为他在某些方面像我。文森特并不轻信如同格兰西亚,文森特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和我一样。

      母亲不爱父亲,母亲也不爱我。母亲谁都不爱,包括她自己。在她敷衍一般亲吻我的时候,我能感到她的唇是冰凉的。小的时候基本没有见到过父亲,因为父亲一直没有回来。父亲也是红龙的成员。那个家姓,对于我来说,早就模糊得不可触及。
      然后母亲终于自杀了,她的死对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影响。我并不难过因为她不爱我,然后不久父亲也死了,因为暗杀。他们离去之间的间隔如此的短,以至于我觉得有一个人的匆匆离去是在追随另一个人。
      不过我无所谓,然后我就加入了红龙,那是父亲曾经待过的组织。在那里我第一次用了眼药水,第一次战斗,并且,杀戮。
      那是我喜欢的,那是我所追寻的。以前看起来遥不可及如同星辰一样的东西,现在握在我的手中。
      两年以后,在我十八岁的时候,一个瘦长的,有着毛茸茸墨绿色头发和棕色眼睛的男孩加入了组织,那个时候他是害羞腼腆的,但是我可以看清他体内和我同样的血液。他是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斯派克·斯匹格,起先是我最好的朋友,后来是我最痛恨的敌人。

      战后我回到了组织,并且在那里取得了相当高的权力。
      有一个年轻人,名字叫做林的那个。他本来在斯派克之下工作,现在在我之下工作。他比我们年轻两三岁,却是组织最忠心的成员之一。
      我对那些没有用的干尸从来都抱以轻蔑的态度。
      我不去想那替罪羊格兰西亚。那些下层成员以“阁下”来称呼我,他们一直这样称呼。我把那把曾被偷去又被悄悄还回的枪锁进了柜子,从此在我战斗的时候,我握着我的长刀。那把刀可以斩断一切。
      在我放走他们的时刻,他们就落进了命运的束缚。不管多久,只要他们还活着,就迟早会回来,迟早会和我针锋相对,并且他们一定会回来。因为有一样东西,无论他们走到哪里,都在束缚着他们。
      那种东西名叫“过去”。在我在提坦的时刻,它逼迫我让我早些结束这一切。
      但是事实上,我早已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过去。
      就像那个文森特。

      文森特是特种部队的成员,据说他出生在火星但是那也只是据说而已。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抽烟,那是我讨厌的烟草气味。
      当时他看了看我,深黑的瞳中不知道藏着什么。即使到了后来,我与他的交情远远不如格兰西亚和他,也不如格兰西亚和我。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向外传递情报,就算那件事情会给我们的队伍造成不利,也是我所喜爱的不利。因为如果对手太弱,就没有战斗的价值。
      文森特的身手比任何一个人都好,因为他是特种部队成员。能在特种部队待到二十八岁是一个纪录,但是在纪录的另一边是一片空白。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在提坦的时候就已经死了,连一点皮毛骨头也没有剩下的死去了。他是一个没有自己的人。如果忘却一切可以换取长生不死,那么会不会有人接受这种无聊的玩意呢?
