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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estino.07 枪响萨沃纳∙上 ...

  •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动不动就拔剑上膛相互比划的女人放下凶器心平气和地在满目狼藉的起居室里坐下谈话是二十分钟后的事。

      “正好出任务,就顺道过来看看。”

      扶眼镜的动作一滞,本来扯谎扯得毫无压力的奥黛尔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张嘴就露馅了,悄悄瞥了一眼挂钟,照这个点看,“顺道过来”怎样都不是个合乎情理的托词。但转念一想,维斯康蒂那种神经比牛舌还粗的家伙注意到这种细节的可能性,约等于美利坚合众国联邦政府明天突然宣布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还清全部国债吧。奥黛尔皮笑肉不笑地抽抽嘴角,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不过你这边似乎很不巧遇上了点麻烦。”

      维斯康蒂脸色一沉,颓丧地垂下脑袋,把脸埋在手掌中深深吸气,闷声哼唧道:“小少爷的骨灰匣不见了。”

      奥黛尔表现出了适当的惊讶,沉吟片刻然后循循善诱地道:“会有什么人对骨灰感兴趣吗?”

      “他们的目标当然不会是骨灰……”维斯康蒂叹了口气瘫靠在椅背上,“而是家主曾经托付给我的东西。”

      有了!奥黛尔终于听见了关键词。从维斯康蒂嘴里套出来的话足以证实她之前的推论和假设都是成立的,这就意味着她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半。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问题就是普利斯特利二代家主究竟留下了什么稀罕玩意儿能让汉克斯•科勒姆那老狐狸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它。奥黛尔露出了一丝肉眼不可见的笑意,她明白此时不能表现得太急切,于是恢复了面无表情,继续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谁晓得维斯康蒂异常干脆地回答道:“我怎么会知道。”

      奥黛尔冷不防一噎:“你……你怎么会不知道?”

      得到的回应是维斯康蒂理直气壮地一挺胸:“我就是不知道啊!”

      “……算了。”奥黛尔按住额角突突乱跳的青筋转而说道,“那么至少告诉我知道些什么吧……”

      “……我可以信任你吗,奥黛尔?”

      呼吸猝然一窒。奥黛尔这才恍然想起,她和维斯康蒂之间原来还横亘着十五年的光阴。发源于同一座冰川的流水也会衍生出各自不同的生命曲线,生根在同一片土壤里的种子也会发育成完全相异的形态——更何况是以不同节奏跳动着的人心。因而纵使是单纯到思维难以形成交错的回路,也不可和以往同日而语。奥黛尔蓦然觉得,她似乎是有些小看维斯康蒂了——但这不代表她会成为弱势的一方。

      “……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大概是没有。”维斯康蒂嘟哝着,痛快地把眼球翻进了上眼眶,她把她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但整合起来,有用的信息似乎也并不多。

      “……也就是说,对方的目的是普利斯特利二世给你的匣子,而理论上讲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可以打开它?”

      维斯康蒂纠正道:“那玩意儿连我都打不开,我只能开装匣子的小提箱——如果使用暴力手段的话另当别论。”

      “这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奥黛尔轻敲膝盖的食指顿了一顿,“他们非常在意匣子里的东西,所以才会把提箱一起偷走而不是当场敲碎箱子,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维斯康蒂赞同地点了点头——人和人的脑沟回果然是有差别的。

      “综上所述——”奥黛尔胸有成竹地推了推眼镜,“他们一定还会回来找你的,因为你是打开匣子的唯一线索,维蒂。我估计二十四小时内他们就会有所行动,当然前提是他们真的有那么在意那个匣子,否则我们也不用期待提箱里的东西会幸存了不是吗?”

      维斯康蒂听得越发信服:“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着就是了。”奥黛尔正了正领子站起身,“等着对方上门——和你谈条件或是杀你灭口都有可能——啊,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吧?”

      语气突兀的转折和那副意欲拍拍屁股走人的架势让维斯康蒂措手不及,傻眼了:“什么?”

      “我是说,你一个人应该可以解决吧?”奥黛尔耐心地重复,眼底狡黠的光被遮挡在镜片背后,她故作无辜地摊了摊手,“我来萨沃纳是办公务的,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顾及你这档子事。还是说,你希望我以巴利安作战队长助理的身份介入进来?开玩笑,大嗓门上司会以多管闲事为由克扣我的加班工资的。再者,凭你一把绘图直尺就能招架贝尔菲戈尔的能耐,收拾掉几个偷个东西都这么大张旗鼓把房子搞得一团糟的杂碎是不成问题的吧?

