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人间祭》风随影动

3、之一 焰火祭 2.目标

　　夜幕降临之时•人间界……
　　雪，安静地从天空中飘落。
　　漫天的银屑，不一会儿就将整个人间界妆扮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似乎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街道上很难看到行走的路人，家家户户的窗口都亮着柔和的灯光，让这个本是嘈杂的大都市，难得抹上一层宁谧的氛围。
　　只是，这样的宁谧，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欣赏，比如现在正独自在街面上走着的优，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人间界怎么会比冥界还冷，这该死的冬天！
　　又一朵雪片在残风的席卷下，从领口一下子钻进优的衣服里，颈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双手下意识地将衣领又拢了拢。
　　也差不多该到了吧……
　　视线略显烦躁地在整条街面的门牌上面一一扫过，优的脚步最后停在了街尾那户叫做秋田的人家前面。
　　“是这里了！”
　　对照着手中的资料册四下观望了一圈，优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事情真的会像佑一说的那么简单吗？这个百年难遇的纯洁灵魂……
　　资料中描述的目标人物的经历和眼前这片漫天飞雪的场景，与记忆中的某些片段重合，一时间，优不由地有些失神。
　　“该死的，我这是怎么了？”优用力地甩了甩头发，眉眼间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懊恼的情绪。
　　呼——任务、任务优先！
　　深吸了一口气，优快速平复下自己的情绪，半眯着的眼睛，一抬头便留意到了这房子二楼角落里的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乍一看并不怎么起眼儿，就连窗帘都是极大众化的方格子，只是此刻这窗帘却不知为何只拉上了半边，点点橘色的灯光从另外半边窗口透出，给这条清冷的小街略微增添了一些温暖的气氛。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优感觉到自己胸口处微微地一颤，跟着人便不由自主地移转身形，无声无息地落到了那扇窗外的小花台上。透过那扇没有遮挡的窗口，优看见了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少年，手中抱着一只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形状的毛绒玩偶半靠在床头上，唇瓣还在不停地一张一合，似乎正在讲着什么。说着说着，那少年突然笑了，向上弯起的嘴角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是他？！
　　见此情景，优似乎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人一下子就怔住了。
　　而与此同时，屋内的少年却突然将脸转向了窗口。他那漫无目的的视线，在捕捉到窗外那个模糊的黑色影子之后，淡茶色的眼睛先是意外地一亮，下一秒，人就扑到了玻璃窗上，一抹更加灿烂的笑容在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渐渐漫开。
　　他能看见我？这不可能！
　　确信自己的隐身状态并没失效，优难以置信地挑起了眉梢。
　　可，毋庸质疑的是，那少年的的确确是看到他了。
　　看着他一点点地将玻璃窗拉开，并且伸出手准确地揪住自己的衣摆，纵然是身为灵引课最优秀的死神，优也不免大吃一惊。
　　不过，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
　　“外面很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暖和一下哦！”当对方微笑着拽住自己的衣角，说出这样的邀请的时候，优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喂，这是什么情况？
　　向来冷静的头脑，此刻竟是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优才惊觉自己已然被拉进了屋内，并且还在他面前现出了身形。不但如此，此刻，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地抓着，这样被动的场面，让优不由地有些郁闷，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可面前这少年，却完全没有被优的负面情绪影响到，只见他带着一脸兴奋的笑容，一边摇晃着优的手臂，一边自顾自地开口问道：
　　“呐，出现在阳台上的先生，你其实是妖怪对不对？”
　　“呐，妖怪先生，你知道吗，你可是我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人呢！”
　　“啊，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做砂夜，秋田砂夜，请你多多关照哦！”
　　“呐，妖怪先生，我们都聊了这么久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么？”
　　“哎呀，我怎么忘了，书上说妖怪是不可以把名字告诉别人的。啊——怎么办啊，人家真的很想知道妖怪先生的名字，这可如何是好呢！”
　　……
　　虽然那少年特有的轻柔嗓音，让人听着很舒服，但是，若这声音一直在你耳边呱噪个不停，而且内容还多是些有的没有的废话，任是脾气再好的人也要忍不住开始抓狂，更何况是本身就讨厌噪音的优。
　　满脸不悦地将自己的手臂抽回，他随即向后撤开一大步，正想要按照常例向少年宣布冥界的勾魂令，可却没料到，那少年竟立刻又贴了上来，完全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见状，优只好冷着脸再朝后退了一步，然而，那少年却再次跟了上来……
　　如此反复了几次，优再也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该死的，你到底想怎样？”
　　“人家只是想要和妖怪先生做朋友嘛！”
　　再度抱住优的手臂，少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朋、友？
　　停在少年脸上的视线稍稍一顿，优微皱起眉头，一句“为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
