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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九章:千年的真正实力(下) ...

  •   (36)

      黄历惊愕地发现镜中自己过去的身影忽然急促地往后退,镜中随着那个身影的移动迅速出现了一个纵深的空间。空间慢慢在镜面铺展开来,他过去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其中。

      黄历瞪大双眼,赫然发现,那是他过去的卧室。

      过去的黄历在算是华丽的卧室里走走停停,有时随手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有时又拿起笔在白纸上涂涂抹抹,更多的时候是在不停踱步和叹气。显得有点过长的头发和揉得一团糟的T恤很好地表现出主人的烦躁心理。

      黄历认出来了,镜中的自己是在念高中一年级时候的自己,那时家境还算宽裕,自己刚升学,也刚跨过成年的界线,镇日里最大的烦恼莫过于怎么样才可买到同班同学所拥有的最新款的NIKE运动鞋,或者是脸上的青春痘怎么又多了两颗。

      现在镜里出现的自己,怕是处于一个特别的时期,就是正在犹豫怎么跟班花表白心意吧。相对来说,并不能考上重点中学的遗憾就显得比较遥远和不那么重要了。

      黄历记得,那时笨拙的自己只晓得去抄情书大全,还学着在粉红色信封里面放上鲜红的玫瑰花瓣,可是自己的心意却是如水晶般透明,纯粹得不掺杂任何杂质。

      但是美丽而年轻的女孩子总是骄傲的,她就像一个骄横的公主一样,肆意地将一众仰慕者的心掸落在地,再踩得粉碎。黄历自然也不例外。

      到得今天,当初的痛楚算是都淡忘了,可是当时那种把自尊像是玻璃塑像一样乒乒乓乓打的粉碎,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慢慢聚合的感觉却在记忆里留下一道深深的烙印。

      时针并没有停止转动,无论当时是如何的甜蜜或者如何的苦楚,时间总是不以人的抑制为转移,一直地往前推进。而在镜子里面,黄历的人生,进行得更是迅速。

      时针一下子定格在1997年,那是黑色的一年。

      黄历的父亲在事故中失去生命,家境衰落,黄历现在才晓得后悔成绩不佳对于家境平常的平民子弟来说是多么令人心慌的而缺乏保障的要素。他拼死拼活地考上一间中等的大学,开始为自己的学费而努力。在过早进入的繁重劳动中,他还得负担起照顾母亲的责任。然后,就连母亲也失去了。

      要到得多年之后,他才懂得,他其实一直在依赖着母亲的依赖,缺少了照顾母亲的责任,他的人生熄灭了最亮的一盏航标灯。

      母亲死后,他可以说是完全陷入了无方向无目标的黑暗混沌状态中。那是他人生阶段的混沌期,没有一天不是浑浑噩噩,毫无目标地生活着。直到另一盏明亮航标灯的亮起。

      那是露丝,她的出现照亮了黄历暗淡的生命,使黄历找到了奋斗的动力。只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付出努力就有所回报的,也是因为露丝,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事情对于某些人来说,终其一生无法改变。

      比如地位的差距,比如贫富悬殊,这就是人类最深切的悲哀。

      就在他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他遇上了千秋,不,毋宁说是千秋找到他。

      她给他抽出的命运之轮果然飞速转动,而战车也在他的努力驾驭下向光明飞驰。

      在英蓝和千秋的培训和包装下,他挟学识、仪表、家势一举打入上流社会,成为城中新贵。尽管,这一切不过建立在一个脆弱的交易上面,就像沙滩上用沙子堆砌的城堡,无论如何巧夺天工,潮水涌来的时候,就会归回原型。而令到城堡的本质为沙,则是由他那保持独立的思想所决定的,还有就是基于人格出发所作出的一个承诺。

      而因为坚守承诺作出抉择的后果,此刻也开始在镜面呈现。

      在镜子中度过的一秒钟,就是未来事实中的一年。

      黄历一下子变得老迈了,其实并不是年龄的问题,而是气势开始颓败,脸上失去了运筹帷幄的自信光彩,反之蒙上一层灰霿,因为荷包的干涸还有形象的迅速褪色,他的背脊也开始弯下来,不再挺得笔直,于是就显得穿在身上的笔挺西装开始萎缩,不再衬身。

      此际像围绕恒星周围的行星和卫星一般的助手和专业人士们,也因为他的身上不再放射出光芒而相继离开,他的气息越加灰败愁苦。终于有一日,在推开贴上查封通告的大门时,留在蒙尘桌面上的是一个横倒流光了所有水的水晶玻璃花瓶和一张被沾湿了一半的离婚协议书。他的心就像散落在地面因为缺水而在盛放阶段忽然死亡的桔梗花一样,立即干枯萎缩起来。

