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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第八章
      月色如血,繁樱殒落。穿着华丽浴衣的那个男人,左眼的绷带绑得密密实实像他从不为外人所知的心事,倚树仗剑,漫不经心叼着烟斗,面前有上好清酒和几样精致小食。
      土方眯起眼,这个男人出现的地方永远宛如浮世绘上盛世的风景,繁华落地,云散烟起。工笔醮了金粉细描在瓷贝上,看似精致实则脆弱,太洁白的东西更容易污损,松阳的死亡让高杉的世界观粉骨碎身,让他眼里的人间趋向彻头彻尾的毁坏和幻灭,若不能打破现有的规则,属于他高杉晋助的世界又怎么才能被建立起来。土方想,究竟是高杉的悲剧,还是这个乱世的悲剧?
      “小十四别来无恙?你居然成长到学会利用别人。”
      土方眉一挑,不以为然“不向□□透露真选组的行踪是我份内的事,我又没有拿刀指着你让你去劫车。”
      振振有词。
      高杉开始欣赏他了,点点头“我去误打误撞解了你的围又救了银时,说起来还真是我的错呢。”
      语含讥诮。
      “你指使伊东来祸乱真选组只是为了报复这件事是不是也太小题大作。”一针见血直切主题,那种曲曲折折的对白实在不是土方的作风。
      高杉似笑非笑地看着土方“小十四,你效忠杀害松阳老师的幕府就是为了与我作对是不是也太矫枉过正。”危险的气息藏也藏不住,他狂妄的笑颜早失了昔日的温暖气息,就像败坏的人间上找不回的良辰美景。高杉看着松阳老师,就像土方看着高杉的眼睛。葬了老师后的高杉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失了高杉背影的土方却不得不为生命间更多的羁绊无奈地活着撑起一片天。
      土方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尽,但还能平静地与高杉对话“若要灭亡必先疯狂,晋助,我若不站在你的立面,谁还能剿灭你的疯狂。”
      高杉碧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冰冷又复杂的情绪,说不清爱恨,也许能称得上感情,拟或根本掩着杀机“立面?我还以为小十四无论如何也会选择站在我这一边呢。”
      土方冷笑起来,他毫不客气话中带刺,声音越见尖锐“你昔日的同伴坂田银时救了真选组,桂小太郎一直在被真选组追捕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攮夷派大势已去,晋助你又何苦独自硬撑。再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子要有多变态才会跟你这叫嚣着毁灭世界的疯子站在一边。”
      高杉勾起个微笑,眼角余光却失了温度,土方的话刺痛他心上某个地方,一个他从不承认是伤口的地方。明明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他会嗤之以鼻的话由土方亲口道出,令高杉觉得前所未有的刺痛“所以小十四,”他在树干上敲敲烟斗,余烬顿时随风逝去“你打定主意与我作对到底罗。”
      “你想毁灭江户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我下了黄泉遇上你的松阳老师正好问他,若早知会培养你高杉晋助这样变态是不是还不如让自己的生命结束得更早些。”
      嚓地一声,土方脸上一痛,他甚至根本没看到高杉什么时候出的手,细细的血痕顺着土方的脸颊淌下来。
      高杉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目光彻底沉入不见天日的深海,冷彻心肺。土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激怒他。
      来吧,晋助,拔刀吧,就在这里,像个真正的武士一样了断我们前世今生的孽与缘。
