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伤口》断玉削锋

1、1

　　不是每道二选一的选择题都有答案，即使一边是挚爱，一边是陌路。

　　——题记

　　撒加拿起剃刀，他几乎没怎么费力就翻出这把最原始的剃刀——简单的手柄，锋利的刀片直接裸-露在外，足够隔开皮肉……

　　他将刀片对准自己的胸口，对准胸口上那个优美的M，曾经的虔诚的彰显，已变作怪兽头顶狰狞的犄角，护栏上突兀的尖刺，那人一双带着笑的眼里映出的自己痛苦扭曲的表情。

　　“调查局不肯加的部分，你可以自己补给我。今天你多出的部分，我保证你日后加倍的拿回去。”

　　“除了让他们逐渐相信你真的不肯用一张磁盘来交换我的性命，你还为我做过什么？”

　　米罗，是我欠你的！我也一直在后悔，当年没有机会先开枪打死你，再打死我自己，这样我就不必选，不必在同样的生命中做出选择……

　　“阿布，你进来一下……”

　　手术室的灯，就像是金色的飞碟，忽远忽近徘徊不去。

　　“又是一个因爱成恨，自残身体的？”年轻的护士窃窃私语。

　　因爱成恨？你知道六年里每天都做同样的梦是什么滋味吗？

　　六年前，撒加搬到华盛顿市郊。临着院子的小路上，经常有男孩滑着滑板相互追逐。男孩中声音最大、花样最多、尤其喜欢挑战危险动作的那个显然是个领军人物。他有着紫罗兰色的卷发，猫咪一般的眼睛，右手食指的指甲上不停变换着图案，因为离得远总看不真切。他把滑板玩得比自己的腿更灵活，其他男孩有时候显然受不了他猫科动物式的骄傲，但又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技艺和他层出不穷的鬼点子。

　　一个春意懒散的下午，撒加倚着阳台摆弄君子兰。他刚刚获得长达一周的假期，作为他连续工作42天的回报。阳光在树的枝叶间舞蹈，一会儿将懒腰伸得直直的，一会儿又害起羞来，整个儿缩到一片叶子背后。撒加的思绪跟着阳光的舞步，一会儿被拉得很远，一会儿又被扯得很近，连带那些男孩们的吵闹声时而仿佛远在天边，时而又似乎近在耳边。咖啡香与泥土香像麻醉剂一样熏得人昏昏欲睡，以至于撒加瞥见卧室门口探出来的小脑袋瓜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下意识转回头去，在路边搜寻男孩的身影。

　　“嗨！”男孩拎着滑板跳出来，居然不是错觉！

　　“房东太太有没有多收你的钱？”男孩开始为自己的“私闯民宅”找借口，“那个胖得像只烧鹅的女人？”

　　“她很喜欢多收人钱吗？”撒加上上下下打量男孩，根据以往的经验，即使是最老练的嫌犯，在这种眼神的扫描之下也会不自在，但眼前这个男孩却挺直了身子，昂起了头，甚至还把手里的滑板转出个角度，仿佛摄影师正跪在他脚下为他拍照。

　　“如果你是个爱干净的人，那么……嗯，这么说吧，你每次洗澡会超过一个小时吗？”

　　撒加正要接口，男孩已经像豹子一样蹿出他的视野，“你有好多车模！我可以看一下吗？”声音从墙那边传过来。

　　窗户外，男孩们争吵的声音由远及近，撒加从中快速筛选出一个名字——米罗。

　　“你叫米罗？”

　　“你在躲他们？你不是他们的头儿吗？”撒加双手交叠倚着门，轻而易举识破男孩的小把戏。

　　男孩艰难地够着一辆Audi车模，一点也不想隐瞒，“我和他们打赌，赌输了，他们想要我的滑板，我不想给他们！我反悔了，我是为了躲了一只小狗才失败的！”

　　撒加帮他将车模够下来，揉揉他的头发，男孩的头顶很暖，几簇卷发倔强地从撒加的指缝中钻出来，像可爱的绒球。

　　男孩伸手护住自己的头顶，皱了下眉：“我的头不轻易给人摸的！”见撒加迅速收回了手，他挤一挤眼睛，“不过，如果你喜欢的话，就给你摸摸！”

　　撒加实在没法再忍着不笑出来，他狠狠在男孩头上揉搓了几把，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有没有受伤？”

　　男孩露出一排小白牙。

　　撒加翻出药箱，男孩毫不客气地抓起一瓶喷雾，身手依旧矫健，“借我用下洗手间！”

　　一分钟后，撒加推开洗手间，男孩正坐在浴池边上往膝盖外侧喷药，长裤挂在脚腕子上，撒加想走过去帮忙，男孩马上飞快地站起，提上了裤子，“我很会保护自己！我只摔断过一次胳膊！”

　　撒加对着天花板翻眼睛。

　　“我要回家了！”男孩仿佛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但马上又恢复成之前理所当然的表情。

　　撒加送他到门口，男孩转过身来和他摇手，“我住在你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再见！”走出三步，又转过身来，“你长得像我爸爸！”

　　撒加一楞，还没回过神来，他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你比他帅！”他脚尖在滑板上一点，身子也没见怎么动，人已站上滑板。他在原地来回滑动，像在跳拉丁舞，“不过你没他性感！”

　　撒加再一次笑出来时，米罗已滑出老远。四下里埋伏着的男孩们蜂拥而上，追在米罗身后，雁群般远去。

　　渐渐远去的轮子的嗡鸣声中，米罗的声音募地远远传来，“如果洗澡时间超过一小时，房东太太会加收你水费！”

　　几个月后，撒加送“离家出走”的米罗回家，才发现米罗的父亲十几年前死于业余赛车比赛，米罗对父亲的认知全部来自照片和父母结婚时的影像资料。米罗的母亲对撒加的出现表现出极大的宽容，无论是撒加酷似她丈夫的长相，还是彬彬有礼的气质，都加固了年轻寡妇对他的信任。

　　两家之间的频繁往来，在撒加的黑白调色板上加入了新鲜颜色，撒加的假期生活不再被咖啡、浇花和无聊的哈欠充满，开始因为那个说谎话不脸红的卷发男孩生机盎然。

　　房东太太是个很好的人，从没提过加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