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五章 无色笙歌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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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无色笙歌
那是洛风第一次看到裴元施展“生死肉骨”的神技，虽然很多年后洛风问起这件事情，裴元嗤笑说那根本不是什么神迹，那个圣女的伤比不上洛风死时的万分之一凶险，那个圣女只是中毒，被胃中翻涌而上的秽物堵住了气管，之后因为呼吸不畅而心跳停止，都是假死的症状，只要尸体没凉都是能救的。
洛风追问自己的伤又是何等凶险。裴元没有接话，温热的手掌贴上他俊朗的面容，轻道，“我不想说，我不敢回想。”
后话且先按下不表，当时仍身处于雪山之中的裴元一把将圣女放平回大床之上，抵着她的腹部猛烈地按压了几下，圣女的口中随即流出不少白色秽物，王代递上身旁的水壶，裴元便扒开她的嘴做起了清洁，现场的靺鞨人都被这种强悍粗犷的施救方式震撼到了，可是又没人敢打断他，于是只能纷纷闭上眼睛默默祈祷。裴元取出银针，利落地九针同时而下，把脉，心跳还是没有回复，裴元低声说了一句得罪了，而后将双手交叠于圣女的胸口按压起来。片刻过后仍未有起色，裴元将银针一一收回，唤过王代一股脑地报了一串药名，王代耸着眉一一记下。
“当归红枣鹿茸我记得他们有存货，你让布尼清拿给你。大黄桔梗这种常用的我包里有，你去我们住的地方拿，找个能跑的稍微快点的把我的包全拿来吧，你仔细着点自己的腿。”裴元冷静道，“第一剂药三碗水熬成一碗，第二剂药五碗水煎成一碗，先煎好的就先拿来。”
王代嗯了一声，就拉着布尼清走了，洛风自告奋勇，“我去帮你取包吧，他们的速度……”
“不。”裴元打断他，“你有更重要的事，洛卿。”
他将红色笛身却闪着明亮绿光的鸿雁拿起，左手抵在圣女的心脉上，目光灼灼地看向洛风，“从现在开始，到这支笛子停止转动，你不可离开我半步，不可让任何人走近这张床。”
“好。”
一声笛音婉转而出，萦绕在溶洞之中飘渺成了绕梁的天籁回响，那声音像是奈何桥彼端引路人拿着的响铃，一声一声，深及灵魂。裴元将鸿雁高高扬起，鸿雁在空中顿住，而后自行旋转起来，由慢至快，一圈一圈，一圈紧过一圈，有绿色的光华淡溢出，月华光转，如黑夜中指引的明灯。
裴元将内力输入圣女的脉门，忽然一股强大的内力震荡而下，朝靺鞨人迎面而去，众人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只有洛风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裴元的脸，看着他额头上留下的细密汗珠，手中的剑被他捏到发紧，他的手在不自主地颤抖，剑身在剑鞘之中哐哐作响。
半刻时间沉默溜走，鸿雁慢慢停下了流转，裴元双手齐撤，红色的笛子在空中滑荡了半圈之后稳稳落于他手，留下了浅浅的绿痕。
“锋针。”裴元轻柔道，“多谢洛兄。”
众人大气不敢喘，却揉了揉眼，只因看到圣女的身上居然也满出了黄色的光华，金光散尽之后，圣女一声咳嗽，猛地倒向一边呕吐起来，众人喜极而泣，狂涌而上，被洛风悉数拦下，靺鞨人清醒过来，纷纷跪地朝拜。裴元也身子一软，向后倒去，洛风惊道，“裴元！”
“没事，只是这地方又干又闷，人又多，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洛风笑道，“那把他们赶出去吧。”
裴元起身道，“好了，人醒了，这地方硫磺味重，空气潮毒，太不适合养病，换个地方。”
于是一番收拾，裴元打横抱着圣女，在众人的簇拥下鱼贯而出，他们收拾出了一个大屋子供他们医治圣女。在这一路上，圣女又昏睡了过去。
族长紧张道，“圣女可有恙？”
裴元一脸不爽不想答，装作听不懂。又过了一刻时间王代终于捧着热药来了，裴元也不管不顾捏着她的鼻子就给圣女灌下去，她没有将药吐出，沉沉而眠。
事情终算是告一段落，裴元说尚需时日圣女才能醒过来，至少半月才能下床，于是把无关人等统统赶走，把王代和布尼清也赶到隔壁去照顾大祭祀，只留下了族长和洛风，族长一脸严肃，“侠士，在我们亲眼看到圣女安然无恙之前，您不能出这个房间半步。”