      那一个人一直活在自己的梦中,很多人都只活在自己的梦中。那些都是让人感到厌烦的梦。当我拥有力量以后,我就不再做梦了。并不是因为梦是一种奢侈品,而是因为我放弃了梦。那些东西早就不属于我,而我也永远不会去苛求。
      斯派克因为他的梦而离开,我因为我的执著而坚守。
      我与他的友情早已破灭,不只是因为他的背弃,而是因为他的软弱。
      朋友应坚持到最后,我一度这么认为,也许他也一度这么想。但是他背弃了,从此我也放弃了。我放弃了从前值得珍惜的珍贵东西,换来了其他人永远无法企及的力量。
      那一天起,我就从孩子变成了成人。在我遇见格兰西亚和文森特的时候,我惊奇的发现有些人年长但是天真。那一些东西让我嫉妒,那是真实的嫉妒。

      所以我开始恨毛严来。那个人是我加入组织时的导师,也是斯派克加入组织时的导师。他身居高位。原来我们都尊敬他,但是现在我恨他。斯派克也许还记着他,但是斯派克已经逃走了。
      那么作为重逢,让我们来一点见面礼吧,斯派克。
      组织让我监视毛已经不是第一天,那些干尸除了嘴皮什么也没有,它们甚至无法战斗。但是他们会让下人战斗,就像如今的我。在按照计划炸毁了敌对组织的飞行器之后,我杀了毛严来。
      我恨他的原因是他光在我面前提起斯派克,那个名字现在对我几乎成了忌讳。
      安妮那边始终保留着和毛的照片,现在组织和安妮的联系并没有断绝,我知道斯派克会去安妮那边,而她正好有很多武器。
      很好,传闻中说斯派克现在是个赏金猎人,所以开出了两千万赏金追捕毛严来,用那个死人的头,以对方的名义。组织默许了这一点,于是我意识到我的权力进一步的扩大了。
      不过首先撞入网中的,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有些俗气的盛装,紫罗兰色的发和祖母绿的眼眸,那也在我们的调查之中。她就是斯派克的同伴之一,菲·瓦伦丁。
      我站在黑暗之中,教堂的颂歌恰巧到了高潮。在余光中我看到那个年轻女子的身体不自主的颤抖,那是因为看到了毛吧,看到毛严来的人都会被吓到,而这个俘虏只是个小姑娘——她最多不过二十二岁。
      “你在发抖。”我好心的提醒她。
      她猛然转头,“你是谁?!”
      我笑了,但是别人大概都看不出来,“比夏。”我这么回答。

      提坦的战场是充满沙漠的。为了方便我们都戴风帽。格兰西亚那时经常笑,所以我更加想让他当牺牲品。那个念头在我的心中不断盘旋,然后就突然的变成了现实。
      那一天他听到朱丽亚的曲子的时候,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并且提议在回去以后用他的萨克斯风吹出这首曲子。作为天分的邪恶让我给了他这音乐盒,起身时顺便干掉了那家伙脑袋旁边的一只蝎子。这件事情真的只是顺便干的。
      他从那一刻起就更加信任我。我不值得这么做,我自己也不会去信任别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相信,也没有必要去相信。这是朱丽亚告诉我的。永远只为自己战斗,除了自己没有什么可靠。这是斯派克教我的。
      总之最后我把那个家伙告发了,那个格兰西亚那时的眼神我不久便淡忘了,不过偶尔回想可以回想出来。
      那是被朋友出卖的眼神,我看到那双湛蓝的眼眸不再如同从前清澈,我清楚那种感觉。过去的我顶多只有点古板,而现在的我已经足够狠毒。

      我给了那个叫菲的女子通讯权力,让她通知斯派克来这里。一个被废弃的教堂。他会喜欢这里的,因为这是我们之间的战斗,一场私人决斗。
      于是我等待,握着我的长刀等待。
      门缓缓的滑开,他来了。

      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乌鸦,尤其是戴冠乌鸦,并且我也能养好它们。我去提坦之前把一直养着的那只送进了宠物店,明知道它最终会死于寂寞,但是我不想让它和我一起去提坦。
      只有鸟儿不会背叛。我回来以后那只鸟居然还在。那是只有着长长冠毛的黑色大鸟,它喜欢站在我的肩头,在我战斗的时候,它飞上天空。它不喜欢踩上血。
      能够相信的只有它们。在别人喂它们的时候,它们也不会背叛从小将它们养大的主人。戴冠乌鸦。那只鸟没有名字。我又在谈论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走进来的时刻我站了起来,从两排椅子中间的空隙中走到了前面。这时我几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他了。和从前同样的发,异色的双瞳,笑容。那不是从前的他了,但是他依旧是斯派克。
