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郑良霄

16、第10章 爱书的人

　　吃完饭，三人一起进城，宫城前，凤山门内，直到通江桥一带，就是三省六部五府等重要机构所在地，因此商辅多以文玩为主，随处可见纸画儿辅，画团扇画屏风辅，当然更多的是书坊。小文一见这些，就拨不动脚。康押司也很感兴趣，两人一钻进去就不肯走。赵士珸无可奈何只得跟着。

　　“看！《金石录》！”康押司兴奋地用胳膊肘儿碰碰小文。

　　“天呐！”小文也吃惊，“赵明诚、李清照夫妇十多年的心血，刚刻完就遭变乱，原以为不能流传到南方来的。”

　　“是啊，我原有一本《集古录》，这回终于又见了这本《金石录》，老板！”康押司兴奋地招呼书店老板。

　　老板是个看去瘦瘦干练的中年人，这时笑迷迷地走过来，嘴里操着北方口音，殷勤地说道“诸位好眼力！这正是赵氏的《金石录》。”

　　小文不由好奇：“我听说这赵氏《金石录》当年在东京想找人付梓。可正逢金兵南下，没能真正印行。只有他们自己装卷送给朋友的少量本子。我还猜测这些会毁于兵火。不能保留。老板这本是如何得到的？”

　　“小姑娘倒是有见识！”老板夸道：“我能得到这本书也是机缘巧合。正是从别人手上转的。这也正是由赵氏夫妇亲自装卷的本子。我所得到的也是只此一本而已。本想自己留着慢慢欣赏。但现在为生计故，不得已拿出变卖。”

　　小文“哦”了一声。刚俯身准备去看康先生手里的本子。

　　却见康先生好象突然看见鬼了，突然把书向小文手里一塞。三步并做两步，早已蹿出门去，招呼也不打就溜没了踪影。

　　小文目瞪口呆半晌反映不过来，好一会才茫然四顾，赵士珸故意别过脸，只装没看见，小文满心的莫名其妙。这时，却见赵子偁施施然踱了过来，拱手：“皇叔！小文姑娘！”
　　再看赵士珸，一张表情诡异的脸。

　　“刚才走开的那位是谁？”赵子偁瞄着康押司的背影。

　　“谁？没有谁啊！”赵士珸装糊涂。

　　小文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眼珠子转了又转，叉开话题：“子偁先生怎么在这里？”

　　“刚从部里下来，准备回家，老远看着有点象皇叔和小文姑娘。”

　　“哦，上次你们那笔硫磺生意谈得如何？”赵士珸问。

　　“挺顺利的，那胡商要价合理，只等户部批出钱来就能去海边取货了。”

　　“太好了。吕相为前线筹措物资正心急火燎呢，这些物资都太缺乏了。”赵士珸说。
　　“刚才好象有一人和你们在一起，看背影很象……我以为可以……”

　　“既已到了户部这一关，吕相自会勾通。应该很快了。”赵士珸飞快的说。

　　“可，秦……”赵子偁迟疑着。

　　见赵子偁欲语还休，看着自己，小文乖觉，若无其事地自去翻书。留下叔侄两个窃窃私语。

　　“快看快看！国子监版的《左传》！”

　　小文又发现好东西了。

　　“对，姑娘好眼力，正是国子监版，看看，多好的纸，墨色多清晰”老板笑着跟过来，“这版本南边不多见了”

　　“我一直想得这版本的《左传》，”小文翻看价牌，“天呐，一百二十文”小文惊呼！

　　“这可不贵啊，小姑娘”要知道这些书到运到南边来可不容易啊，书坊的老板和气地解释。

　　“我知道。”小文有点羞赧。

　　“我给你买，”赵士珸轻笑。准备掏钱。

　　“不！”小文按住他的手，“我自己买，我能存出钱来。”小文轻咬嘴唇。

　　“你让她自己存钱买吧，认识小文姑娘快一年了，她的脾气我了解，她的工钱拿到手，从不乱花，都是存起来买书，一买到心仪的书能高兴好几天。”赵子偁从旁说。

　　“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于我来说，却是买书可以治病。长时间不买书会觉得自己学行有亏，心内不安。读书可能还在其次。”小文笑，又转头问老板，“这〈左传〉我先订下，老板能留到下月底吗？”

