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鬼》煤飞

47、第四十五章 腐骨

　　往南十里，是一片淹没在沼泽地的紫树林。

　　浑浊的湿泥不时向外冒着气泡，散发各种腐臭，深不见底的沼泽旁还有一些动物尚未腐烂的尸体，只是身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撕裂开来，肠穿肚烂，内脏散落在一旁。

　　见到此情形，我和凤鸟小心翼翼地沿着沼泽边上走。

　　微弱的诡异气息在空气中流动。

　　“有个大家伙盯上我们了。”凤鸟神色轻松的抱着头，斜眼瞥着我，打哈欠说，“一来这里就被盯上，感觉真不好。”

　　“敌不动，我不动。”我淡淡一笑，摊手继续向前行。

　　“你看上去挺轻松。”

　　无奈地望向正在伸懒腰的人，心想你才是最轻松的人好不好。

　　两个毫无危机感的家伙在沼泽边逛了一圈，死气沉沉，除了一些还在沼泽中不停挣扎，尚未断气的动物。这里渺无人烟，也没发现又什么特殊的地方，于是我又看了看那张纸，想不出“南十里”是否还有没有别的意义。

　　莫非是我们找错了？

　　四周顾盼，此时，沼泽表面突然震了一下，气泡更甚。

　　“大家伙等不及了呢。”凤鸟露齿，笑着说。

　　觉得有些疲倦的我盯着沼泽，叹气道：“既然有人想要跟我们玩玩，那就不要扫人家兴致。”说完话，我拂袖一挥，沼泽立即裂开一道口子，凤鸟大笑一声，随手将身旁的紫树连根拔起，狠狠的向裂口当中的生物扔过去，力道之大，几乎将沼泽地震裂，随后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声，一条布满斑纹的触手，连带着尖刺的皮肤向我们直面袭来。

　　向后轻轻一跃，我眯眼，对凤鸟说：“把它逼出来。”

　　落在不远处树上的凤鸟不耐烦地瞥我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发号施令，胆子挺肥啊。”

　　“不过看你玩得开心。”微笑着，我接过话，轻松避开另一只触手的攻击。

　　凤鸟冷哼一声，不再看我，而是轻轻抬腿跃起，落在其中一根触手上，他随手掏出背后的骨刀，刺进触手中端，那玩意儿吃痛一叫，疯狂地挥舞触手，而凤鸟并未退却，反而擒住刀柄，斜腰转身双手握住骨刀狠狠一转，血浆四射，一条触手便连根扯断，噗通一声落进沼泽。

　　那玩意儿吃痛一叫，然后七八条触手同时伸出，向凤鸟袭去，我跃至后方，伸长指甲，近身一靠，顿时又断了他两根触手，

　　这下沼泽里的东西再也忍不住了，他拼命挥舞着触手，整个从腐臭的沼泽中立起，是一只巨型八爪鱼，软绵绵的身体上布满湿滑黏腻的的疙瘩，皮肤上还有许多蟒状斑纹，看上去恶心非常。

　　金黄色的，几乎占据整个脑袋三分之一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我们，对峙当中，他突然张开触角，皮肤下裂出一张满是利牙的血盆大口，里面伸出一条黑色的分叉舌头。

　　突然，那张嘴朝我这边吐来一口黑色的液体，我往后躲过，望见原本我站住的地方已经被腐蚀一个大洞出来，不由转向凤鸟，兴奋道：“这家伙看起来不赖嘛。”

　　凤鸟眯眼，也躲过他的一记攻击：“哼，就是长得丑了点。”

　　“喂，喂，太伤人家自尊了。”

　　果不其然，凤鸟这句话一说完，八爪鱼的攻击尽数转向他，而他依旧从容不迫地躲避着，剩下我在这边，定定望着八爪鱼的方向，突然间，一种异样的感觉传至我脑袋，眼里的景象似乎再也不是单纯的外表，传入我眼中的八爪鱼，浑身上下布满了黑色的魔气。

　　再转眼望向凤鸟，他的体内则是充斥着耀眼的绿色，几乎全身都是风的力量。

　　这一刻，我突然好想觉察到了什么。

　　突然抿唇一下，原来觉醒是这么回事，能在战斗之中看清敌人的力量以及动向，这就是魔龙一族的魔力么。

　　再次转向八爪鱼，我目视着它，发现在战斗之中，他每次攻击的都是前面两只手，而他的魔力重点却是在那条分叉的黑色舌头上，浓浓的魔煞之力从他的舌头之处散开，然后化为腐蚀一切的力量。

　　腐蚀一切……

　　真是有趣的舌头。

　　随即我向后一跃，然后直直向他的嘴里钻去，凤鸟见我这般，瞪眼大叫：“你作甚？！”

　　没有回答他，我便已经钻进八爪鱼的嘴里。

　　周围都是不知名的腐烂肉块，充斥在眼里并不是什么好的景象，由于自身魔力的关系，我可以抵挡他嘴里强烈的腐蚀魔力，而对于如此作呕的一幕还是觉得有些反胃。

　　他的舌头整条漆黑，宛如一条蛇般蜿蜒至喉管，我顺道过去，在舌根处，我倏地看见一根通体漆黑，约两手之长的骨头伫立在那，跟他的整个舌头纠缠在了一起，但是可以看得出，这根骨头是后来插进去的。

