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 ＼［仙道/+藤真］<雪深深>》阿塔[danheta]

8、第 8 章

　　八

　　\"听说海南组真的很厉害啊，四代目是叫高头对吧，\"宫城若有所思的看着火堆说道，\"听说有一个叫做牧的男人，他可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就干掉了山口组的左右辅佐啊。\"
　　\"是吗？\"他挠了挠脸，\"没听说过啊，山口组？\"
　　宫城朝他呲着牙，恼火的问道，\"你到底去没去过最晴川啊，怎么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他有点烦了，心想，我又不是彦一。
　　只可惜这话说出来未必有什么用。
　　\"最晴川那么大，\"他无奈的摊开了手，笑了一下。

　　\"那和我们说说你知道的吧？\"晴子也凑了过来，笑着请求道，\"我还从来没去过呢。\"
　　\"对对，说说看！\"樱木也起劲儿了起来，赤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倒显得有些诡异了。

　　\"要说的话...\"他端起木碗，慢慢的喝了一口，然后望向了那跳动的火焰。
　　真要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群亡命之徒聚居的荒川而已，有什么好说的呢？

　　\"啊，\"他好像刚想起来似的，突然说道，\"今年的话，最晴川大概会和以前不太一样吧。\"
　　彩女和宫城对看了一眼，然后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们不是也知道吗？所以才来的吧？\"他随意的把木碗放在了身旁的席子上，抬起头来看着彩女的脸，慢慢的说道，\"二十年前，陵南、翔阳、还有海南三组定下的血契，到今年开春的话，就结束了吧。\"

　　晴子怔了一下，看向了彩女，好像在求证似的。
　　彩女笑了一下，眼睛里却连丝毫的笑意也没有，\"池塘的水干了，青蛙们除了上岸，还能去哪儿呢？\"
　　他微微的笑了一下，说，\"我只是不想刚回去，就惹上一身麻烦啊。\"
　　\"等我们看到了最晴川，就不必再麻烦您了，\"彩女稍微的朝前俯了俯身，拜托他道，\"雪封了山，我们对路又不熟。\"

　　樱木伸出手来，拍着他的背，毫不客气的说道，\"怕什么，就算真到了最晴川，也有本大爷罩着你！\"
　　流川\"哼\"了一声，嘟囔着白痴猴子，然后把脸一扭，看着墙上跃动的火影。
　　乐呵呵的拍着他的樱木，下手居然一点儿轻重也不知道，只不过几下而已，却打得他的背都痛了起来。

　　他伸出手去，轻轻的揉着背，侧过脸去的时候，看到了樱木那张自信满满的脸，还有随意的放在身边的那三把刀时，便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也许，这个人，真的能够让最晴川大吃一惊吧。

　　他这样想着，心里便有些痒痒的，想着要是阿福遇到了这个人的话会怎么样。
　　我们阿福也不输你哪。

　　火堆的焰光渐渐的暗淡了下来，撞着柴屋门的雪风也随着那墨一般的夜色沉淀了下来似的，静得让人心里微微的发慌。
　　大家都合衣而卧，早早休息了。

　　可即便是合起了眼，却仍旧睡不着，他躺在那里，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他却还是有种，仍旧独自一个人睡在那间废弃的柴屋里似的感觉。
　　夜里只有雪风拍打他未曾扣紧的门，有时静了下来，冷冷的月光从门缝里落进来，一直落到他的身边。
　　大约还是太静了吧。
　　在山里的那几个月，他有时也会觉得难以入眠。

　　他听到樱木突然翻了个身，长长的手臂啪的一下搭在了宫城的身上，嘴里还嘟囔着什么:\"晴子小姐，晴子小姐。\"
　　他睁开了眼，披了衣服，拉开门时，雪夜的寒气，叫他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站在那雪地里，只是望着那夜色里的山林，多站了一阵儿之后，似乎也看得出细致的轮廓来了，似乎连落在夜色里的影子也瞧得出来似的，他忍不住瞧得出了神。

　　身后响起了轻轻的推门声，他回过了头，看到了彩女披着件羚羊裘，走到了他身边，然后站住，也朝他方才望去的方向望去了。
　　\"你好像有心事啊？\"彩女安静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
　　\"是吗？\"他故意反问道。

　　彩女笑了一下，并不在意似的，只是看着那似乎微微的有点儿亮的雪地，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听说啊，最晴川之所以叫最晴川，是因为最初到那里的人，觉得他看到的天空，比别处都要晴朗，所以才会把那里叫做最晴川的。\"
　　彩女说到这里，便蹲了下去，伸手握住了一捧雪，然后站了起来，朝着他笑着说道，\"可惜后来他们才发觉，原来那里是片凹地，周围都是山，一年难得几日晴天。\"
　　他伸开了双臂，舒展着身体，然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才答道，\"是啊。\"

