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行》紫苏芸香

4、双龙戏

　　第四章
　　夏日的夜并不清凉，若是太阳将落，只会热气蒸腾，变得更加炎热。
　　此时最是合适摇着蒲扇躺在竹席睡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悠闲，懒散。这样炎热的日子，便是只多一件外裳都会显得多余。而现在躲在房梁上，将整个身子贴紧房梁，那个深蓝布衣，衣着一丝不苟的男子，脸上却是连一丝汗意也无。
　　展昭的气息早已隐藏，就算现在有人从廊檐下走过，也不会觉察。他从敞开的窗户窥视着身旁房间，房间里面只得两人，一是今日白天见过的苗秀，而另一人长相与苗秀颇有几分相似，约莫二十来岁，怕就是那苗秀的儿子苗恒义。
　　只见那苗秀炫耀一般掏出今日白玉堂给那老者的钱袋，笑道：“今儿得了个小财，有个多管闲事的小哥替一个佃户还了五两的欠银，我便说这三年利息乃是三十两，那个小哥就乖乖给了我三十五两。不过还有多给那个佃户不少银子，来日编个名头，让那个佃户把那些银子乖乖地吐出来。”上翘的嘴角，笑得老奸巨猾。
　　人心不足蛇吞象。展昭心中一沉，这苗秀显然没有把白玉堂的话放在心上，这之后只怕还会再去找那个老者的麻烦。
　　这对话显然还未结束，只见那苗恒义拿出了另一个钱袋往那桌上一放道：“爹你白得的这三十两和儿子的这三百两比起来，确实是小财了。”
　　“你这又是从何处得来的银两？”苗秀吃了一惊，伸手拿过了钱袋打开查看，货真价实的银子拿在手中着实有些沉甸甸。
　　展昭看着那明晃晃的颜色，皱了眉，若是今儿听到的传言所言不虚，只怕这一笔钱也不过是不义之财。
　　“前些日子有人找我写了封文书，这些银两，便是我应得的报酬。”苗恒义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苗秀却远不如苗恒义这般放心，担忧道：“什么文书能得到三百的银两？不会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文书吧。儿啊，得了银两固然好，可若是触犯了王法，上面追究下来，可是得不偿失啊！”
　　“爹，你说什么呢！真以为儿子我这般不知处事？”苗恒义没好气地将苗秀手中的银两拿过道，“爹，我和你实话实说了吧，之前不是有一个错杀案么？就是那个王家老儿和李家公子发生冲突的那个案子。”
　　苗秀自然是知道的，他点头道：“那个案子不是有结果了么？那个李公子失手错杀了王家老儿。可是杀人偿命，这李公子还是要付出些代价。”
　　“爹，你儿子若非是有扭转乾坤能耐，又怎么会拿到这三百两纹银。”苗恒义笑着比出了一个手势笑道，“我不过是在卷宗上多加了这么几笔，比如当初那王家老儿已经重病在身，两人对斗时，乃是那王家老儿先动的手，加上雨落地滑，李公子的那一掌用力原本不大，但是这天时地利，加之王老儿身有疾，没想到就让那王老儿送了命。这种种而言，难道要一并追加在那李公子身上？所以，这些条件一出，李公子要付出的代价，自然是减半有余。这三百两纹银，就是李公子的家人送来的酬劳。”
　　“你这样修改卷宗……”苗秀依旧有些担忧。
　　“爹，若非是有太守大人的默许，我又怎么会做这件事。”苗恒义将那银两把玩在自己手中，冷笑道，“只怕我收的银两还不及太守大人收的十分之一。”
　　展昭的眉头快要皱成了锁，官官相护的败落，才是民间疾苦的本源。展昭当初义无反顾地加入开封府，便是为捍卫开封府那一片难得的青天。只是这青天之外，依旧会有看不到的黑暗流转。
　　展昭心中早已定了主意，要将这件事详详细细地禀报包大人，只是眼下这些不义之财绝不能留在这苗家父子手中。强抢自然不行，等到夜深人静，巧取才是上策。展昭这般想着，还未动身，突觉一道清风自院中流过。展昭心中一惊，这风十分不自然，定是有人急行而起，刚刚并未觉察有人同是夜客，此人的功夫只怕与自己不分伯仲。展昭下意识回头，恰看到那一抹白色的人影，月光下依稀能辨认出，那副华美俊逸的面容。
　　夜隐墙角，却敢着这与夜正相反的白衣。寻常夜藏，最怕的便是被人看到面容，可偏偏这人这般不容错认的潇洒风华，却连面纱都不用。疾行如风，纵过静水不见涟漪的轻功，只怕与展昭燕子飞不分上下。
　　展昭轻声一笑，是白玉堂。
　　看来，刚刚苗家父子的那一席话，这白五爷亦听了个明白，只是不知这时离去，心中是有何计较。
　　展昭还未想出个端倪，只听一阵脚步杂乱，那苗刚忙不迭跑了进来，边跑边喊：“老爷！少爷！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苗秀和苗恒义听闻大吃了一惊，互看一眼，将手中的钱袋往桌上一放，齐齐冲了出去。展昭心中一喜，知是那白玉堂使了计谋。有人帮了忙，展昭自然不客气，他顺势滑下了房梁，就着窗沿一跃，便进了房间。展昭一伸手就将那桌上的银两拿入手中，想了想，又将白玉堂的钱袋放下。既然刚刚白玉堂听到对话，那定会回来将这些银两取走。展昭将苗恒义的那一袋银两收好，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想着一个点步便出了房间。转身一想，便定了主意要去看看，白玉堂的后院放火，情况如何。
　　谁料那道深蓝色的身影前脚刚刚离开房间离去，另一袭白色飞扬的白衣又跃进了房间。白玉堂看到桌上只留下自己的那个银袋，便知道有人先行一步。此番既然故意留下了自己的这个钱袋，只怕不会是梁上君子，而是知晓这来龙去脉的另一侠义人士。
　　白玉堂心中一叹，自己刚刚竟然全未觉察到另一人的存在，不分伯仲的功夫，还好是同道中人，而非敌手。白玉堂手中掂量着那个银袋，嘴角扬起一抹飞扬的笑意，脑中没由来地想起今天白天还未看清的那道深蓝色身影。来日有缘，定要好好结识，说不定能成之为知己。
　　白玉堂轻然一笑，纵身一跃，亦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