　　“这书存货可不多，我这里一共才三套……好吧，我尽量留一套到下月底”老板慨然允诺。

　　“何必这么麻烦”赵士珸不以为然。执意要即刻买下。

　　小文用手推他，“我这样买书，自有我自己的乐趣。你刚才不是对康先生说还有事，快去忙你的吧，现在子偁先生在此，正好和我同路，不劳皇叔陪我了。我还要再翻一会书才走。”

　　“小书呆子”赵士珸笑骂，便也作罢。

　　看到赵士珸走远了，赵子偁定睛看向小文，“小文姑娘一定是有话要问我，不如我们边走边谈。”

　　小文跟着赵子偁离开。临走时，特地看了一下店门脸上的牌匾，免得下次来找不到地方。原来这书店叫做“百家堂”，大概是取诸子百家之意，倒是好大的口气！

　　“不错，有些事想向先生打听一下。我想听你讲讲你们以前的事，”小文扭妮地说。
　　赵子偁茫然，“以前的什么事？”

　　“就是……你们以前在北边的事。比如你们的婚姻。”

　　“呃，”赵子偁有点尴尬地：“你才多大点，就打听这些。有人对你和皇叔说什么了？”

　　小文淡笑“我想问的是子骕先生和子骕夫人的事。”

　　赵子偁再一次被小文弄得很窘。但也似乎稍稍松了口气。

　　“子骕啊，他小时候不太引人注目，那时候宗室子弟都在宗学里读书，我对他的映像也就是他经常会被先生打手心。”赵子偁笑起来“倒是后来，他娶子骕夫人时，闹出了点动静。”

　　“哦？”

　　“他和大多数宗亲一样，是通过官媒说亲的，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坚持要娶个绝色的，一定要见了姑娘的面才行，所以相亲好多次，连媒婆都换了好几任。大宋立国百六十余年，我们已是太祖第七代子孙，与皇家血缘早已淡了，所谓宗室有时候也都是虚名，子骕不爱读书，宗室也不鼓励自己的弟子习武，连子骕自己都常自叹一无所长。他这种情况，想娶绝色的姑娘谈何容易。所以他的亲事也就一下蹉跎了好些年，渐渐成了宗室中的笑柄。

　　后来有一天，他在街上看到一位美丽姑娘，下了功夫打听，原来却是应天府团练使的女儿，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他托了官媒去求亲，相亲之后，姑娘家里却没看上他，后来的事情就有些好笑了，他不知怎么得了机会，有一天在大街上纠缠人家姑娘，激得姑娘大打出手，子骕被人鼻青脸肿的送回来。事情弄成这样，子骕兄弟却仍不肯放手。那时不才已经任着小小的官职，也在宗室中有了点职位，少不了和大家一起去女家说和，女家考虑到姑娘今后的名声，居然答应把女儿下嫁子骕。这位姑娘就是现在的子骕夫人了。”

　　“嗬！这子骕先生倒真是痴情，倒是让我想起《左传》中的一个人物——巫臣，那也是个为了女人不屈不挠，什么招都敢用的人！”小文想了一下，又说：“也不一样，巫臣的障碍在楚国其它垂涎于夏姬的男人。所以他后来为了报复，游说吴国攻打楚国，使得楚国疲于奔命。而子骕先生的障碍却在女方本身。”

　　“的确，子骕没巫臣那么幸运，婚后，他们夫妇还是常吵架，”

　　“那岂不就是书中所说的怨偶了？”小文吃惊。

　　“什么怨偶，”赵子偁大笑，“有些事，你再长大点才会懂，他们夫妇虽然经常吵闹，但并不象外人以为的。”

　　小文眨了眨眼。

　　“那~~~子骕先生一家，原来和我家公子……他们原来有交往吗？”

　　“你家公子早有文名，人又长得好，当年算是有名的翩翩佳公子，上门求亲的极多。和子骕是两样的人，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你们的亲事，全都靠官媒吗？”

　　“不，有些是因为长辈之间的关系，直接由长辈订得亲，比如我。小文姑娘应该知道了。”

　　“那子瑄公子和夫人呢？”

　　“他们倒是通过官媒……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

　　“哦，我听说你和我家夫人是旧亲，原以为你会知道的多些。”

　　赵子偁苦笑一下，“远亲，我们两家来往也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