　　以前听寿美讲这件事时，千春还说，起名字的那个人真是笨。
　　可寿美却说，逃亡的人，能够看到蓝天，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哪里会在意以后会不会看到更晴的天空呢？
　　那时他们还小，千春就问，他们为什么要逃？
　　寿美想了想，说，\"因为他们有所惧怕吧。...死亡啊，黑暗啊，人们会怕很多很多的东西哪。\"
　　千春不服气的拽着她的衣袖，说，我就什么都不怕。
　　寿美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寿美那时的神情，大约是微微好笑的吧。

　　\"你好像很容易走神呢，\"彩女歪着脑袋，好笑的看着他。
　　他摸了摸后脑，歉然的笑了笑。

　　彩女翻转手腕，松开了手，于是手心里的那捧雪，便结成块的落了下去。
　　\"这么说可能还是冒昧了，\"彩女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说道，\"可是，看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忍不住有点生气啊，心想，你这人真不懂礼貌哪。\"
　　\"唉？\"他这才看向了她。
　　\"即便是和人说话时，也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睛也不看着说话的人，总觉得你好像在看好像在看...很远的地方似的。\"彩女皱了一下眉，认真的对他说道，\"和人说话时，不看别人的眼睛可不太好啊。\"
　　他静了一会儿，说，\"抱歉啊。\"
　　彩女的脸上露出了歉然的神色，刚想要开口的时候，他却突然这样问道。\"你听过鹤返乡的故事吗？\"
　　\"嗯？\"彩女没听清似的，扬起了眉毛。
　　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鹤返乡的故事，你听过吗？\"
　　彩女哦了一声，说，\"这个啊，小时候听过的。\"
　　\"能讲给我听听吗？\"

　　彩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想听这个呢？\"
　　他\'嗯\'了一声，却并没有解释。
　　彩女没再继续问了，只是说，\"你知道吗？传说很久以前，这世上的鹤，都是黑色的呢。他们只住在北国的沼泽地里，夏天的时候，就快快活活的过着日子，可是到了冬天，日子就不好过了，因为实在是冷极了，就只好大伙围在一起取暖，吃的东西也少，每年冬天，就会有很多的鹤死掉，于是有那么一年快入冬的时候，有只鹤说，我们得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冬才行啊。\"
　　他笑了笑。
　　彩女也笑了起来，呵了一下手，然后又继续说道，\"可是从来没人离开过那片沼泽地啊，没人知道哪儿是暖和点的地方，哪儿的冬天能有东西吃，能不受冻，没人知道啊。所以大家就还是留在那里了。\"
　　\"然后呢？\"他象个听故事的小孩，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然后，那只鹤就独自一个飞走了。\"
　　\"唉？\"
　　\"嗯？\"
　　\"我以为，\"他有点不解，\"故事难道不应该是，那只鹤努力劝说了大家，然后带着其他的鹤飞到了暖和的地方去越冬吗？\"
　　彩女捂着嘴笑了起来，\"你专心的样子，看起来还蛮有趣的呢。\"
　　\"啊，\"他讪讪的收回了目光，用食指挠了挠脸颊，呵呵地干笑了两声。
　　\"年老的鹤都死去了，那只年轻的鹤成了首领，可是那年的冬天却来得特别的早，还特别的冷，要是象往年一样在那里过冬的话，恐怕到了春天，鹤群里没几只能活下来的。\"
　　\"不得不走了啊。\"他轻轻的说道。
　　\"那只鹤吩咐大家在那里等着它，然后一个月后，它才回来，\"彩女仰起了头，仿佛要在夜空里寻找月亮似的，深深的凝望了一阵儿，然后回过头来，冲他一笑，\"然后就带着其他的鹤，飞到了暖和的地方去越冬了。\"
　　他安静的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彩女继续说下去，这才问道，\"这就完了？\"
　　彩女摇了摇头，然后却又点了点头。
　　\"那只鹤一直带大家飞到它选中的地方，然后就从空中跌落了下来，死掉了。\"彩女淡淡的说道，\"因为它那一个月没日没夜的都在飞，终于累坏了吧。\"
　　他怔了一下。
　　\"那只死掉的鹤，连黑色的羽毛都变成了雪一样的白色呢，大概是太累了吧。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它的故乡呀，其他的鹤想来年开春的时候，把它带回故乡的那片沼泽地去，你知道它们怎么办的吗？\"
　　\"怎么办？\"
　　彩女露出了奇怪的微笑，\"每只鹤呀，都把那只鹤的一片羽毛带在身上，可是呢，你知道的，鹤的嘴尖尖的，所以呀，有的鹤，拔下的是染了血的白羽毛，也有的鹤很笨，不小心把羽毛落在了泥土里。可是呢，一个冬天之后，很多的鹤都不想回去啦，说这里这么暖和，为什么要回去呢？那里那么的冷，又那么的远。\"
　　他没说话。
　　彩女则笑着继续说道，\"结果，它们的羽毛都变了，有的变成了雪一样的纯白色，有的变成了泥土般的浅灰色，有的变成了血一样赤红色，然后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些黑鹤朝那片沼泽地飞去了。每年，它们都飞到暖和的地方来越冬，但是一旦真的暖和了起来，就不由自主的往回飞了。但是那些黑鹤，却再也不肯离开故乡了，所以啊，这世上，有雪鹤，有火鹤，有灰鹤，有黑翅膀的白鹤，可是却再也看不到黑色的鹤了。\"
　　\"人们说，那些黑鹤，就那样永远留在了那里，再也不肯离开了，\"彩女喃喃的说道，\"可是呀，我们小的时候都说，一定是那只黑鹤的诅咒吧，哪有人那么傻呢，暖和的地方不呆，一定要飞回那么冷的地方呢？\"