      村麻纱冰薄的刀身在夜里仿佛流淌的水银,映得土方清俊的容颜苍凉到荒芜,若非夜色深埋,他真不知该用如何悲伤去注视高杉黑暗中毒蛇般扭曲行走的绝望。
      二十五岁的土方十四郎对他仰慕了十几年的那个人握紧了刀。
      曾经。他高贵他温柔,他俊美的笑颜他优雅的谈吐无一不令土方迷醉。高杉晋助跟他那票泥巴里打滚的乡下伙伴不同,他完全是来自于令一个世界的。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是土方心里神一般的存在。
      在土方童年时代,高杉就是他全部的仰望,他做梦都希望自己能像高杉大人一样。
      在土方成年后,高杉仍然是他全部的追逐,他做梦都希望能亲手抓到他。
      土方嘲笑过自己,早知会有一天他与他走向无可挽回的对立面,年少时就不要全心全意一厢情愿地将那个人的一切当作自己的全部。
      “小十四,拿刀的手要这样。”高杉纠正十四的动作。
      “嗨嗨。”脸有点红。
      “小十四要专心哦,不然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今天,他与他站在这里,用他握过的手战斗,为他们再也回不去的流年举刀相向。如果这是成长不得不面对的阵痛,那么有时真希望梦一般的人生永远不要醒来。
      高杉转过身,紫衣金蝶,华袂若舞,踢翻了地上残酒冷馔,他并没有给太多时间土方去感怀。
      “你,不跟我决斗?”这么一来土方就完全乱了,不按理出牌的高衫仍然会让他不知所措。
      “鬼之副长,”高杉暂停下脚步,回首,碧眼中冷艳的光连同他嘴角一丝半点的弧度,是嘲弄是鼓励还是期待“让我看看你怎么能与我作对到底。”
      木屐踩得咄咄作响,声声远,每一声都像高杉踏在他心上。
      土方黯然地垂下眼睑,失魂落魄。
      被看穿了。高杉看穿了他。
      土方求一场华丽的决斗,他期望能以现在的自己挑战高杉的刀法。
      土方求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他渴望高杉的刀渴望到走火入魔,若能死在高杉的刀下,他的血饮泣于高杉最近的地方,不必再夜夜倾听灵魂的哀鸣。若能死于高杉手中,他的血将染红高杉存在过的土地,鉴证他以生命守望真选组的决心。
      高杉却轻而易举地打破他所有的妄想,像那被吸入泥土的冷酒,除了干涸就是埋葬哪里还能醉得了樱花暖得起温存。
      土方红透了眼睛。
      雨水让江户浸泡在晦涩里,安静不动的夜晚像一具腐坏的□□。银时摊在万事屋的椅子里,对着窗外雨帘发呆。
      他记得松阳老师遇害的那天也像现在一样下着雨,老师的血顺着私塾木纹地板蜿蜒成莫名其妙的形状,老师的尸体一半在屋外一半在房内,被水泡得肿白,明明那么温柔笑着的一个人,死的模样却让人认不出来。那时他们都还是什么也不懂的小鬼只会抱着老师发给他们的书哭得惊天动地,很久以后才弄明白松阳老师宣讲的尊王攘夷、草莽崛起的主张引起了幕府官僚的忌惮,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他记得他和高杉、假发他们结队背井离乡参加攮夷的那天,单薄的草履践踏着泥泞的道路,积水潮湿的路曲曲折折不知尽头通向何方,更卜不出生死前程。虽然当时几个情同手足的年轻伙伴发下这样那样的誓言,虽然最后终没逃脱分道扬镳的命运,虽然前盟已逝旧情不在,银时却永远难忘夜雨淋湿的衣衫和怎么也熄灭不了最初的大家执着的眼。
      银时自语,我果然还是讨厌下雨。会勾起原本就该被遗弃的回忆。
      趁两个小孩都熟睡,他摇摇晃晃走出万事屋,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喝上一杯或是来份红豆饭宵夜什么的也好,有人买单就更好,赶紧忘掉这些不愉快的陈年旧事,期待新一期的JUMP才是人生大道理。
      若是要像高杉晋助活得那么竭斯底里,或像假发一般越活越白活,那他宁可永远不要从JUMP里毕业才好。他等着老板上宵夜的空当,边挖着鼻孔边尽量去吐槽一些轻松的事。
      停电了,老板满含歉意地为银时点上蜡烛。