      因为他还有些东西和从前一样。为了关于我们的过去的事情不顾一切的战斗。他曾经逃避那一切,但是当一些事情真正关系到他的过去的时刻,他会赶来,不顾一切。
      手下恰巧不负责任的出现,那个女人是不是斯派克的情人我不知道,不过亏得这个美丽的诱饵。斯派克掏出了枪,他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残酷,不计后果,和我一样。但是那只是外表,在他内心的深处,只有我和朱丽亚知道那里藏着什么样的柔和。
      我上了钟楼,握着长刀等待。他不久也上来了,中了一枪,流着血。那样的条件下他依然坚定的握着枪。他的枪法一向精准。我知道永远不能小看任何人,即使是受伤的人,特别是斯派克。
      这一次我没有用眼药水,那是我给他的礼物,以我自己的全部力量战斗。事实上他离开之后不久我就戒掉了眼药水,那并不痛苦,我知道我的意志。
      刀和他的枪相击了,金铁交击之声,火花。他的眼神中本来稍微有些惊恐,但是很快变成不屑。我有那么可恶或者可怕吗?我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你和我流着同样的血,追逐那些迷失的野兽。那是我们共有的东西,所以我们必须战斗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在笑着,我的长刀指着他的心脏,他的枪指着我的心脏,典型的同归于尽的架势。他在笑着,我也在笑着,我苍冰色的发垂落到眼前。
      他否定了事实,虽然那是无用的。我刺伤他的同时他的枪击中了我的左肩。我们都没有瞄准。让人诅咒的疼痛。这里是火星,是我们出生的地方,我们成长的地方,我们相互信任的地方,我们相互背叛的地方,最终是相互毁灭的地方。最终我将要毁灭他。
      因为我的情形比他好了太多,我的力量胜过他。于是我把他推出了窗子,我看到五彩的玻璃碎片随他下落。他的眼睛睁开,表情平静。
      什么东西落地的咔嗒声,一枚手雷。这是礼物吗?这是礼物。
      从钟楼的过道跳向大厅,身后强烈的震动。因为斯派克的礼物气浪将我推到了门口,我摔了一跤。可恶。站起来的时刻,胸口一阵隐痛。看来这次没有人胜利也没有人输,因为我想他不会死。
      在之后一个月我没有接到任何任务,也许是折断的肋骨和肩头的火器伤的缘故。但是我却有一些兴奋,那是不常见的。因为我又见到他了,他在星际间游荡,我在火星等待。

      我的头发和眼睛有着同样的色泽,一般来说是银灰色,这种颜色并不常见。父亲的头发是黑色的,母亲的头发是金色的,这是特殊遗传的结果。所有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不相信我与他们有亲缘关系,这其实很好,我也不稀罕那个亲缘。我叫自己比夏是因为我很邪恶。(I call myself Vicious because I am vicious)

      离开提坦后第二年我就又一次见到了文森特。在提坦战役结束的时刻文森特失踪了,我想他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包括我告发格兰西亚的事情。我想他是来叙旧的,他也确实是来叙旧的。
      那个人如同从前一般阴鹜,他的黑发留长了,已经几乎可以触到肩;他也留了胡子。这是为了不让别人轻易认出来,不过他手上的纹身很显眼,那是他们部队的标志,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了是他。
      “真正的间谍是你罢,比夏。”他这么说着,站在门口,我也站在门口。我并不喜欢他,无论什么时候,他是格兰西亚的朋友,不是我的。我不需要朋友。“那又怎么样?”
      “该过去的事情都已过去,这件事情我们彼此不多说最好。比夏,我们在提坦是同伴,不是吗?”
      对,就像格兰西亚说的那样,我们是战友,是同志,他一直那么说。但是我不需要战友,他们大多会拖累你的步伐,格兰西亚也一样。
      “你现在在做什么?”我问他,不指望回答,他也没有回答。那双黑瞳中有少许的雾气,那是因为他自己也是迷惑的罢。
      “库廉已经越狱了,他在木卫四上,他想问你为什么。”
      “库廉?”