      就在他低头走出这已经不再属于他的豪宅时,一辆呼啸而过的车子带走了他绝望的身影,那是一辆跟之前把他撞倒的车子完全一模一样的车子。

      历史画了一个圆,再度回到原点。

      黄历不知过了多久,他发觉自己手脚僵硬,身上流出的冷汗把衣服紧紧粘在身上,就像背负一张厚重而冷硬的壳。

      “怎么样,你都看清楚了吧。哈哈哈,这是你的选择,我一向都不喜欢强迫人的。同样,我也非常尊重有着自己意志的人。怎么样,你还需要再考虑一下你的抉择吗?“

      对方的话藉由“过去黄历“的口中说出来,更具有特殊情势的压迫力,语调的冷硬,更像一条丑恶的蛇潜入人体胃部一样,令人觉得恶心想吐。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境一样,黄历知道,自己被包裹在华丽梦境的华丽衣妆里面,可是当衣饰被除下的时候,自己会如何的灰暗无光,他一直在作着最坏的打算。

      但想像和真实遭遇永远是两码事。

      就在他被逼得快要发疯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阿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他那书香门第出身,因为嫁给他的父亲而一直养尊处优的母亲,无论是盘在脑后用黑色发网罩住手工精致的盘髻,还是合乎身份的斯文装束,都给人一种有教养好出身好脾气的优雅印象。

      母亲喜欢在庭院里种花,她偏爱攀藤植物,尤其是一种有着心形叶片的攀藤植物,这种植物似乎非常好养,生长速度非常快,足够大叶片加上无处不可延伸攀缠的柔弱的茎,把一个三米长两米宽的花架遮掩得非常严密。夏季的时候,这植物还会开出一串串粉红色的小花,花比指甲还要小,可是形状非常趣致,就像小小的铃铛。有风吹过的时候,藤蔓和铃铛一起摇晃,心形叶片呼啦啦的像一颗颗心互相撞击。

      关于夏天的回忆似乎就是这样,生机盎然的、拥挤的、可爱的、还有点热闹的烦嚣。
      母亲就是坐在这个花架下跟他做约定的。

      在晚风徐来的黄昏,阳光透过密密层层的叶片和花朵,把细碎的光点投射在人的身上,就像一点点的希望,再往后,则变成了闪光的回忆碎片。

      母亲在朦胧的光线下微笑,对他说:“阿历,你长大了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你要遵守自己的作出的承诺,你要相信自己的良心,只有人格高尚,你才算是一个合格的人。”

      “妈妈,遵守承诺?是像美女与野兽里面那位美女一样吗?可是,她差点被野兽害死了呀。”年幼的阿历天真地反问。

      “这也是承诺的一种,美女最后得到了心目中的王子和理想的爱情,那不是很美满的事情吗?”

      “可是,大明他们都说要做到每一件答应的事情是很不容易的,如果为了那个而受到惩罚的话,简直是傻瓜。”年幼的心里还是很害怕惩罚这种事情的。

      “因为遵守承诺而受到惩罚?”

      “是啊,大明答应他爸爸考试要拿九十分,可是他只考了七十,他涂改了卷子,结果被他爸打屁股了。这难道不是为了遵守承诺而受到的惩罚吗?”小黄历认真地说。

      “哦,呵呵,是这样啊。”母亲笑了起来:“这才不是什么遵守承诺呢,这是一种害怕责怪所作出的瞒骗,是不负责任的行为。当大明答应他爸爸要考好的时候,他应该尽力而为,但是如果真的不能达到,他还有下一次考试的啊,他应该承认自己这次做得不够好,而不是逃避责任作出瞒骗,他是应该受罚的,但并不是因为需要遵守承诺的缘故嘛。”

      “妈妈,你是说,一次失败不要紧,只要最后可以做到承诺的事情就可以了吗?”

      “某种程度来说,也是这样的,有的承诺你需要一生去维持呢,就像照顾一个人的承诺呢。不过,有些承诺如果你当时无法做到,事后就很难作出补救的。这些事情,要等你长大之后才会明白的呢。”

      母亲的话意味深长,似乎穿越了岁月,此刻悠悠地在耳边再度响起。

      母亲的话,突然击碎了所有幻觉。

      没错,他还要遵守跟千秋他们的承诺,遵守救助他,爱护他,并肩作战的伙伴们的承诺!

