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长柳疑云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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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天宝十年，深秋十月。他们租了一辆马车一路往东，停停歇歇，不像赶路，像秋游。
他们甚至沿路雇了车夫，不用驾车的两人躲在车厢里面，有一天，洛风亲眼见证了裴元的华丽转变，道具是一根头绳。
是的，为隐藏身份，裴元把他那一头长发扎了起来，高高地梳于脑后，只留下一些拢不进去的刘海，还是中分地落在脸旁，围观完这整个过程的洛风在很多年后的回忆录里这样写道，“那一天，我觉得我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咳，后话先按不做表，东去的这一路裴元也抓紧时间教了洛风不少东西，从江湖各门各派的势力分布到各门各派的入门功夫，裴元居然都很清楚，洛风一直以为他在忽悠他，结果听了一会就入了迷，打起十二分精神学了起来，以至于他们才走到洛阳城附近，洛风就已经把江湖上最普遍的暗器棍法枪法以及空手截脉点穴的功夫学了个通，裴元教无可教，又从怀里摸出了他的笔，问他，“要不要学局针？”
洛风举械投降，“你有么有剑谱？我自己看好了……”
于是裴元朝他脸上甩了本剑谱，然后自顾自看医书去了。
半月后，他们到达金水镇。
金水镇风景大好，出了闷热的车厢在镇里的客栈住下，连裴元都忍不住心情大好，叫店小二去温了一壶酒来喝，在客房的阳台上小酌了两口，感叹道，“云山已发兴，玉佩仍当歌。修竹不受暑，交流空涌波。临到了济南府，果然处处好风光。”
洛风没跟他一起喝，一下了马车就抱着剑练去了，此刻就在裴元楼下的院子里刷刷地舞着，身形轻盈衣袂飘飞，伴着院里柳树的针针落叶，人、剑、叶招招片片都融合一体，着实是令人心旷神怡的一副景象，裴元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给他记着剑招。仙人指路接三才化生接四面边声，昆仑的纯阳的还有长歌门的初级剑法居然能被他融会贯通，真是个用剑的人才，幸好当初是谢云流把他捡回纯阳而没有让他流落到万花，不然……
一壶热酒见底，裴元脑袋一热，抄起自己的武器，翻身而下，空中就甩了一招芙蓉并蒂，洛风大愣，心想我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位神医，但是既然要切磋他现在也不怕，于是大喝一声，冲破了穴道，剑尖点地，身体凌空一翻，便潇洒地站稳了。裴元吃了一惊，“转乾坤？！我给你的剑谱里有这一招么？”
洛风耸肩，“没有啊，我自己想起来了，很难么？就是聚一股内力充穴，虽然紧接着会有内力难聚的情况，但是过一会就好了。”
裴元咬牙，“这么聪明，那就来过两招。”说罢便迎了上来，洛风笑说，“裴先生你莫不是喝醉了？”
裴元手下未停，冷道，“别拿你的酒量来衡量我的。”忽然他后退数尺，运起了阳明指，洛风在万花见过此招，威力不凡，虽然他见过裴元用这招，但也不敢硬抗，读秒之间他像箭一样窜了上去，一招剑飞惊天直直地拍了下去，裴元脚下一错，从剑影中穿过，反身少阳指点到了他的曲池穴，洛风只觉右臂一阵酥麻，身形也慢了下来。太阴指连迎风回浪，裴元拉开了数尺的距离，站在柳树下转着笔，好整以暇道，“洛卿，你打算这一路都叫我裴先生？你就不嫌绕口？”
洛风受了他一招，看向裴元的眼神却越发兴奋，“那我该……”话声未落，洛风身形一晃，人居然便消失不见了！裴元大骇，耳边风声鹤唳，猛一抬头只见洛风竟以梯云纵窜至数米高空，至上而下，长剑快如鬼魅般斜斜地劈了下来，裴元顿时叫苦不迭，“早知不和你们这种纯阳宫的外功练家子打了，满山头的都是武夫，啧！”
剑气长吟，裴元以星楼月影堪堪避过此招，却是避得有些狼狈，带起的长发扫过洛风的脸，却没有隐藏住洛风得意的浅笑，“我该叫你什么呢？裴先生。”
裴元啧了一声，没好气地回答，“裴元两个大字不认识么？”
“好吧。”洛风挽了一个剑花收起兵器，“裴元，还打么？”
裴元心里那句“打个屁”简直快要从牙缝里漏出来了，深吸了口硬生生忍回肚子里，“快下雨了，我们上去下盘棋吧。”
洛风啊了一声，看了看四合的暮色，“你怎么知道会下雨？”裴元头也没回地往屋里走去，“猜的。”洛风挠挠头，心想你不打就直说嘛，我还会笑你不成，你是个大夫啊……
头顶的云压了半天，压得整个金水镇都粘腻了起来，这雨却始终没下下来，就像下起围棋的洛风一样举棋不定，裴元看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敲着手里的白棋，一下又一下，品了口茶，又给对面的汉子满上了一杯，“不急不急，慢慢想，慢慢下，你以前也是个围棋高手。”洛风翻翻白眼表示不相信，低头一看自己棋面上那四面楚歌四面边声四处受敌的局面，愤愤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连下十局，两人闹过了午夜子时，裴元终于放洛风睡去，结果他也没睡安稳，下棋的时候喝了太多茶的洛风后半夜爬起来迷迷糊糊去了次茅厕，出茅厕的时候被绊倒了一跤，耳边应声听到有人惨叫一声，睡糊涂的他还以为是自己吼的一句，也没在意，就回房继续睡了。