      “这雨下得没完没了。”老板是大坂人,用浓重的大坂口音不是很认真地抱怨,算是跟这深夜唯一的食客搭讪。
      “是啊,没完没了。”银时深深吸口气,嗅到空气中青草泥土和一些不知名植物腐败的气味。一切都湿漉漉的,连同空气,他始终难以摆脱一份难言的烦燥。
      银时没想到这个时间会在店里遇到土方,他以为这种停电的夜晚只有像自己这样无聊的人才会大晚上溜出来晃荡。
      春寒料峭,前几日无端风雨未肯收尽余愁。那个男人一袭单衣夜来,昏黄烛火的微光映得他的影子单薄地长。
      银时看惯了土方暴躁刚毅的作风,从不曾发现这个男人居然别有一番风流体态,洁白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勾勒出的纤细腰线竟是女人也不曾有的诱惑。银时自我鄙视地想,自己肯定是太久没有碰女人才会觉得这个青光眼好看。边自嘲边忍不住又看过去。
      等他点个大便样的蛋黄酱盖饭,他蛋黄酱星人的恶劣面目马上就会出来。银时想。
      “老板,给那边的青光眼老兄一碗蛋黄酱狗粮。”银时说。
      “老板,一碗荞麦面多放芥末。”土方的声音有点哑,有细沙碾过的破碎,大约是平日烟抽得太多。
      “哎?难道说今天定春撞地球?还是阿银我穿越了?多串君居然不吃蛋黄酱,你蛋黄酱星球的妈妈会哭泣的哦。”银时挖着鼻孔乱吐槽一把。
      土方却没有跳起来反唇相讥,为什么你家的狗会撞地球,谁是多串,你妹才有个蛋黄酱星老妈。他掏出烟点上,烟气迷离了双眼。
      这么一来银时越发不习惯了,他宁可土方跟他大吵大闹,这样的多串令人毛骨悚然吧“喂,你该不会又被妖刀附体了吧,看起来不像,那个宅男没有这么销魂的体态……我呸,销魂你妹啊,又不是女人,阿银我只喜欢结野主播那样的美女。”
      早在土方进来时银时已经眼尖地发现他脸上带血的划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红得凄艳。“哎?那边的青光眼老兄你破相了也不处理一下,谁留给你的伤痕才舍不得包扎?要不要阿银我再加一道凑成个十字架,不但可以避孕还能避邪。”
      就在银时自言自语的时候,土方的荞麦面已经被送上来,绿色的芥末挤成可疑的砣状,光是看已经快让银时差点吐出来。“我靠,你口味越来越重了,这种发霉一样的颜色还有那种形状,你果然决定背叛蛋黄酱星了吗?”
      土方吃了一口,芥末刺鼻的味道直冲头顶,像无数的针扎中泪腺,于是挡也挡不住泪流满面。“芥末果然太辣了。”他边说边流泪。
      这么一来银时就只剩下怔怔地看着他的份了。
      宁可流血也不肯显示脆弱的男人。
      土方走后。高杉倚在门前听了一宿的春雨。直到东边浮白,夜雨初歇,他望向苍青如洗的幕色,真像土方眼眸的颜色,那双被冷雨湿透却极力忍住的坚强,伪装的从容,明明不堪一击。
      土方十四郎,幼年时蜷于他膝边承欢的弱质男孩,那时他的,长发如墨,性白如纸。虽然最后高杉弃了他,如弃草芥,高杉晋助自认从不是个多情人。
      如今幕府真选组的鬼之副长,做了谁的天谁的地谁的支柱,这时的他,犀利如剑。他冷利地站在高杉的对立面,不改初衷,用高杉曾经戏谑过纤细的手按紧了武士刀,撑起真选组那帮污合之众头底的一片天。
      若非是做了幕府的走狗,若非道不同不相为谋,高杉还真有与他月下煮酒论英雄的兴趣。
      可是……高杉在门框上弹着烟斗的灰烬,神情是他自己看不到的阴郁,苍碧的眼眸凝成万世不融的奇寒。
      屋外的万齐从他的旋律中听到不断高涨几乎要按耐不住爆发的杀意,顿时打消了敲门的念头,他打算等在屋外直到那股锐利的杀气平息了再说。所以当打扮得花枝招展,该露的地方露出来不该露的地方也露出的来岛又子说要去找晋助大人看她的衣服时,被万齐果断地制止了。 “你还想留着那颗脑袋继续看你的大人现在就不要进去。”万齐说。
      来岛又子呶起小嘴,纵有一千一万个不满也不敢擅越雷池。高杉杀人时是不看对方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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