“与你们圣女同床共枕？行啊，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裴元佯装欣然。
“起居饮食自然有人‘照顾’，侠士安心施医吧。”族长生怕自己再多说两句就会被裴元气死，扔下话就愤然离去，留下了两个靺鞨青年在门口，又安排了一个小队的少祭祀彻夜轮换着巡逻。
裴元从床上扯下一张厚厚的虎皮毯铺在地上，累瘫地往那一坐，连指头也不想抬。洛风指着自己，“我呢？我也被关？”
“嗯，同床共枕啊，洛卿速来。”裴元拍拍虎皮，示意他坐下。
洛风没好气道，“你就不能看看局势再扯皮么？”
“我刚刚历经一场生死，你就不能先陪我谈谈风花雪月么？”
“谈个鬼，此处的风雪月统统皆暗藏杀招，只怕连花也淬了毒。”
“说的好，不如等此事过了，我带你去见识真正的风花雪月，扬州画船舫，如何？”
“你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好！”裴元跳起身来，“那就速战速决吧。”他扯开圣女的厚被，将她的衣袖卷起细细查看，结果发现了很奇怪的事情，圣女的双手从手腕开始延伸到小臂的中断内侧，布满了细细密密的伤痕，一道一道紧密相连，排列整齐，就像是有人拿她的手来计数一样，靠近手腕的伤口最浅，越往里越深，裴元数了数，却几乎数不清，遂又扯开她的裙子，一边念着姑娘谅解一边诊视，果不其然也在双腿脚踝的内侧看到同样的伤痕。
此时有靺鞨族人推门而入，送进了他点名要的第二碗汤药，裴元忽然一拍床辕，猛地立起，把那靺鞨人吓得放下药救逃走了，洛风问，“你想到了什么。”
“我还……无法确定。”裴元取过药，闻了一闻，“他们不让我出去，那洛神捕，到你出马了。”
洛风翻了个白眼，“我觉得这里人人都可疑，冥顽不灵的族长，莫名遇刺的大祭祀，老是哭哭啼啼的布尼桑，还有出言赶我们走的奇怪少祭祀，他们每一个人杀人我都不奇怪，但是他们偏偏都不可能杀圣女，杀圣女等于灭全族，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呢？你有怀疑的人么？”
“有。”裴元端着那晚药，“虽然我很不想怀疑他。”
“谁？”
“你忘了么？有人引我们来，怎么可能到现在都不现身。”裴元说，“这个部落里一定有你我和靺鞨人以外的第三种人，看你能不能查出来了，勇敢地上吧！我的清白就交给你了！”
洛风发誓他现在很想把这碗滚烫的药扣在裴元的头上，但是他忍住了，他转身要走，又被裴元拉住，伏在耳边的他浅浅地说了什么。
洛风倏然睁大了眼睛。
洛风又回到了禁地之中，他不得不吐槽靺鞨人的看管之松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是如此轻易地就窜进了禁地之中，不过想来也是，圣女和大祭祀都不在了，又有谁会进来，靺鞨人对禁地的畏敬之情根深蒂固，本就不会有人进来，也难怪少祭祀偷入禁地那么多年才被发现。
洛风有一点害怕，绝不是前方因为未知的危险，而是他怕迷路。溶洞又大又复杂，他实在没办法只能从大祭祀的房间里找出一张羊皮纸，又去了木炭，人工绘图，一边走一边记下曲折的道路。他走了很久很久几乎有两个时辰，终于摸清了溶洞的大概面貌，然后回到圆形石室，沿着那一条直通的石道走向到最后，他摸到倒数第二跳岔路，拐进去，一边走一边在地上摸索，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找到了什么东西，他将那团黑色的东西收好放进袖袋之中，旋身走出禁地。
此时已是丑时过半，他原以为村中会悄然无声，没想到刚出禁地就看到洞口旁偷偷跪着一个人，是布尼桑。她紧闭双眼神情痛苦，口中念念有词，不断磕头，磕满三个之后站起来，向前一步，复又跪下磕头，如此往复，却始终是一脸化不开的风霜苦难。
洛风叹了一口气，以轻功奔入夜色之中。
乘着夜色他也当了一回梁上君子，洛风无声地潜入村中，找到了大祭祀休息的房间，以巨石修葺而成的房屋伫立在极寒的环境之中，他逛了一圈实在没有找到可以偷看的缝隙，立刻对这个少数民族的脑子肃然起敬，最后没办法，大咧咧地推门而入，把伏在桌上浅眠的布尼清吓醒了，一旁睡着的王代也起来了，洛风摊手问，“我住哪。”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五章 无色笙歌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