　　腐蚀之力便是从这里出来的么？

　　我低下头，想要伸手抓住那根骨头，可是还没碰到，滚烫的皮肤被灼伤的感觉便由指尖传来，我对着东西愈加感兴趣，于是将提升自己的魔力与之抗衡，再次伸手想要触碰。

　　抗拒的排斥力再次袭来，而我也不甘示弱，一把握住那根黑色的骨头。

　　抵抗片刻之后，它臣服于我的力量，不再挣扎。

　　外面的八爪鱼似乎觉察到我所做的事，开始不停的摇晃身体，口腔内发生剧烈震动，然后他似乎不愿恋战，猛地一下钻进沼泽当中，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不让他离开似的。

　　是凤鸟吧。

　　出乎意料的可靠啊。

　　兀自笑了笑，我把目光转向眼下的黑色骨头，手指一用力，便听见筋肉断裂的响声，外面的八爪鱼惨叫着，但是我的手并未因此停住，反手一抽，连带着骨头与那条黑色的舌头，整个从他的口腔中剥离开来。

　　少顷，顶上一亮，我抬首，看见削掉八爪鱼半片脑袋的凤鸟在空中怒视我的表情，他冷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出来！”

　　不再犹豫，我飞身而出，而那只八爪鱼也抽动了几下身体，渐渐地不动了，不一会儿，整个身体沉入沼泽当中。

　　恶战之后，沼泽地又恢复了平静，依旧潮湿、腐臭。

　　凤鸟落在我身后，瞪我两眼，然后盯着我手里握住的，还带着血肉的黑色骨头，皱着眉问：“这是什么东西，魔气逼人。”

　　“不清楚，并不是那玩意儿身上长的，但是好像却控制了它。”我看着眼下的剑，淡漠地说。

　　“控制？”

　　“这根骨头的腐蚀魔力很强，不仅是□□，还有精神，如果不能很好驾驭，必定会被他侵蚀所有。”我解释道。

　　凤鸟抱臂，哼道：“那真是恭喜你，驾驭了他。”

　　我不隐瞒，点着头说：“魔族向来遵从强者，我的魔力比他强，自然是臣服于我。”

　　胡乱擦了把脸，凤鸟甩甩脑袋：“快走吧，这里臭死了。”

　　“也好，反正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待在这里估计也没有用处，还是有空再去找找段悭寒，问个清楚。”我点头。

　　“那你自行去吧，我不奉陪。”凤鸟径自转身，这么说道。

　　他的语气中的不悦声十分明显。

　　“你对他很有成见。”

　　“哼……”凤鸟挑眉，“那个小鬼，让人看不透，跟凰一个性子。”

　　“不要把过去的恩怨带入个人情感比较好。”我说。

　　白我一眼，凤鸟斜睨我，说：“是我带了情感，还是你带了情感？”

　　止住脚步，我对上他的眼：“此话怎讲。”

　　上前两步，凤鸟食指戳着克雷诺斯的脑袋，冷淡一笑：“接收这个小鬼身体的时候，我同时也接收了他的记忆。”目光流连在我脸上微微一转，他背对着我，耸肩道，“再怎么淡忘，也总不会忘了旧情人的，不是么。”

　　凝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我独自向前，说道：“随便你怎么说。”

　　“竟然不否认。”他弯腰，惊奇道。

　　“没什么好说的，”我说，“就跟附身在克雷诺斯身上的你一样，不一样的灵魂，自然是不一样的感觉。”

　　说完，我没有看凤鸟的表情，先行离去。

　　我并不否认我心中有寒的位置，但是段悭寒并不是寒，就好像戴着相同面容的面具的两个人，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心性与眼神，寒的眼神是温和的，而段悭寒则是捉摸不透的平静，他们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

　　就算段悭寒真的是寒，在我跟他说再见的那天，一切都结束了。

　　爱一个人不是永生永世，而是在你爱着他的时候，对他全心全意，所以我不会留恋过去，因为过去已经不可追回，我的生命中只有小红，尽管在他的生命里，可能早已将我遗忘，甚至摒弃在外。

　　后来是我独自去见段悭寒的。

　　他仿佛早就直到我要来，当我一出现，他没说什么，冲我淡淡一笑，随后问道：“怎么样，腐骨到手了么。”

　　腐骨，是那根黑色骨头？

　　从神识里取出，放置手心，段悭寒仔细一看，满意地点头：“敖小花，你果然改变不少。”

　　“段悭寒，我……”

　　“将你孩儿交予我吧。”未等我发话，他竟然先提了。

　　愣了一下，他笑了笑，毫不隐瞒地说：“凤鸟应当跟你说过，我让克雷诺斯去引他出来的事吧？”

　　点点头。

　　“克雷诺斯在此前就将你的事告知于我，所以我知道并不稀奇。”他转身，目视着我手里的黑色骨头，“你孩儿的身躯太小，不足以铸剑，所以需要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撑物，而这跟腐骨，正适合与你孩儿一同铸剑。”

　　“之前你让我去南十里，难道就是为了这跟骨头？”

　　“正是。”段悭寒点点头，“而我也相信你能拿到这根骨头。”

　　稍稍从惊讶中回复，我轻缓取出我孩子的尸体，小心翼翼的交予段悭寒，他亦慎重结果，冲我点头说道：“自会以我之力，为你锻造出独一无二的魔剑。”

　　停顿片刻，我禁不住问：“为什么要帮我。”

　　忽然转身，冰寒的眼里毫无感情，他盯着我，却弯唇道：“我说过，我要创造新秩序。”

　　新秩序？

　　不明白他的想法，我只微微点头，拱手相谢：“有劳。”

　　“不必。”他不紧不慢地说着，闪去冰冷的眸子带上一丝谦和，漂亮的侧脸染上一丝笑靥，可我总觉得他答应得太简单，也太轻易，隐约中有些不安的情绪染上心头。

　　是我多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