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选嗣案》郑良霄

14、第8章 花家山的子骕家2

　　峰回路转，眼前树木渐渐希疏，一眼望去，前面民舍参差，古老的钱湖门就在眼前。早春二月，风和日丽，正是踏青时节。钱湖门边市民熙熙攘攘，男男女女多簪花而行，也有不少善男信女手拿香烛。因为钱湖外就是西湖风景极盛之处，也是兰若汇集之地。二人索性下了马，在挨挨挤挤的人群中牵马并肩而行。

　　“人可真多”小文说，“而且人人都很开心呢！”

　　“难得好天气，人们都出来散散心。”

　　“去年的二月，我还和赵子瑄一家在湖州府的驿馆中，焦急地等待当地的官府安排车马，好继续南行。前年的二月，我在润州一带，在无数量难民中一个个辩认，希望找到在楚州失散的母亲和弟弟……”小文不再说下去，只用眼睛掠过欢快的人群。

　　“所以哪怕是短短的快乐也要珍惜，不然，人生的快乐就不多了。人，许多事需要坚持，但有时也不防洒脱。虽逢家国之乱，但人的心思也不能日日紧绷，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散去烦闷，以畅心怀。这就叫散心。你还小，以后慢慢就会明白。”

　　穿过城门，眼前豁然开朗，湖水一碧万倾，湖边垂柳依依。沿湖向西，两峰相峙，右有夕照峰上雷峰塔在阳光下熠熠金辉，左有慧日峰下净慈寺香烟缭绕。

　　前面的就是苏堤，行人更是多到几乎寸步难行。路两边摆满了各种小摊子，卖着各种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小文只管小心的避让行人，绝不东张西望。反而是赵士珸不时好奇流连。使得小文不得不经常停下脚步等待。

　　“你觉得好看吗？”赵士珸拿起一支木簪子问小文。

　　“刻的是梅花，”小文瞥了一眼，见赵士珸直把簪子塞到自己手里，不得不接了，更加仔细地看了一眼，“桃木的。”

　　赵士珸一把抢回簪子，“你呀！”

　　小文悻悻地：“做簪子有时用桃木，有时用桑木，当然可能还有其它木头，这可是有讲究的，不同的木料代表不同的希求，桃木是为辟邪，桑木为求好姻缘。‘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压伏邪气者，此仙木也……’”

　　“天啊！”赵士珸怪叫一声，从旁边一位卖点心的大嫂拎着的蓝子里，抓起一块糕点，塞住了小文的嘴。

　　“呜~~”

　　“别呜了，小学究，我真服了你了！我们要快点了，我可不想到赵子骕那里吃饭”

　　赵子骕的家安在花家山，一条小溪从门前流过，名曰花港。小文觉得很有田园气息，不由暗暗赞叹赵子骕很会选地方。

　　因为住在城外，院落比赵子瑄的宽畅许多。通报之后，一个老奴颤颤危危的前面引路。穿过一个开满鲜花的院子，就看见子骕夫人已经站在廊檐下裣衽，高声说“见过皇叔。”
　　又说“早盼着皇叔来呢！”

　　赵士珸随口问：“赵子骕呢？”

　　“谁知道死哪儿去了。我也在找他呢！”子骕夫人的回答毫不含蓄。边说边引他们进了客厅，和赵士珸分宾主分别坐了。小文则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子骕夫人目光转向小文，打量了一下，又转送问赵士珸：“皇叔，我记得这位姑娘是赵子瑄府上的丫头。怎么如今跟着皇叔了？”

　　小文刚想开口解释，赵士珸却抢先开了口“这位小文姑娘，是因办案子需要知情人协助，我特地请来的。”

　　“这样啊！”子骕夫人一笑，圆圆的脸上全是精明。

　　“我想子骕夫人一定知道我的来意。”赵士珸说。

　　“皇叔有话尽管问，也好早些去了对我们的疑心。”

　　“那好，你和赵子瑄一家可相熟？”

　　“这怎么说呢？人家那是熟读诗书的大文人，我们子骕却连子曰诗云都背不全。哪里敢说相熟。可若说不熟吧，连那赵子偁在内，我们三家可都是亲枝近脉，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呢！”

　　听她话里有话，赵士珸也愣了一下。

　　“那么说来听听，我也好奇都有些什么底细。”

　　“皇叔想听哪个方面的？”