      黄历抬起头来,努力抗拒着内心的恐惧,他坚持说:“无论如何,这是有违我人格的事,我就算牺牲了现在的所有,都是不可能交换的。”

      “你这顽固的小子……”对方的脸又显出狰狞,但一现即逝,他嘴角出现诡异的笑容:“我真替你可惜哪。”

      “不,没有什么可惜的……”他的话嘎然而止,对方消失了。

      “黄历,你还在里面?你在和谁说话?”外面传来英蓝敲门的声音。

      “没什么……我……突然感觉不舒服。”黄历低下了头,声音远没有刚才的理直气壮。

      英蓝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来,他连进公共洗手间之前都要先敲门,因为知道黄历在里面,这样绅士的作风使他错过了跟魔鬼照面的机会。

      现在他完全不清楚黄历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见黄历满头大汗,额前的头发紧紧贴在脸上,就像经过一场剧烈的搏斗。

      “阿历,你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英蓝着急地问。

      “我……”黄历迟疑了一会儿:“英蓝,我想吃爆米花。”

      “什么?”英蓝不相信自己耳朵,他狐疑地看着黄历:“你的胃不舒服,想吃东西?”

      黄历摇了摇头,他说不出理由,理亏地垂下头。

      英蓝叹了口气:“你是想让所有人看见你在吃这种中学生和街头混混的小食?还是说你想躲到洗手间里吃零食?”他以手抚额:“阿历,你不要跟我开玩笑,赌局很快就要开始了,如果这时候你出了负面影响,就会失去赌局参予人的资格。”

      黄历呆了呆,挤出笑容:“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英蓝苦笑:“在我面前说说不打紧,不要让别人听见。来,你在这里已经够久了,外面的比赛也快结束了,我们出去吧。”

      黄历顺从地跟在英蓝身后,步履有点沉重。

      小时候受到伤害和打击,他常常哭得收不住声,母亲总是会拿爆米花哄他,让他相信,在吃了香喷喷的爆米花之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会消失,而且不会再发生。

      现在爆米花的味道已经离他远去。

      他觉得鼻子好酸。

      他抽了一下鼻子,突然觉得,他对于千秋等人来说,唯一的存在意义会不会只在于他是一件合适的赌具?

      (37)

      台上的比赛正在进行第三场。最后一场定胜负。

      主持人已经宣布了题目,台上也已一字排开二十个木箱子,在主持人宣告开始的一刻,后台将会放出一只小猫,小猫会奔进二十个箱子的其中一个。

      第三场比赛的规则就是:谁在喊“开始”之后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小猫躲在第几号箱子,谁就赢了。

      这一场,比的不但是准确度,还有速度。

      狄明威听到这个规则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

      霍立奇怪地问他:“有什么好笑的?”

      狄明威笑说:“小猫跑进箱子里一定不会乖乖呆着,一定会发出什么声音来的。只要竖起耳朵来听就知道是哪个箱子了。”

      霍立摇摇头:“假如是经过训练的小猫就不会发出声音。”

      狄明威停住了笑:“那么如果嗅觉够发达,恐怕会嗅到猫味吧?”

      霍立说:“猫的体味远远比不上狗的浓郁,你不是想要千年趴在箱子前面抽鼻子吧?”

      狄明威想像着千年趴在箱子前像狗一样耸动鼻子的形象,很想笑,却笑不出来。

      霍立望望周围:“他们两个还没有回来,恐怕早就没有信心了。”

      狄明威不服气:“我已经订了花,祝贺千年胜利。”

      霍立笑:“我知道,九百九十九支,天长地久。”

      狄明威不说话了。

      隔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嗯,霍医生,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增强小猫的味道的?”

      霍立愣了愣:“就算是有,现在也是不可能去做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千年只能靠自己。”

      只见欧阳箐呆在自己的隔间内,开始一件一件往外掏道具。

      他把道具一件件按顺序排在桌上,黄色的符纸,画符的朱砂,毛笔,还有一个小小的印章。

      狄明威皱眉:“他简直就像道士驱鬼。”

      霍立说:“这应该是最快的法子吧,听说阴阳师有种寻物的法术,要用符咒召出一个灵,再让那个灵帮忙找出失物。”

      “最快?”狄明威嘀咕:“我可不知道鬼画符有什么快的。”

      霍立苦笑:“他把东西准备好了,届时大笔蘸上朱砂,手熟的话,眨眼之间把符画好了,点火一烧,灵就出来了。要找的东西又不是相距千里,只要灵一出来,差不多就算找到了。画上两笔,然后点火烧掉……怎么样也会比千年洗牌、抽牌、列牌阵、开牌、解牌这些步骤加起来快吧?”