      “那么祝你好运,维蒂,我还有事,先走了,回见。”

      “啊,再见……”维斯康蒂一口气没缓过来。

      她那极不靠谱的直觉让她本能地感到,奥黛尔刚才那番话里,似乎某些地方存在着明显的逻辑漏洞,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话说得太多,重点仿佛被刻意模糊掉了,这感觉可不太好。

      维斯康蒂习惯性搔了搔耳根。算了,绞尽脑汁去想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收获,这种无意义的劳动就免了吧。反正维斯康蒂很清楚,如果奥黛尔真的想给她下个什么套的话,她就算万般小心,到最后十有八九也会毫无知觉地一头栽进去。

      所以,就这样吧。接下来,照奥黛尔说的,好好等待就是了。

      维斯康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紧绷了许久的神经放松下来,困意滔天而起,直接倒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但愿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才有鬼。
      -
      奥黛尔站在维斯康蒂的寓所前拢紧了衣领,随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夏夜的风凉意渐重,月色凉薄,笼罩着陷入酣眠的城市,蒸腾起袅袅青灰色的烟雾,缓缓上升,在看不见的天空尽头凝固,把夜色又叠深了一层。

      蛰伏、潜行、伺机而动,拥有夜行生物本能的人,已开始不安分地活络筋骨。

      习惯性推了推眼镜环顾四周,奥黛尔迈开腿,气定神闲地走出卡达苏佩里欧大街。步伐匆忙但不慌乱,折转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檐上的猫睁着绿莹莹的眼,注视着女子疾步而过的身影。

      呼吸声,脚步声,心跳声,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频率。与兔子相媲美的敏锐听觉早已让五米开外的尾巴的存在无所遁形。奥黛尔微抿唇角,青玉色的眼眸底部冷光一凛,脚下一顿,旋即迅速闪进左边的巷角,同时伸手摸出了枪。身后的尾巴顿时惊慌起来,急忙追上前。

      咔——子弹上膛的轻响,阴影里黑洞洞的枪口让人不寒而栗。奥黛尔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面无表情:“晚上好,找我有什么事呢,这位先生?”

      乔装改扮过的跟踪者看起来经验老道,沉得住气。而奥黛尔瞥一眼他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只凭那轻微的拱动就断定他已经握住了武器。她立刻拨开了枪栓以示警告。

      “安分点儿先生,我不保证枪会不会突然走火,当然您要是再不说点什么,我也会无聊得想要打穿您的脑袋。”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去接触那个女人?”老道的尾巴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我欣赏您直率的谈话态度,但这在黑手党的外交场合中并不实用。”对方意料之中的反应让奥黛尔很是愉快,但是一对一的局面让她无法太过放松,她的对手虽然智商略欠但无疑是个老手,能否全身而退是个问题,不过一边拖延时间一边探取一些有用的信息或许是不错的选择,“好了,言归正传,我拒绝回答第一个问题。至于第二个……原因你我心知肚明。”

      蓦然间暴涨的杀气让奥黛尔的脖颈凉飕飕的。“我拒绝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跟踪者威胁性质地上前一步。奥黛尔立刻后退:“劝您不要轻举妄动,否则——”

      话音刻意延长。下一刻,长剑在空中划出冷艳的光弧,干净利索的劈斩,男人壮实的身子重重栽倒在地上,连悲鸣都一点不剩地吞回了肚子里。

      “可是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从背后砍死的。”

      斯夸罗立马放开了嗓子:“什么叫被奇怪的东西砍死啊你这渣滓!!”

      “抱歉,只是咬到了舌头而已,斯夸罗大人。”奥黛尔板着脸耸了耸肩,毫无歉意地说道,“还有,请不要在半夜大吼大叫,一来扰民,二来容易招来野生犬科动物——啊,我是指狼。”

      “……不用你补充说明给老子听!!”

      “遵命——如果以后作战会议上,我所有的补充说明也能一并省略的话就太好了。”

      “老子宰了你!!!”

      奥黛尔呼出一口气,停下了和上司不着边际的单方面调侃和扯淡,打开耳朵上的微型通讯器。“此次来到萨沃纳的十二位巴利安成员,这里是作战队长助理奥黛尔,请诸位二十四小时待命,围猎行动即将开始。”

      破晓的朝暾从遥远的东方疾行而来,浓郁的夜色在晨辉一次次的漂洗中慢慢变淡。已近凌晨,微光朦胧看不真切,一夜好眠的城市还在睡梦之中,安详而乖顺。

      奥黛尔拆下了枪管上的德国进口消音器,高擎手臂,朝天连放三枪。

      砰砰砰——弹头飞扬跋扈地撕裂空气,打破了萨沃纳上空的宁静,嚣张宣告着腥风血雨的开端。一切粉饰太平的表象都将被摔成碎片,阴谋家们的对弈即将上演。
      -
      维斯康蒂觉得现在自己面前正上演着一部足以横扫世界各大电影节金奖的恐怖片——你一睁开眼,就发现十几个枪口呲牙咧嘴地对准了你。

      真见鬼。维斯康蒂都不知道该朝谁比中指才好。然而她定睛一看,心中的中指已不屈使命地朝靠自己最近的家伙竖起——居然是之前那个送错牛奶的蠢货!