      “格兰西亚·玛斯·伊利亚……”
      我制止了他继续往下说,“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刚才说了,他想问你为什么。我去找过他,他和从前不再相同,并且他吹的曲子和你那音乐盒里的一样。”
      “朱丽亚。”不自觉的吐出字句,“下次见到他,替我问他好。”
      “我不会再去那种地方。”他回答,“只有男人、雪和一切腐坏事物的地方。他在那里是因为过去的他已经死了,这一点和我相像。”
      “那你呢,你又将要做什么?”我只是这样问。
      过去是不会死去的,对任何人都一样。在我以为自己没有过去的时刻,在文森特失去记忆的时刻,在斯派克逃离的时刻,在格兰西亚进入监狱的时刻,所有的人都认为自己或者至少是一半的自己已经死去。但是向后看去,在记忆的最深处,一切的一切却依旧活着,鲜活的活着,在你心底那个脆弱的伤口上重新洒上食盐。
      那就是过去了,永远不会死去的过去。
      我和格兰西亚为着不同的原因等待,文森特和斯派克为着不同的原因流浪,但是最终没有放弃战斗的,就只有我一个。
      文森特最后什么也没有说。他离开和前来一样悄无声息。我私自动用了组织的情报网,但是没有得到太多的有效情报。比波普的成员开始被我熟悉,那是因为不经意间在那艘船的乘员名单里见到了斯派克·斯匹格这样的名字;但是文森特的信息并不是完整的。他经常突然的消失,但是在另外一些时刻,会有手下报告说有一个类似的人匆匆经过。
      对于宣布死亡的人,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寻找确切位置的。
      所谓“死过一次”是除外的。

      在我与斯派克战斗后的第二个月,一条非常“私人化”的通讯传到了我手里。以价值不菲的眼药水换取提坦的蛋白石。那个名字是库廉,但是我知道那是格兰西亚。他最终也变成了一个毒品贩子,没有自我,没有未来。
      长老的盘问,我无动于衷。他们让林与我同去虽然事实上我一个人就足够完成这个任务。林还是一个孩子,有着故意弄得上翘的头发和黑色的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的眼睛。
      他说他会保护我,他也正试图这么做。我知道长老让他来是因为他们必须找到一个人监视我。我想林也应该知道这一点。我的权力已经大到了让他们害怕的地步吗?不,我想还没有,因为那个长老讽刺了我,但是至少林叫我比夏大人。
      林是对组织最忠心的成员之一,所有的事情他都几乎是抢着办的,包括地点,商定暗号。那个地方叫做蓝乌鸦小镇,而库廉把暗号设定为……朱丽亚。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把代号设定成那个女人的名字,也许只是因为那首曲子的缘故,但是它确实给我不好的回忆。
      夜中,我站在大楼的顶上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于是我给他留言。结束的时候林站在我的身边,他不知道那个箱子里早已被装进一枚炸弹。林虽然忠诚,但是他是个孩子,孩子往往是粗心的。
      但是另外一个人不同,那个人是林的双生弟弟,新。新也是组织成员,但是他是个有反叛之心的人。我喜欢那样的人,喜欢让他们背叛我,然后我以我的全部力量去追寻,让他们在我的指中无法逃脱。
      到现在为止,只有两个人逃出去了,那是因为我无法尽全力去追赶,因为心中最深的一块伤痕。
      那两个人一个叫斯派克,一个叫朱丽亚。
      格兰西亚。我轻轻念着这个名字,你找到我,是要复仇的罢。
      那么就让我,邪恶的比夏告诉你复仇是什么。单纯天真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活着,在失败回来后执著于复仇的人也只能再次接受失败。
      “你背着我在和朱丽亚约会吗?”
