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刑架下的舞蹈》火兰火杉

1、扭曲之舞

　　舞动着肢体的每一部分，摆出种种狂野、鬼魅的动作，露出戏谑的表情，从城市的东面到城市的西面，从晨曦破晓到月上中天，反复地腾起、伏地、翻滚……
　　拖着疲惫的身躯，窝进冰冷的床铺，随便吃上几口麦香浓郁的面包，细细品味残留在舌尖的红酒的香气，周围的一切慢慢暗淡下来……
　　我，一位艺术家，一名舞者，一个小丑沉沉睡去……

　　清晨，一阵急促而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我拎起箱子打开房门，一名卫兵站在门口。
　　“演出场地在中央广场！”
　　然后，那人便把我塞进了马车，当他钻进马车后，车轮开始转动了……
　　在摇晃了一刻钟的路程后，我被连人带箱的放在了中央广场化妆间的门口。推开门，我知道乌拉尔典狱长一定在等我。
　　果然，他坐在沙发里，右手不停地敲打着腰间的佩剑。我躬身施礼，他只是起身朝门走去。
　　“你还有一个小时准备时间。”
　　门被重重地关上，房间里只留下我一个人。

　　当我盛装走进中央广场，熙攘的人群开始欢呼，鼓掌，鲜花落在我的头上、脸上……人们为我让出一条通向广场中央的道路，一个高大的绞刑架立在那里，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神圣、威严！
　　不错，那里就是我的演出场地——执行死刑的绞刑架下！
　　我，是一个在绞刑架下跳舞的小丑。

　　军鼓奏着舒缓有力的节拍，我开始舞蹈，人群不再喧哗，霎时一片安静。
　　法官走上刑台，右手握着黄色的卷轴。
　　鼓声嘎然而止，我亦像断了线的木偶停在当场，帽角的铃铛由于惯性叮当作响。
　　法官展开卷轴，高声宣读：“奈奎特二世国王陛下手谕！赛尔温娜•兰茜因通奸罪被判处绞刑！”
　　语毕，一位妇人被推上绞刑台，整个广场再度沸腾起来，“绞死她！”“婊子！”“□□！”“绞死她！”……
　　我注视着这位美丽的过分的死囚，棕色的卷发长及腰间，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惊慌，为了迎接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她选了一套白色的礼服，很配她，起码我这么想。她看像远方，然后低下头，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我肯定她在看我，她是位圣洁的天使，不管其他人怎么想……
　　军鼓再次奏响，身体随着鼓点扭动，不再为了这广场上几万人的欢心，只求她能静静地看着我，一个只为她献舞的小丑……
　　终于，鼓声还是停止了，照惯例，我向民众谢礼，然后转身，向她深施一礼。
　　“谢谢！”
　　美妙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猛抬头，她正微笑地望着我，我再次施礼，逃离疯狂的人海……
　　坐在化妆间的沙发里，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她的笑容。我抱紧膝盖，蜷进沙发的最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卫兵走进来，将呆坐的我连同箱子塞进另一辆马车，回程的路依然很颠簸，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有说有笑……
　　半瓶红酒加一大块面包，连同一个我被丢在家门口。
　　机械地打开家门，将箱子放在门口——这已经是一种反射性动作。
　　我径直走向床铺，钻进去，拉起被子，将自己紧紧地裹在里面。
　　门外的酒与面包不一会儿便被街上的小乞丐们哄抢走了，不过，我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顾及其他，她的脸在我的脑海了一遍一遍地挥之不去……
　　那一夜我睡得很糟，无数的绞刑场景出现在梦中，兰茜夫人，不承认自己是盗贼的青年，偷面包的小女孩，唱着歌死去的流浪诗人，一位老人——他含着笑，笑得很淡然……
　　那位老人！
　　我从梦中惊醒，他是谁？
　　我在哪儿见过……

　　我是一个孤儿，这个国家下层阶级的生活，我点滴在心，我拼命努力不放过任何一个向上爬的机会，终于，我挤进了宫廷舞者选拔赛，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过惯了市井生活的我，言行举止均异于旁人，评审们亦是看重身份多于舞技，看着他们鄙夷的眼神，我知道结果是注定的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位老人走进大厅，评审们纷纷施礼，万分惶恐，我立在当场，不知所谓。
　　“年轻人，你的舞姿很有灵性，留在这个牢笼里会失去光彩的，去自由的地方吧。”
　　老人的威严令我折服，不由地跪拜在他的面前。
　　“让他做个助兴小丑吧！”
　　老人的话语中隐含着绝对的权威，我仿佛刚从梦中转醒，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将头紧贴在大理石地面上。
　　“哈哈哈……”
　　老人的笑声回荡在大厅里，所有的人目送老人离去。

　　“莱文•特尔西！被国家舞者管理局录用。职位是助兴小丑，即日上任。”一位胖的有点喘的评审宣读了我的任职书。
　　从那一刻起，我发誓：为了老人的赏识，我将倾尽所学。
　　而那位老人，没错！
　　就是那位老人，怎么会是他？
　　当我从迷茫中惊醒过来，人已经坐在马车里，对面的卫兵冷着一张脸，而我的心比那张脸更加寒冷，因为梦中的那位老人，正是这个国家的基石——国王奈奎特二世！

　　从那天以后，贵族一个接着一个被绞死，我的工作日益增多，每天穿梭在不同的刑场之间。
　　这到底是谁的国家？
　　什么人在掌控着它？
　　什么是真的？
　　什么是假的？
　　我的舞蹈是为了什么？
　　为了谁而跳呢？
　　曾经，我是为了自己而跳，渐渐地，迫于生活，我为了衣食而跳，现在……她的身影又浮现在我脑海里，对了！我是为了那些面对死亡的人而舞的，为了慰藉他们即将受审的灵魂……
　　这个国家的体制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我不确定，但是国王奈奎特二世制定的法制是公正的，严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