      狄明威无法反驳,欧阳箐的准备实在已经使他先立于不败之地。

      但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跳了起来:“要是千秋只抽一张牌呢?她只抽一张牌就可以了。那就一定比姓欧阳的快得多。”

      霍立苦笑:“但是坐在上面那位,并不是千秋。”

      狄明威颓然坐下。

      英蓝带着黄历回来:“霍立,阿历身体有点不舒服,你帮他看看。”

      黄历却说:“刚才不过有点发冷,现在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他坐在最边的位置。
      霍立点点头:“觉得冷可能是发烧……比赛完了我马上替你看看。”

      众人坐好,台上主持人正好宣布:“第三场比赛……开始!”

      主持人话声刚落,欧阳箐已经伸手执起台上毛笔,重重蘸上一笔朱砂,龙飞凤舞地在符纸上画了起来。

      千年却徐徐站起,走向那排小木箱。

      主持人紧张地解说:“我们现在看到,欧阳先生正在熟练地画符,笔锋矫若游龙。哎呀,千秋小姐,千秋小姐并没有使用她最擅长的塔罗牌,她走到木箱前面,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所有人都在看着台上的千年,千年的举动比欧阳箐的动作更奇怪。

      狄明威喃喃说:“她一定是想把所有的木箱都打开来看……好主意!规则里面并没有规定不准打开木箱的。”

      英蓝横他一眼:“假如千年那样做的话,会给观众丢臭鸡蛋的。”

      狄明威想想也是,但嘴里却不肯服输:“那也比输了要好!”

      那边欧阳菁已经把符画好,正在“嚓嚓”地拨弄打火机,也许是胜利在望,他竟紧张得连打了几次都没有打着火。

      千年站在一排木箱前面,低头似乎在沉思。

      主持人又说道:“欧阳先生已经把符咒完成了,千秋小姐这边呢……难道在跟小猫进行心灵对话?”

      “嚓”的一声,欧阳箐手里的符咒终于燃着了。

      英蓝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一场,千年终于还是输了。

      突然之间,场内响起了猫叫的声音。

      大家都愣住了,全场鸦雀无声。

      “喵,喵喵。”猫叫声竟然是从千年嘴里发出来的。

      狄明威如梦初醒,不禁叫出声来:“太棒了!”

      欧阳箐手里符咒燃尽那一瞬间,第八号木箱里传出了一声细微的叫声,应和着千年的声音。

      千年立即回头,笑道:“我知道了,小东西在第八号箱。”

      欧阳箐手里的符咒化做一缕青烟,恰恰消散。

      大家先是惊讶,后是奇怪,最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办法实在比欧阳箐的鬼面具,鬼画符更荒唐,但是千年先用塔罗牌占卜显示了在塔罗卜算方面的深厚实力,再用煮鸡蛋显示了灵力的科学和神秘,最后才把这法子使出来,大家这时已经认可了千年的能力,不但不觉得她在讨巧,觉得失望,反而更佩服她的临场急智。

      一时全场掌声雷动。

      这第三场,千年完胜!

      全台灯光只集中在千年一人身上,欧阳箐即时被摒除于光明之外,神色和动静都非常颓败。

      千年却有大将之风,主动将手递与他。

      欧阳箐犹豫了一下,伸手与千年相握,灯光这时照在他身上,只见他表情除了不甘恼怒外,居然还夹杂着害怕。不知是否惧怕着家族的惩罚。

      观众席上霍立不住点头:“处变不惊,这才是千年的真正实力啊!狄警探,看来还是你最厉害!”他一回头,狄明威已经不见了。

      再一看,一个巨大的花球正滚上台。

      饶是狄明威身形高大,也几乎被玫瑰海洋淹没。

      千年笑嘻嘻跟观众挥手谢幕,转眼投入玫瑰海洋中,在狄明威掩护下急急退场。

      “鸡蛋煮熟了居然会出现字迹,这是什么神通?”狄明威在花朵下悄悄问千年。

      “这是神迹,不能告诉你!”千年得意洋洋。

      “我不相信是神迹,觉得更像一个化学实验,可是又觉得很神秘。”狄大侦探装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这是我所知道的而大侦探不知道的事,我更不能告诉你。”千年果然更为得意。

      千年不想说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她,这就是千年和千秋最相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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