第二日，洛风还是早早地醒了，结果刚睁开眼，就看到裴元一声不吭地推门而入，他眼明手快地披过外袍系好，正襟危坐地问，“出发？”
裴元沉了声，扣了扣桌子说道，“出事。”
“啊？”
“是万花驻金水镇的弟子王代……”裴元拧着眉，声音都透露了他的极度不爽，“他不见了。”
万花弟子王代离奇消失，连暗号都没有留，江湖中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联络讯号，这几乎是行走江湖之人的必备常识，连洛风都心知暗号的重要，加之裴元说王代并非粗心大意之人，此番失联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遇到了太大的危险连留暗号的时机都没有，第二就是有深谙万花秘密的人刻意将暗号抹去，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只能是来者不善。
他们在金水镇查了一天，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近来金水镇治安良好什么案子都没有，这镇已经平静到连名捕成步堂都满足地离开去往下一个地方查案去了。裴元洛风忙碌了一天一无所获，村里人今天唯一的谈资居然是衙门附近昨天有个汉子半夜上茅厕摔了一跤摔断了腿，天亮才被人发现现在在家里动弹不得下不了床云云，洛风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忍不住别过了头。既然这个村子查无可查，裴洛二人也不啰嗦，收拾了东西当即决定往周边的村子去寻找线索，裴元想了往北，两人以轻功代步，行了一个下午，山路已经越来越不清晰，他们决定在日落之前找到一个地方歇脚，路边若有破庙那是最好，没有的话只能找个背风面窝一晚上了。又走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他们来到山的深处，脚下的山路已经窄到仅供一人行走，忽然洛风远眺，发现了北方的一星灯火，两人飞驰而去，好赖是发现了一个小村子，村口的大石上写着村名，长柳村。
他们乘夜色来到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村里根本没什么像样的客栈，可为了不露宿街头，裴元还是在村民的指引下敲开了城西刘寡妇家的门。刘夫人家以前倒是村里的大家，住的地方很宽敞，前几年一家之主因意外去世了，她的孩子也外出谋生，所以家里没了人气，只留下不少的空房，刘寡妇人不错，收了点银子就安排他们住下了，还热心地煮了粥给他们，裴元向刘寡妇打听村里最近可有什么怪事发生，寡妇烧粥的勺子在锅里搅了三圈，这才答道没想起有啥怪事，长柳村是个很小的村子，村里的人平时就种种地织织布，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三个月前他们的老村长去世了，村里人给他做了仨月的守孝期这会要准备重新选个村长出来，所以大家都在忙活这事没人添乱。
说话间粥已经煮好，奔波了一天的裴洛二人在喝到热粥的那一刹那终于感觉活了过来，谢走了刘寡妇，饭后裴元想趁着夜色到处查查，可脚刚踏出大门，这压在他们头顶整整两天的乌云终于泼下了雨水，裴元悻悻地收回了腿。无事可做的他在房里捣鼓起了瓶瓶罐罐，大黄、桔梗和桂心捣了捣，用火烧一下，烧出一阵烟雾，最后他敲开洛风的那间房，拿着药给他薰了薰房子，洛风不解，裴元只是说，“让你睡好一点，明天还有的忙。”
洛风这才知道他这么神神叨叨的一闹不是在作法，虽不知道这药薰的有什么好处，但是裴元出品必属精品，他淡淡地谢过，便安心睡去。
可是，旁人就得不到裴神医的悉心照顾了。那一天的晚上长柳村下了一夜的雨，后半夜雨势减弱，却结了大量的雾气，湿哒哒地笼在村子的半空。第二日天刚朦朦亮，太阳没有露头，那是一个阴冷的天气，村民们一个个都不像平常那样早起劳作，都怯生生地打开家门探出头，早饭也不吃就在门口徘徊，接着就走街串巷起来，东打听西打听，终于证实了一件怪事。几乎超过一半的村民都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场景惊人相似，那都是一个烟雾缭绕的梦，而后倾盆大雨落下拨散了迷雾，一尊谁也没有见过的佛像腾地而起，佛像的脚下有很多人在朝拜，做梦之人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些朝拜的子民就是他们自己，于是陡然惊醒。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长柳疑云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