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世家》十家

3、斗试

　　3见多了满口仁义、满腹心机的人，难得有这些不那么俗的崽子，有趣有趣。

　　第二日，我就去了天学府上任，临走前，千叮万嘱，“阿布，好好照看小黄叔，有什么事一定要先让我知晓。若是我不能回来，你就派人来天学府找我。”

　　到天学府时，门口已迎了一排人。我下了马车，无意间就瞥见走了几辆良驹华车。
　　走进前厅，绕过中庭回廊，再过书院，就到了最北的院堂。
　　“谢大人，这里是您休憩的厢房，书房在隔壁。平素里学生们都是在书院那块呆得，
　　下了堂也还在西面的舍里。东面有水榭轩阁，闲来无事可以走走。”这里的管事，恭敬地伺候在一旁。

　　我四顾看了下，顺口一提，“刚刚谁来过？”

　　“是有几位大人过来送礼了。”

　　“哦。”这送贺礼嘛，司空见贯。我吩咐了陆小安，除了家里来人，一概不见，就躺下闭眼歇息。

　　十日后的初试，‘文试武斗'。
　　文，我不擅长，就交由太子殿下和少傅出题。我去匆匆瞧了一眼，倒是平常的很。
　　武试选在了城外的练场。

　　“不能用场上的兵刃，就是要你们空拳赤手的打，这叫白打。考的是你们敏锐辨别，耐力体力。不过--若你们有些人自带了傍身用的兵器也无不可。”这就叫各人过河，各凭本事。
　　我将比试规矩一说，就有后生不服气的站出来说话。瞧也不瞧，让人直接丢了出去。
　　“再废话，你们不用比了。”

　　将士庶分为两组对峙。在这不讲究公允，只靠实力。管你怎么折腾，能赢就行。
　　这时管事来禀，说是太子殿下来了。我过去相迎，发现来的不止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太子静手指左边的人是国子监祭酒，叫公子归，是个小小幕僚。
　　那人满脸横肉，身量似酒桶，却长了付好眼神，灵动的像只狸猫。蓝衫缎袍红丝飘带，手里捏着把小折扇，上面还系着半块玉饰。
　　一上来就熟络的献殷勤，狗腿的当真是我最讨厌的那类人。
　　“谢大人俊朗不凡！谢大人日后多多指教！”

　　另一个是他的奴才，看打扮是北方匈奴人。后脑勺的头发扎成辫，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只耳环。年纪不大，粗眉，厚唇，瞧着憨厚木呐，目光到炯炯有神。
　　而此时校场上，寒人中有些人慌了神，不知所措。愣神的功夫，已被人抬了下去。不堪一击。

　　“谢大人，这比试太过霸道，手无寸铁的寒人子弟对上早有准备的士族子弟，优劣明显，胜负还有何意思？”太子看的直皱眉，责问道。

　　我谢天笑做事无须被人教。瘪了瘪嘴道，“太子殿下，你就只管瞧好戏，他们能拼能搏能保住进学府的资格，日后才能为朝廷效力，今日这点苦和委屈都受不住，朝堂与社稷如何托付他们？”双眼难掩得意，目光飘了过去，直盯着场上的人。就见场上形势有些变化。一些胆大的，身手好的寒人夺了士族的兵刃，立马扭转了劣势。
　　这些人到还不算笨，敢抢敢夺自然也是法子。

　　稍一留神，就见那边庾清、庾严哥两，身手矫健，甩着胳膊几下翻滚就把人轮下场外。
　　往人堆里搜寻桓温，我立时眉眼一挑，站起身来走了几步，一手叉腰，一脚踩着石栏，大叫：“桓小宝！你倒是拿出吃奶得劲来啊！在我面前装英雄，在他们面前就成狗熊了？你敢输了这场比试，我日后就叫你孙子！”

　　“谢小三！你放屁啊！小爷与你是仇人！小爷才不会输！喝啊--找死！！！”只见桓温一手撸起袖子，对上几人，--‘嗖嗖’，银光闪过，就射出了几枚细箭。那几人不幸中招，就捂着伤倒地呻吟。

　　“好卑鄙！”太子静，一手摔了杯子，一手指着桓温的方向，对着我说道，“暗箭伤人，谢大人也不管？不能这么无耻！”

　　“谁说这是暗箭伤人，卑鄙无耻了？我瞧他桓温使得不是诈，是计！寒人中若放聪明些，舍掉那些假羞耻，早赢了！不如人就别说人！他们可不是要去市集卖菜，是要当官那。”我嗤笑一声，不予理会。

　　寻目光过去，场上已剩半数。
　　那里空挡一出，就瞧见有一人眉目端正，身着玄色道袍，风骨清雅；背靠着另一人清俊秀逸，吹着口哨，一派风流写意。

　　在那一片混战中，还有一人的身影一直未动，他明明站在角落，不怎么动作却能轻易化解了别人的攻势，借力回击又能自保。我恍然想到下棋，棋盘边角最易成活。拼的不是运到，而是才思。
　　稍稍有心思就远观此人，丰神秀澈，眯着桃花眼，笑颜盈盈，又带些神色迷离，摸不透其心思的样子。