　　“因为妖怪先生很漂亮嘛！”
　　微微扬起头，少年微笑着靠到优的身旁，盈盈的笑意在那双亮闪闪的淡茶色眼睛中漾开，优又一次失神。
　　“妖怪先生？妖怪先生？呐，妖怪先生你怎么不说话了？”见优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砂夜不解地歪了歪头，“你再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跟我做朋友了哦！”
　　轻轻地晃了晃优的手臂，少年勾起嘴角又笑开了。
　　可恶啊——
　　发觉自己竟然一而再地被目标人物的笑容所影响，优的心中似乎有点不太痛快。可让他更无法忍受的却是对方一口一个“妖怪先生”地称呼自己，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可以不要叫我妖怪先生么！因为我是——死神！”
　　“哎？你是死神？”听优这么一说，少年立即睁大了眼睛，声音也随之拔高了几度，“你竟然是死神？我一直以为死神都是穿着大大的斗篷，带着恐怖的骷髅面具，手里举着长长的镰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呢！真是想不到，死神竟然会穿黑色制服，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
　　这算是夸奖么？
　　额角隐约抽搐了几下，优深深地吸上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还算是冷静，可少年接下来的话，却让优彻底无语了。
　　“啊，对了，既然你是死神不是妖怪，那就不存在什么不能对第二个人说出名字的状况了，呐，死神先生，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你的名字？”
　　半仰着小脸，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优的眼睛，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优！”
　　仿佛被眼前的笑脸蛊惑了一般，优竟不假思索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心中又不免开始懊恼起来。
　　我怎么又……
　　优皱着眉头，下意识地抿起了唇。
　　可另一边的少年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情绪一般，自顾自地感叹道：“哦——原来你叫做优啊，很好听的名字耶！”
　　他微微拖长了声音，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了，“呐，优，那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了哦！”
　　抓起优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少年淡茶色的眼睛笑得弯成了一道月牙，脸颊上还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好像真的是很开心的样子。
　　要和我……做朋友？他是认真的么？
　　似乎是因为从少年的口中又一次地听到了“朋友”这个词，优的眸色忽明忽暗地变幻了一下，那双半眯着的蓝色眼睛中，隐约有种莫名的情感一闪而过。
　　“呐，优，我……说错什么了么？”或许是因为还抓着优的手，又或许是因为优这次的情绪变化太过明显了，少年这会儿总算是感应到了，他抬起眼睛不解地看向优，随后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自嘲地勾起了嘴角，“我怎么才想到呢，优是死神，死神会出现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嘛，可我却任性地说出要和优做朋友的话，一定是让优觉得困扰了呢。”
　　将抓着优的手松开，少年轻叹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我是来带你走的，可却不是现在！你还可以在人间界停留一段时间。”
　　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做这样的解释，可能是因为看到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在一点点地变得黯淡，心中有些不舒服吧。
　　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呢，真是奇怪了！
　　优又皱了皱眉头。
　　“哎，真的吗？”听优这么一说，少年的眼睛立刻又闪亮起来，“原来我还有时间和优做朋友！太好了，我终于有朋友了！”
　　终于……有朋友了？他的意思是……
　　眼前少年的笑脸又一次跟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合，优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一丝说不清的痛楚，瞬间在他的胸腔内扩散了开。
　　原来你也一直没有朋友！
　　垂下眼眸，优无声地说道。
　　“嗯，优，你在说什么？”瞧见优的嘴唇略微动了动几下，少年连忙凑到他的跟前，等了一会儿之后，见优并没有想要再开口的意思，他又偏了偏头毫不在意地笑了。
　　“哎呀，我差点儿把那件事情给忘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少年扭过头，瞅了瞅摆在床头的闹钟，紧接着便飞身扑向窗口，同时还连连朝优招手，“呐，优，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啊，这边，很快就有好东西可以看了哦！”
　　什么？
　　优不解地皱眉。
　　而就在优疑惑的时候，窗外远远地传过来一声闷响，优瞧见少年立刻将头转向了那边，表情中还透露出一种很微妙的兴奋。
　　顺着少年的目光，优看到夜空中，红红绿绿的焰火正在绽放。
　　“真是漂亮啊，我刚刚还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了呢！”
　　微微仰着小脸，少年专注地看着五颜六色的焰火，小声地喃喃着。
　　“你……很喜欢看焰火？”望着少年脸上满足的表情和嘴角一直噙着的笑意，优稍微迟疑了一下，然最后却还是开口问了。
　　“嗯，喜欢，很喜欢！”少年轻声地应着，可眼睛却未曾从天空中离开过。
　　很喜欢么……
　　怔怔地望着窗外接连亮起的花火，优那双淡蓝色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了一层外人难以察觉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