      我转过身,是斯派克。他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间,不合时宜的地点以一个不合时宜的人物出现。天色很暗,他的脸藏在阴影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握住了刀柄,准备战斗,但是这里不是战斗的好地方,这里的雪不利于移动脚步,并且这里也不属于我和他的决斗。这里属于我和库廉,那个真正的名字叫做格兰西亚的人,他和我将在这寒冷的星球上结束从提坦开始的一切,但是这里不属于我和斯派克。我们的归宿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火星,从我们结束的地方开始,在我们开始的地方终结。
      林却迅速挡到了我的身前,拔出枪对准了斯派克。林的枪没有真正的子弹,这是他玩笑时告诉我的。林平常是一个很开朗的孩子,但是他会以组织的名誉起誓,为了组织交付的任务死去。
      那一刻我看到了斯派克的眼睛,右眼比左眼浅一点。那是七年前他失去的眼睛,那是在一场战斗中。那时义眼没有他的眼睛颜色的,所以找了最相近的颜色。那是浅棕红色的,因为科技的关系事实上在视力方面已经超越了他原来的。
      斯派克似乎很焦躁,不停的喊着让林走开。林开枪了。我看见斯派克眼里痛苦与被背叛的神情。他的枪落下了,眼里的雾气逐渐扩大,然后倒下。我不想再在这里纠缠,他还是睡一会比较好。
      林什么也没说,但从他喊出那声“斯派克先生”之后就似乎有点摇摆不定。他最终插入了我们的决斗并且阻止了它,这对组织有好处,我只能这么认为。所以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回到了自己的舱室。这是休息的时间,明天才会是真的战斗。
      据说用多了眼药水会变得不男不女,这是我最终弃用那种毒品的原因。我有时在战斗中会无法控制自己,并不是□□而是精神,那种感觉事实上并不好。并且在药效过去的时候会觉得恶心。所以我决定要靠自己的力量战斗,就像斯派克很久以前就开始做的那样,直至结束。
      接到通讯的时刻,我从提坦回来之后第一次听见了格兰西亚的声音。格兰西亚说联络者会是一个女人。我很遗憾格兰西亚不会来,因为说实话我很希望再次见到他。
      那是个用风帽遮盖面容的女人,她把一袋东西放下,我知道那是眼药水。林检查了它们,那是正品,然后他把箱子给那个女人,我转过身子,“替我问候库廉。”
      “你从那只蝎子手上救了我,然后你出卖了我。”那是库廉的声音,箱子爆炸了,林成了受害者。
      他的风帽被风吹落,他提到朱丽亚,那个女人而不是那首曲子,那个女人也曾来过这里,她告诉他我的礼物里面肯定有些别的。
      “到了现在,你还想再杀了我吗?”
      他的头发留长了,而且从胸部可以看出他的身上已经有了眼药水的后遗症状。我对此有些后怕,毕竟我还算比较节制的。
      他瞪着我,“我追随你,我信任你。”
      朱丽亚曾经告诉我的,她用自己告诉我,“没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也没有必要去相信。”
      他开枪了,第三枪时林喊了一声冲了过来,他挡住了那颗子弹然后倒下。当时他说要保护我并且他最终做到了。这个小伙子。但是世界上可以被相信的东西……
      “比夏!”一声大喊,那是斯派克,“林为了你这种人而死……”
      “他救的人不是我!”我叫道,跑进了我的战斗机,那包眼药水是属于组织的东西,丢在这里的话,连林也白死了。
      库廉的战斗机,斯派克的战斗机,我的战斗机。斯派克擅长空战但是他不一定能击败我。那艘剑鱼号是他十年前就拥有的,那时他除了那机器一无所有。
      我的导弹击中了库廉的飞行器,我看着他冒着烟坠落。他是必须死的,那个人从提坦回来以后就必须死,那两枪说明一切。格兰西亚最终死去了,他只是先行了一步。所有的人最终都会找到归宿,所有的人。
      音乐盒的声音,那个音乐盒,朱丽亚,朱丽亚。他还记得它,他还记得一切,友情、背叛和被背叛,朱丽亚。曲子走到终结的时刻,轻轻“咔”的一声。
      然后是爆炸,机翼,这是让我头痛的一点。勉强把飞行器开回母机的时刻,我注意到没有人跟来,甚至是斯派克。
      在提坦的时代,应该已经大致结束了。
      剩下的是……
      不,提坦的时代,还剩下一个人。

      组织将我禁足了一个星期。我知道那是因为林的死,或者是因为最终他们也没有得到那些眼药水。反正那整件事情以后新一直以敌视的目光看我。我并没有太在意他的目光,因为他想怎样表露表情是他的事情。如果他想像林一样死去,那也是他的事情。我曾经告诉过林在适当的时候为了活下去应该背叛我,但是他到了最后也没有这么做。