　　比试结束，细数了一下，寒人还剩九人，士族还余十一人。
　　当初比的是，只要寒人留下有十人便算赢。
　　“殿下，您看，真是我赢了啊。”假意说着，待看太子静的反应。

　　太子静咬牙不松口，“本殿下，还没输。”我只好奉陪着。
　　一旁站的良久不言语的公子归却开口了，满脸堆笑道：“不如让我身边的这奴才也上去试试吧！太子殿下，谢大人，你们意下如何？”

　　“好啊！不过我也要算上个人。陆小安--”我拖长语调，“陆小安啊，你也去玩玩。赢了公子赏你。”
　　公子归的那奴才上场很利索，一个箭步就跳了上台。掰掰指头，伸筋拉骨，俨然是个打架的老手。
　　我盯着陆小安，心想当初在陈郡，也是陪着练过的，算然只是花拳绣腿，今日恐怕要看他拿出机灵劲，以四两拨千斤之术。

　　可惜，天不遂人愿--陆小安刚开始还能应付，就是你追我跑，你打我躲，久了耗得体力快，慢一步就被一拳打倒在地。

　　“够了！公子归叫你的奴才住手！”眼看那匈奴小子全无停手之意，我不免有些急了。

　　“回大人--我这奴才就一个毛病，打起架一般停不了啊！”公子归摊着手，耸耸肩。

　　我听他一说赶紧奔下看台，推开碍事的几人，直冲向陆小安跟前。几个拳脚来回，原本想要挡了那匈奴小子的攻势，谁料被逼的全无还手之力。
　　眼一急，就出了口，“你们匈奴人真是野蛮，幸好活着的也不多了，听说你们匈奴早就被南燕那帮鲜卑人给灭了！”

　　听得这话，他竟不要命似的，变了一副狰狞的表情，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把短刀就冲了上来。
　　心道--糟了。

　　说时迟那时快，半路竟有人拦住了他，我从侧面看去，原是方才站角落里的人。
　　也未见他如何出的手，只听耳畔一道劲风划过，就听得‘咣当’一声，刀已坠地。等他收了手，我才看清那人单手执了条黑色软鞭。
　　轻易就制住了--好厉害。

　　“陆小安你还能站起来么？”我扶起陆小安，查看伤势。
　　他只是挨了几记重拳，咳嗽着回道，“能，公子。”
　　扶着他的肩膀，“好，给我站着。”想来平素还不曾打过自己奴才，竟然让别人的奴才教训了。

　　我瞪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那匈奴小子低垂头，也不答话。
　　心下火急，走上前。‘啪’一巴掌恶狠狠扇了上去。‘啪、啪’反手两记又是加了力道。
　　再不说的话，我就继续打，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多倔有多硬。

　　“谢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呐，他叫谟！呼耶谟！”
　　“怎么，才伤一个奴才你就发怒，刚刚的比试那么不公，伤及无辜，怎么也不见谢大人你叫屈？”太子和公子归此刻也都从看台那跑了过来，说话间倒全是袒护那个匈奴人的。

　　公子归忽然凑到前，贴上我耳边，压低声语道，“他本是匈奴王的侄子。”那眼里是盼着我留情。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刚刚像是要杀了我。城破之日，皇族都成了丧家犬，他是被我揭了伤疤。听闻他们的王被分尸，头颅还被系在城墙，皇族人都被埋入“肉丘坟”，想来他是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

　　“谢大人，挖人伤口不留情面，不是君子所为。”太子静说完，紧抿着唇，默默的以目光谴责我。

　　我本非良善，何故装君子？就做个真小人。往人伤口上撒盐是不对，可惜谁让他先犯的我。
　　“太子殿下，我谢天笑一向就是这样护短的。”

　　“谢天笑，你过分了，护短也不是这样的。刚刚被伤的还有我桓温呢！一个奴才也值得你得罪太子吗？”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桓温，护着手腕，脑门上还冒着冷汗。

　　“庾清、庾严，还不快带桓温找大夫，好好治伤。”
　　我瞧了一眼不打算理会，转身投向另一边。
　　要想宠条狗都敢让它无法无天，敢跟我较劲的都去死好了。我这气得不是伤了一个奴才，而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回就算我输了，太子殿下。”
　　太子静勉强点了下头不做声，倒是一旁站着的公子归双手作揖，又现出那副谄媚样，“谢大人啊，今日多有得罪，还忘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我扫了眼，收回目光，环顾这场上剩下的人说道：“你们今日能留下的，也不算什么。”言毕，就带着负伤的陆小安走下出去。

作者有话说

　　吐血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