　　即便是没有月亮的夜晚，那雪光也微微的发着莹光，让看着的人觉得寂寞了。
　　他忍不住觉得冷了起来，便拢起了手。

　　记忆里，那幅竹纸上所绘的，究竟是雪鹤，还是黑鹤呢？
　　那男人勾勒的舞鹤，轮廓至今还清晰的映在他的眼底。可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那应该是雪鹤。
　　而此刻，他竟然有些辨不清了。

　　\"怎么？\"彩女瞧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道。
　　\"...\"他沉吟了一下，\"这就是鹤返乡的故事啊？\"
　　\"我们那里是这样讲的，别的地方，大概又是不一样的故事吧。\"
　　\"那.....\"他禁不住问道，\"返乡的，到底是黑鹤，还是那只死掉的雪鹤呢？\"
　　彩女刚要开口，却听到门被推开了。
　　\"你们不睡吗？\"宫城拉着门，哭丧着脸朝他们低声说道，\"外面这么冷，进来说也行吧？\"

　　彩女用手抚着脸，呵了口气，朝回走去，然后笑着说，\"我们在说鹤返乡的故事哪，这刚说完。\"
　　他微微的有些懊恼了，但还是跟着她进了屋。

　　只是，在身后掩上门时，他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男人的声音。

　　\"你知道雪鹤为什么是白色的吗？\"
　　那认真的声音里，仿佛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在那里站住了。

　　那时的他，还以为那男人要刺的是雪鹤，所以才会问，为什么要刺雪鹤？
　　其实，那也不过是身为刺青师的必要而已。
　　可是那男人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河下君，你知道雪鹤为什么是白色的吗？\"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本来就是白鹤吧？\"对坐着的两个人，中间的那张矮几上，就摆着那张竹纸。
　　\"它本来不是白色的啊，\"那男人笑着看向他，\"只不过因为身上都落满了雪，再也变不回原来的颜色了，所以才会被叫做雪鹤。\"
　　他抬起了头，看向了那男人，因为光听声音，实在听不出来对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昨夜还在台阶下坏心眼儿的望着他的男人，今天却因为剃掉了胡子的缘故，看起来竟然完全的判若两人了。
　　原本那种微妙的狡猾感，就好像从鱼笼里溜走的鲇鱼一样，再也不会钻回旧笼子了。

　　那个原本留着胡子的男人，是隔天早晨才回来的。
　　因为剃掉了胡子，要不是还穿着昨夜的衣服，他差点儿认不出来。
　　清晨就回来的男人，结果还被他撞到，两个人居然还面对面的望了好一阵儿，只不过一个是故意装出来的一本正经，客气又礼貌的打着招呼，一个却是一脸的困惑，愣在了那里。

　　来到小野家的头一天夜里，就被他在庭院里叫住的男人，面对他的质问，并没有回答到底是不是要去花街，反而在他吩咐了说不可以行男女之事之后，故意的问他说，那男人行么？
　　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立刻笑着说道，\"啊，找什么都不行。\"
　　那男人笑了一下，说，\"找剃头匠也不行吗？我想把胡子剃掉啊。我在外面几个月了，今天才刚回最晴川，就来拜访你们小野家了，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剃呢。\"
　　他有点恼火了，却又有些想笑，但也只是说，\"随你的便吧。\"

　　谁会相信那男人夜里还要出去剃胡子的鬼话呢？
　　虽然觉得不太愉快，但也只是觉得有些惋惜而已。
　　行男女之事后，在两三天之内，皮肤的肌理都会有所不同，所以小野家才会有这样的规矩。
　　可惜了那副竹纸上的雪鹤图。
　　或许，这就是千春所说的，刺青师的愿吧。
　　但，反正也无所谓了。

　　不过，他后来又想到，既然那男人那么喜欢逛花街，那么以后刺青的日子，就夜夜把他赶出去让他逛花街好了，这样也不失为一种解决之道。

　　结果第二天早晨，在走廊里遇到了那个剃掉胡子的男人时，他竟然愣住了。
　　虽然觉得似乎有几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人，还有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小野家里，还在自己的面前，理所当然认识般的朝自己打着招呼。

　　\"我没有逛花街，\"在走廊上碰到的时候，那男人打完招呼，便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说，\"我去剃胡子了，然后去泡了温泉，结果不小心睡着了。\"
　　\"...啊，鸟....羽，\"他这才明白过来了。

　　他的记性的确一向都不太好，但这次，实在不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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