      有些事情,早已湮没的记忆,在这之后浮出了水面。我们是战友,是同志,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还没有朱丽亚,只有我和斯派克。我们一起为着自己战斗,并肩作战。我们都是骄傲的人,那是真正意义上的骄傲。
      从木卫四回来很久以后,大约是两个月吧,我在军方的一个秘密资料库里找到了文森特的资料,非常详细。我读了那份他本人永远不会读到的资料并且了解了一切。以过去的死去为代价,他获得了永生,那是属于他的一部分的永生。在他以为自己死去的时刻依然活着,和根本不曾死去同样。
      还有一个女孩,官方资料上叫伊莱克特拉,是那支特种部队表面上仅存的几人之一。文森特的身份是死亡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活着。从提坦到火星的最后一线联系,是不可能如此迅速的断裂的。
      然后机器转到了新闻,我瞟了一眼,女播音员提到了一起爆炸事件,一起古怪的爆炸。不管是政府还是军方都对此几乎沉默,这件事情不寻常,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组织似乎正在加强对我的戒备,掌管组织所有的地上车的人虽然依旧恭敬的喊比夏大人,但是那只是出自礼节的敷衍。我无所谓,我并不是组织的所有物,因为比夏只属于自己。
      “新,你跟我来。”我叫了手下的年轻人一声,他刚开始几乎无动于衷然后跟了过来。我让他去调查一下那场事故,然后我发动了车子。
      那是我的一个手下前些日子调查的,文森特的住处。我想就这件事情问问他,也许这也是因为提坦的事情,因为格兰西亚的死,因为那些无法忘却的过去。文森特是否知道这一点我不敢确定,但是我认为他与这件事情有关,而且很有可能是某种深远的关系。
      公寓里没有人,于是我在门口等待,不做任何消磨时间的事情只是等待。很久以后大约是三小时以后他出现了。看到我是那么让人震惊的事情么?那个谁知道,反正我不知道。
      他身边有一个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几岁,长得不怎么样,难道他有这种嗜好?
      似乎从我似笑非笑的眼神中看见了同样的问题,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别乱想,比夏,我可不是那种人。”
      在我看来这是越描越黑,他的表情也渐冷了下来,“比夏,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小朋友在这里没事吗?”我问,瞟了一眼那个眼镜少年。
      文森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他是我的搭档。”他的笑容有些让人觉得像一条蛇,“说吧,没什么。”
      “这次的事件与你有关系吗?”我没有问是什么事情,但是他迟疑了少许时间,打开了门,“进来吧比夏,在外面不太好说。”
      他的答非所问让我肯定了事件和他的关系,我进了屋,坐在了唯一的椅子上,“是你干的?”
      他没有隐瞒的意思,“是的,是我。格兰西亚呢?我所许诺的天国之门正在为他开启。”
      “格兰西亚在提坦就死了,库廉也已经死了。在你给他许诺天国之后,他就走向了地狱。”
      “果然是你杀了他。”他的语气依然平静,“你已经出卖过他一次了比夏,为什么又一次出卖他?”
      我笑了,自己都可以感觉出来的笑,“文森特,他只有那一条路,他找我这一点就决定了他的命运。”
      文森特猛然拔出了枪指着我,我并不曾觉得什么。斯派克也曾拿枪指着我,斯派克是斯派克,文森特是文森特,比夏是比夏。比夏已经不再拿枪,那枝枪锁在我的柜子里,再也未曾动用过。
      “塔尔西斯可不是你动手的好地方,组织的人都知道你在这里。你的轻举妄动会导致你被阻止并被杀死。”
      不过那句话是在骗他的,因为文森特这个人在火星只有我和为数不多的几个手下知道。如果他毁了塔尔西斯,那么一切就此终了。现在还不是那个时间,因为就算提坦的事情也根本没到结束的时间。
      “我是不怕死的。”他带着一种近似咆哮的音调,“你就一直看着那些梦境,梦是永远不会结束的,蝴蝶的那些影子你们大概没有看到过吧。”
      那个小朋友知趣的没有参加聊天,我扫了他一眼,“那么文森特,你需要的是什么?”
