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苏]一别榣山魂梦长》山茶花追魂镰

2、其二，翻云寨

　　离开昆仑山之后，魂魄分离之事便不曾再入梦，欧阳少恭取道江都，往花满楼走了一遭，瑾娘言道，往琴川一行，必有际遇。
　　琴川，旧游之地。
　　将来炼成仙芝漱魂丹，制作焦冥之时，少不得要将旧时亲友邀来相伴，如今先行一步，探访故人安在与否也好。只是须得先回青玉坛一趟。
　　欧阳少恭到了青玉坛时，却由元勿处得知，玉横被雷严打碎成数块，交由心腹弟子前往琴川、安陆等地收取厉害魂魄。他挑了挑眉，尚在沉吟时候，又有弟子来请见丹芷长老，言道掌门有请。
　　雷严见他归来，很是欢喜：“丹芷长老一路辛苦。上一炉洗髓丹比之前功效大增，长老曾说拟了一张新方，炼成之后功力更胜往昔，不知何时开始？”
　　欧阳少恭举袖作礼，道：“掌门既有所令，自然是立即着手。另有一事请问，那玉横可是被掌门下令打碎？”
　　“不错，丹芷长老不必担忧，你曾说始皇陵内明月珠有重塑之效，到时重新拼接起来也就是了。”
　　“明月珠乃是书中所载，少恭并未亲眼见过，至于重塑之效，自然也未曾验证。掌门此举，恐怕……有失妥当。”
　　“少恭之言，从未有不验之时，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不必说了，我青玉坛能否重振声威，在此一举。少恭助我成事，你所求之物，我也必会帮你。”
　　欧阳少恭微微颔首：“掌门决断，我身为门下弟子，自然遵从。如此便告辞了。”
　　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前，却听雷严道：“对了，长老，前日又有你所寻那少年的消息，他已离开天墉城一路向东而来，料来不日便到琴川。”
　　“多谢掌门。”
　　青玉坛能否重振声威无关紧要，玉横却是关系重大之物，雷严已是蠢物，那碎片由他的心腹所持，岂不更令人担忧？若有亡失，只怕焦冥一事亦难以成功，如此一来，岂不……寂寞？洗髓丹之事，倒是可以先抛在一旁了。
　　“寂桐，收拾行装，我们去琴川。”

　　到了琴川时，才知欧阳氏举家迁徙，故宅也一并卖掉。欧阳少恭也不在意，来路上偶然见到山上野狗有异象，似与玉横有关，当下便往翻云寨中查探。将近寨门时，忽有一条野狗窜出来拦在路上，筋骨外露，指爪青黑，十分妖异。
　　要击退这野狗半点不难，但欧阳少恭察觉自从出了琴川，上得山来，一路有人缀行在后，时不时喃喃自语，他不知此人底细，不愿轻易暴露法术，一时略略犹疑。
　　便听一声呼喝，那野狗已被打得后退几步，低低咆哮一声，夹着尾巴逃了。
　　身后那人几步跑过来，惊喜道：“少恭……少恭！真的是你！方才在琴川我觉得像是你，却没敢认，只好跟在你后面想看个仔细，果然是你！桐姨也一起来了！”
　　欧阳少恭莞尔道：“原来是邻家的小兰。”
　　方兰生兴奋道：“少恭也记得我，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少恭少恭，我方才打野狗的这一招怎么样？”
　　欧阳少恭瞟一眼方兰生通红通红的左耳，料想是方家二姐的杰作，当下微微一笑：“小兰的功夫，自是好的。”
　　话音方落，几名妖化山贼从寨子里扑了出来，方兰生双拳难敌四手，一来一去便被抓住，欧阳少恭不便当他面施展法术，三人一同落在了翻云寨牢狱之中。虽不知何时便要被拉去活活烹煮，方兰生倒仍旧精神得很。
　　欧阳少恭笑着摇摇头：“小兰还是同小时候一样。”
　　小兰，一别十余年，看你如今模样，自是过得十分顺遂，却不知世间路途难行，世情亦是反复无常。这道理你终究会明白，与其让你落在别人手上吃些不知分寸的苦头，倒不如我亲自教你，也不枉相识一场。

　　牢狱之中待了几日，瑾娘所言的际遇果然到了。
　　黑发黑衣，背后焚寂，确是英姿勃发，少年英雄人物，比那已死的韩云溪长进许多。
　　明明早已是个死人，却硬要纠缠我另一半魂魄，当真可厌。
　　耳中听得方兰生取笑他的名字，欧阳少恭轻轻眯起眼睛，道：“小兰，切不可如此说。屠苏此名甚好，虽是家家户户辞旧迎新时所饮药酒，健体之外却有避邪之功，所谓“屠绝鬼气，苏醒人魂”，是为“屠苏”。贱名金身，内藏玄机，这位百里少侠不简单。”
　　之后顺势而为，拿一粒炼制失败的漱魂丹引他主动同行。
　　当年便泄露了谷里的秘密，今日又来乖乖咬钩，还真是……呵。

　　夜里灯会时候，欧阳少恭却没想到会再遇到那百里屠苏，焚寂煞气发作，那风晴雪居然修的是女娲一族心法，不知与巫咸是何关系。苏醒不久，那黑衣少年闻琴出舱，欧阳少恭请他坐了，言谈里问他师承，那少年缄口不言，心道日后说话倒要小心，莫泄露了自己知晓他是天墉弟子；再问那焚寂时，便听他道：
　　“此剑邪煞，不可用。”
　　此剑邪煞，当真可笑。且问那剑中魂魄，情愿成为剑灵否？太子长琴一世安然无争，最终落得个那般下场，却只“邪煞”二字，便轻巧打发。
　　欧阳少恭勾唇淡淡一笑，款款道：“……在下糊涂，今日灯会，本不该作邪曲之谈，不若专心赏灯，夜风甚好。”
　　他指下专心弹拨，随意与那百里屠苏对答，却听他道：“先生高志，无怪乎琴曲中隐有沧海龙吟之象。”
　　……却果然是我半身。
　　百里屠苏，他日若有一战，我便以这沧海龙吟，酬你今日知音。

　　夜里两人宿在画船上，欧阳少恭睡前点了一支以魇魅之魂炼制的安息线香，本拟梦中再与巽芳相聚，不料又得怪梦。
　　这一次却如同身在洪炉，烈焰腾腾炙烤，常人早该化为飞灰，不知为何，自己却仍旧神志清明。只是神志清明倒不如昏死过去，烈火之后，又遭重锤击打，冷水冰淬。这折磨一遍遍地反复，似无止境，虽比不得魂魄分离，却也十分煎熬。诸般苦楚都清清楚楚记在心头，每痛一分，煞气便加重一分，在无边的黑暗空间腾然暴涨。
　　欧阳少恭缓缓睁开眼睛，这究竟是何梦？

　　另一旁百里屠苏半夜醒来，“阿翔，难道从前是随师尊学习铸剑太过专注，我竟然梦见自己跳进铸剑炉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