　　“我听赵令畤大人说，这次选嗣，侄媳你似乎是很迫切的。而一开始，最被看好的却是赵子瑄的孩子，因为他们的孩子年龄更小一些。”

　　“这又如何，皇叔总不会以为我为了这个先就杀人吧。”

　　“而且，我还听说，侄媳为了把这孩子送入宫去可是煞费苦心，不惜隐瞒实情，欺君罔上。这就不能不让人好奇夫人的动机。我就很想听听这一方面的‘底细’。”

　　子骕夫人脸色一变，猜出人家已经知道事情的内情，定了一定，又迅速冷静下来，索性把话挑明：“哼，谁家没点瞒人的事呢！况且，我也是一片好心，反正我也不待见这孩子，送这孩子入宫让他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岂不两全其美。再说了，不就是个谪庶问题吗？不过差了个肚皮，不是说‘女人如衣服’，不是说‘男尊女卑’吗？横竖女人算不得数，只要是赵家血脉，又管生他的娘是哪一个！”

　　赵士珸被她说得张口结舌，居然不知该如何回她。

　　倒是小文略想了一下，道：“夫人说得有些道理，不过夫人可知道，我家公子夫人绝对不舍得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这事在你是隔了个肚皮，可对子骕先生来说就不一样了，夫人做这些的时候，可曾和子骕先生商量。”

　　“对啊，赵子骕也同意就这么把孩子送入宫中？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吧！”

　　“这事由不得他。”子骕夫人咬牙。

　　“夫人这脾气！难怪！赵子骕现在经常不在家吧。”赵士珸冷笑。他明白小文故意把话题拉向赵子骕，因此更扇风点火。

　　“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说不定有关呢？比如说，你就没想过赵子骕会因此给你一杯毒酒吗？”赵士珸说得克薄，多少有点故意的。

　　“你……”子骕夫人的眼里一下子贮满了泪，立刻冲动起来，“即然如此，皇叔就更该去问问赵子瑄，去问问赵子偁夫妇。”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子瑄夫人和赵子偁可是表兄妹。当年也算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你有情我有意。谁知造化弄人，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皇叔倒说说，有这层关系，他们中的某个人起了杀心岂不更有可能。”

　　“这就是你说的底细？”赵士珸问。

　　“这还不奇怪吗？”

　　“夫人如何能知道这些。”小文奇怪，这事她从没听人说过。

　　“我们比不得皇叔这样的皇家亲枝近脉，自有自己的王府，大门一关，外面就一点信也得不到。那时候我们这些远支宗亲一起住在应天府睦亲院里，谁家的事也瞒不了人。我也从来不指望我家孩子的事能瞒天过海。”

　　小文想到靖康之变使得太宗一支所存无几，事实上只剩下皇上本人和眼下这位皇叔赵士珸。赵士珸这个和当今皇上年龄相差无几的皇叔，其实是当今皇帝最近的血亲。皇上不能生育，而赵士珸未婚无子，现在不得已，才在太祖子孙中选择继承人。赵士珸的身份难免敏感，子骕夫人胆大，居然还敢在赵士珸面前谈论此事。

　　再看赵士珸，倒是一脸平淡，只说“原来他们才是一对。有意思。”

　　赵干珸随随便便一句话，似乎也触动了子骕夫人，她也像是想到什么，突然捂住嘴，“我多嘴了，”对刚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流露出后悔的样子，“其实，这一路南来，子偁兄弟对大家多有看顾，他是好人，我这么背后乱嚼太对不住他了。况且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唉！我又管不住这张嘴！”她求乞地看着赵士珸“皇叔听听就好，别往心里去吧。”

　　“啊，当然，我听听就好。”赵士珸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居然还打了两声哈哈，“赵子偁在你们子侄辈中年纪略长，官位最高，他多照顾大家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清者自清，我们要的不过是真相。我多问两句，也未必就因此认定什么。”

　　“这件事，子瑄公子和子偁夫人也知道吗？”小文却不放过。

　　“应该知道吧，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再说也过去那么久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人家后来也都过得好好的，我们羡慕都来不及呢！自己都这样了，还去论别人的是非，倒叫皇叔笑话了。”子骕夫人大概是自悔失言，看上去忐忑不安的样子。

　　以后，无论再问什么，子骕夫人都开始吱吱唔唔，全不似开始时的激愤，倒好象多了点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