      “我在提坦就已经死了。”他用做梦一般的语调回答我。
      那个小鬼已经不在房里了,我望着文森特,“那么你现在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反正格兰西亚已经死了。”
      “如果他等不及接你的话,就给你好了。”他回答,放下了枪,“那是通向天国的大门。”
      从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于是我离开了那公寓。地上车停在那里,我坐进去发动引擎。这整件事都他妈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回到公寓的时候新在楼下,他给了我很多磁碟然后扭头就走。他依旧很讨厌我,但是我根本不在乎。我生来并不是为了人爱,而是为了人恨的。
      结果那些资料都没有什么用处,我去文森特那里算是碰对运气了。文森特的头上有着三亿的赏金,我猜斯派克会去的。那就是他燃烧身体中血液的方式,自从他离开组织的那一刻起。
      斯派克看着斯派克的梦,文森特看着文森特的梦,他们软弱以至于在梦中消磨着他们的时间。那是两个梦游者的战斗,而我是比夏,冷酷以至无情,我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命运。这两个人中有一个不会死,因为只有我能杀死他,因为他是斯派克。
      文森特提到了蝴蝶,文森特的蝴蝶,那是我所不屑于提及的。文森特的蝴蝶是他心中的伊莱克特拉投下的影子,而朱丽亚已经背叛了我与她所属的过去,消失在了宇宙之中。很多时候我可以找到斯派克,追逐他,而无法找到朱丽亚。最后我才发现,我追逐斯派克是因为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我追逐不到朱丽亚是因为在这些年的磨折之中,我已不再爱她。
      文森特可以去爱伊莱克特拉,斯派克可以去爱朱丽亚,原来的我也爱着朱丽亚,但是现在我讨厌那个女人。
      于是我不再管文森特,那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后来我知道文森特死了,一个不死的人死了,他的梦结束了。他在提坦上停止的时间重新启动,然后他死了,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那个有着一双清澈的蓝色眼眸的男子,格兰西亚死了,那个有着雾一般黑瞳的男子,文森特死了。在提坦活下来的人一个个死去,过去开始落下它的幕布。旧时代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比夏还活着,因为这不是他得到终结的时间地点。

      那之后我与组织的关系愈发紧张,也许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这组织的首领老大哥们都太老了,他们甚至不能战斗。这个世界上不能战斗的人不配活着。而这个组织应该属于另外一些人,他们强大并且年轻。
      我的手下并非没有忠心的人,内部叛乱的策划很快得到了一致认可。只要干掉那些干尸,一切就在我的控制之中,那只乌鸦立在我的肩上。我已经在它的身上放了炸弹。就算这次攻击失败,在另外一个环节还是胜利。
      枪声,我走进那大厅。灯亮了,转身。依旧在预料之中。那些干尸做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不过他们至少说对了一点,我会将这一切导向绝然的毁灭。
      肩上的大鸟发出它固有的叫声飞向空中,我激他们,我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做,这正是他们蠢的一点。事实上比夏有的时候会说真话。
      然后就是等待,等待着预定时刻的到来。我知道他们去追杀朱丽亚和斯派克,他们做不到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杀死斯派克,那个人就是比夏。
      而朱丽亚,她是个危险的女子,美丽且危险。她会不会被杀死我不知道,但是她应该至少再见到斯派克一次,因为那是她,那是朱丽亚。
      灯亮了,那只鸟还蹲在远处的栏杆上。我听见那些干尸在问。还有遗言吗,还有遗物吗,没有。当然没有那些东西,因为比夏不会死。
      我是不会死在这种地方的,炸弹恰到好处的爆发,然后枪弹打穿了手铐。
      于是拔刀战斗,干尸根本不能战斗,于是我胜利,他们死。
      “那你就流下红色的眼泪罢。”我笑道,刀刃在那个老头的眼前停了一秒,然后轻巧的掠过。红色的泪,那是因为他们必须为了他们的罪哭泣。
      那就是他们的结局,为了他们应被咒诅的过去流泪,但是那还不是结局,因为结局还在后面。结局总会到来,那个人会来或者再次离开,但是我希望他来,因为他属于这里。
      脚步声,新站在门口。看到我活着他似乎很沮丧,“我们的人……失败了,子弹用光了,最后……”
      我打断了他,“朱丽亚在哪里?”