      被骗了的羞耻和不甘不遮不掩地写在血红色的瞳孔里,送奶工倒是颇为得意地吹了声哨子:“又见面了,艾莎米尔小姐。”

      维斯康蒂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见鬼去吧,上帝保佑您掉进玻璃瓶里被牛奶淹死。”

      她不得不承认这诅咒真是恶毒而又滑稽,啊,大概滑稽的成分更多一点。

      送奶工的眼角明显地抽搐了一下,自得的笑容僵在脸上,就是吃夹心三明治的时候,发现里面有只死了好多天的苍蝇的那种感觉。送奶工使劲板了板脸孔,才收起这种奇怪的面部表情,他狠狠瞪视着维斯康蒂:“少啰嗦了,跟我们走一趟吧,艾莎米尔小姐。”

      “听你的就是脑子里进了牛奶你这蠢货!”维斯康蒂很低幼地反击道。无法否认她现在脑子里除了牛奶就是牛奶满满的都是牛奶!她从未像现在如此的怨恨牛奶!

      在送奶工眼角第二次抽搐的瞬间,维斯康蒂迅速把手探进沙发垫夹缝里把佩剑抽了出来,掀身而起,腿下一撩。一声闷响后,面前的人发出让人牙酸的痛呼声和抽气声。眨眼的功夫,送奶工已经脸朝下趴在地上。维斯康蒂抬脚踩住他的后背,长剑一挥,尖刃亘在离颈动脉仅有几公分的地方。方才回神的其余人立刻拉开保险栓,警惕地盯着维斯康蒂。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维斯康蒂轻蔑地抬了抬下巴,“好了,现在告诉我,哪个蠢货派你们来的?小少爷的骨灰就是你们偷的吧?”

      自然不会得到答案。爪牙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出声。维斯康蒂不耐烦地挑眉:“不吭气的话就像个哑巴一样去死吧!”

      她看也不看,反手朝后一剑横抄,从背后偷袭的敌人顿时鲜血四溅。一见红,对峙格局打破,场面立刻混乱了起来。受空间的局限,维斯康蒂无处藏身,以一柄冷兵器对战众多火器终是略显吃亏,子弹好几次贴着耳根险险擦过,腿上也绽开了第二道血口子。她意识到必须拓宽战斗范围,否则她很快就会被室内密集的流弹射成筛子。

      维斯康蒂斩倒一人,蹿至桌边,把铺平的白桌布一把揪下来罩在身上,重心后倒脚下一蹬,把整个人摔向了客厅的落地窗。碎玻璃渣还是划伤了手,维斯康蒂顾不得这些,速速退几步稳住身形后,立刻伸手攀住后院的墙沿。剑尖往砖石缝隙里一插,仅靠上肢力量就撑起全身的重量,利索地翻过墙头,子弹几乎是追着她的脚步后跟在墙上留下了一排清晰的弹孔。

      沿着街区四通八达的小巷逃窜,早晨五点的通衢大道上还没什么人影,当然也不排除是人们听闻了刚才的枪响而默契地躲在家中闭门不出。在巷道里折转了好一阵子,大腿上的枪伤撕裂开来,痛得维斯康蒂直抽气,她不得不拐进一个隐蔽的角落处理伤口。

      上帝保佑,可别感染。

      维斯康蒂大致估摸了一下位置,直接用剑刃切进去把子弹剜了出来,弹头在地面上叮叮雀跃了几下,弹出去一米远,拖泥带水地牵出了一溜血点子。撕下半条袖子勒紧包扎,维斯康蒂出了一身虚汗。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恢复体力,密密匝匝的脚步声就火急火燎地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

      被、被包围了吗?!维斯康蒂惊恐地握紧了她那把命根子一样的骑士剑。

      狭窄的巷子里,脚步声重叠成混乱的节奏,间或夹杂着谩骂和低咒,扩散、碰到墙壁、反弹,形成了回声,完全地扰乱了维斯康蒂的判断。或许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多,但此刻,她就是觉得每一个方向都有大批敌人堵住了她的退路。如果她本来还有一线生机,但现在那线生机也因她自己感官上的混乱而被选择性屏蔽掉了。

      她当下唯一的认知是:无处可逃,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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