      他说他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看出他知道。他最终还是背叛了。这时另一个手下走过来,他说安妮不可信任,他说那两个人要去找安妮。他问要不要除掉安妮并埋伏在那里,我点点头。如果他们能干掉的话,但是他们只是去送死,我无所谓。新依旧站在那里,于是我对他说了一句话,那使他的面色变得出奇难看。
      “新,不要和林走上一样的道路。”
      林死于他的忠诚,而新将死于他的叛逆。我知道他见过斯派克,他会引领斯派克来这里,这无所谓。斯派克是我的猎物,我获得权力就是为了这个。我们的决斗将是隆重的,而新将是一个殉葬品。
      安妮是组织的一个地下军火库的看守人,她的真名叫安娜斯塔西娅,这个名字最后被简化为安妮,不过还是有几个人在叫这个名字。她也只允许两个人叫。一个人是毛严来,另一个我不认识,大概也已经死了。
      反正她已经背叛了组织,现在这是属于我的组织。
      车到了那边,那里已经没有活人,只有尸体。朱丽亚的风衣盖在安妮身上,风衣口袋里有护照。朱丽亚从来不会这么粗心,所以她已经死了。
      那是我曾经让自己相信着去爱的女人,我依旧这么说。那是背叛了我的女人。即使是梦,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他们最终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离。那是我去提坦的滥觞,那是另外的人痛苦的滥觞,但是一切最后都担负在了我的肩上,只因为我是邪恶的比夏。
      那个女人死了,所以斯派克成了无处可去的野兽。斯派克将会来到这里了却从三年前到现在的一切、不管是什么事情,我们只是在这个地方,了却一切。
      没有地方可去的野兽,燃烧着痛苦与愤怒的野兽。那虚伪的梦已然破碎。我们在火星开始这一切,我们也在火星结束它。
      又开始下雨了,枪弹的火药味混和在雨中。这里一向很多雨。无论是在他们逃离的时刻,或是在那一天、他为了毛严来向我挑战的日子,或者别的日子,这里大多在下着雨,似乎永不停息的雨声。我对斯派克说我们是堕天使,但是我只是恶魔。那七十再乘七,七十一中数第一的罪,就应在我的身上。
      傍晚,原本灯火通明的景象消失了。一声巨响。那是他来了,那是我的敌人也是过去的朋友,原先值得托付生命而现在和我站在对立面的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有些害羞的向我笑着,那时我教授他射击,肉搏以及别的技艺,他不久就达到了几乎和我同等的水平。那时我们是朋友,是兄弟。
      而现在我们是敌人。我们中必须有一个人死去一切才会结束。因为过去的哭泣响彻在我们的心中,那哭声开始之时不是现在,因为它从三年前就开始了,而我们直到现在才发觉。
      朱丽亚死了,在那之前格兰西亚和文森特也死了。从提坦回来的时代直至今日,终于将要画上句点。我们结束这一切。那是从过去直至现在再冲向未来的一切,我们让它们结束。雨早已停了。我们结束这一切。我和他相距如此之近,以至于我可以听见他呼吸的声音。
      我们结束这一切,在我们结束的地方开始,在我们开始的时候结束。
      刀刃划过□□的声音,致命的伤害,枪声。黯淡下去越来越遥远的枪声。那就是我们的开始,也是我们的终结。
      轻信的人死去了,做梦的人也死去了。从十一年前直至现在的战斗结束了。在时代面前没有胜利者。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终结,不管是提坦还是别的地方,不管是背叛还是被背叛。
      越来越遥远的枪声。一切就这么结束了,你满意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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