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之落瓷》一念

68、燕子坞里燕啼声（二）

　　见两人去而复返，老管家快步上前，躬身一揖，关切道：“不知武大夫可是还有交代？”
　　“确是忘了一件要事，要说与夫人听。”
　　“这……”老管家迟疑，“夫人此时恐是不便。不知是何事，可否由小老儿代为转告？”
　　“没什么不可说的，原也是喜事一件。贵府夫人身怀有孕，仅有月余恐夫人自己尚不知晓。所以武某特来交代一声，若是过于操劳有些闪失便不美了。”
　　老管家显然是被落瓷一番话给惊着了，一拍大腿转身便往中院跑去，一连声：“老爷~老爷~”

　　“唉……”落瓷微叹，叫上空青：“我们也去看看吧。或许还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空青带着落瓷，一路向前，脚程还比老管家快些。
　　中院院门紧闭，也不见有人把守，想是佣人都被支得远远的。以落瓷的耳力只能听到院中传来女子若有若无的哭声。
　　老管家几乎是扑上前叫门。

　　“怎么样？”落瓷看向空青。
　　“暂且无碍，里面的人都好好的。”

　　一个护卫打扮的青年打开门，未答及老管家的话，反对落瓷二人说：“老爷此时不便见客，武大夫若有何事请至偏厅等候。”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可把老管家急坏了。气未喘匀便道：“劳驾风先生报老爷一声，夫人有孕，望老爷一切三思！”
　　“此话当真。”那被称作风先生的护卫捉住他的胳膊道。
　　“武大夫可作保。”
　　风先生看了落瓷一眼，眼锋凌厉，意味不明。随机扬声向内：“庄主……”

　　未及言语，便飞身前去，一个回转，一把银剪子被打飞在地，插入地砖间的缝隙。夫人呜呜咽咽地哭声更加明显。
　　“哼，事到如今，又何必救我。”

　　落瓷几人重新进了院子，只见夫人跌坐在地上，脖颈间有寸长血痕，尚有血珠往外冒。但观那血量，伤口应该不深，落瓷好歹松了口气。

　　叹道，“夫人，又是何必呢。”
　　慕容夫人冷笑一声，“武大夫好医术！竟是连如此冷门的毒都能化解。我今日如此下场，也不算冤枉。”
　　落瓷不愿就此事与她多言，只说：“武某特意回转只为告知夫人一声，不论夫人是何种因由行此事宜，但若夫人还有自戕念头，万望想一想腹中骨肉。”

　　慕容夫人这才失态，一手捧住小腹，紧紧地盯着落瓷，几次张嘴才问出声：“你说……你是说……我腹中已有孩儿？”
　　落瓷点头，“慕容夫人若是不信，大可招其他大夫再诊。”
　　慕容夫人低头，颤巍巍地用双手触碰尚且平坦的小腹，猛地一抬头看向慕容继，恨恨说：“老天待我何其不公。”
　　慕容继早已从床榻上下来，探手去牵她，叹了一声，声音疲惫道：“既已有了孩儿，地上冰凉，什么事起来再说罢。”
　　慕容夫人苦笑，避开慕容继的手，道：“是啊，不过是我怀了孩儿罢，否则你怎会怜惜我一二。”
　　“小字……”
　　慕容夫人已是满眼泪，“我有多久没有听到你叫过这个名字了，久到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闺名是什么。”她撑着缓缓从地上坐起，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拉着窗边矮几站起来，挪坐至圆凳上，低着头缓缓说：“你见了我从来只唤我一声'夫人'，尊我敬我。每每提及姐姐，你却都唤她‘小书’。”
　　慕容继张张嘴，到底没辩解什么，只是又叹了一声。
　　慕容夫人并不看他，克制着情绪，慢慢地说：“可是，当年花灯节为我画花灯的明明是你，许我说要娶我的也是你，不过是因为我是庶女便嫁不得你，姐姐过世后，要不是还留了孩子在慕容家，我苦苦求了父亲，我又怎能再见到你……可你呢……”
　　慕容夫人旁若无人地说起了往事，落瓷一个外人不好再听，悄声和空青说：“我们先出去吧。”

　　空青没动，落瓷抬头，见他蹙眉看着慕容继……的脚。
　　“……”
　　慕容继此时仅着了中衣，坐在床上，双脚踩在脚踏上，因着坐姿，裤腿被提起了一截。顺着空青的视线，落瓷很容易在慕容继赤裸的脚踝上看到一个红色的刺青，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燕子。

　　慕容山庄前身是参合庄，祖上是燕国皇室，后人常以光复燕国为己任。在金老爷子的世界里，由以慕容复父子为最。
　　如今慕容山庄早已与普通富室无异，可仍在身上纹燕子图案也不知是提醒自己是燕国后人，还是警醒自己不走先祖慕容复的老路。
　　其中不知几多讽刺。

　　“走吧。”落瓷拉着空青出去。

　　屋中二人，一个大病初愈，一个身怀六甲又情绪激动。落瓷怕有个万一，也不敢走远。和空青就在门外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隔着半掩的门，屋中个就落瓷也听得个大概。
　　听完不由抚掌长叹，没谁负了谁，怪只怪一场阴差阳错。

　　话说数年前，慕容夫人还不是慕容夫人，只是洞庭吴家的一位庶小姐。
　　洞庭吴家在江南一带也是颇有些名望的富商，做的是水上生意。吴家现任当家做生意是个实在人，很是受人尊重。只是这吴当家有个不大不小的爱好，他呀，颇好美色。如夫人是一房又一房地娶，姨娘们一个赛一个地年轻漂亮。温柔乡里，快活似活神仙。
　　要说有什么不美，就是子嗣缘薄了些。那么多夫人一共也就养大了三个孩子。原配夫人生了一儿一女，众多如夫人里也就四太太为他添了个女儿，也就是如今的慕容夫人。

　　膝下是寂寞了些，可到底还有个儿子来继承偌大的家业，吴当家还是很欣慰的。
　　对待仅有的两个女儿也不分嫡庶，一般吃用地细心养大。
　　他附庸风雅，两个女儿一个起名小书，一个起名小字。

　　小书和小字同年生的，前后也不差几个月。吴当家常把姐妹俩做一般打扮，说是可以骗过阎王爷，以为他生的是一双孪生女儿，好养活。

　　姐妹俩就这般长到十六岁，说媒的络绎不绝，吴老爷舍不得女儿，没一个答应的。

　　十六岁时，中元节小书小字姐妹俩带着仆从护卫出门看灯。那年的中元节尤其热闹，庙会上人满为患。小字一不留神就和姐姐与众仆从走散了。
　　年纪虽小，这境况她也是不怕的。为免两厢找来找去反而避开，小字决定在原地等家人来找。

　　小字是个好动的性子，闲是闲不住的，她边等家人来找，边四处张望。她不远处的街面上有一众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支着摊子为人画灯面，有生意好的，也有不好的。

　　那生意好的忙得摊子都快被挤散了，那生意不好的连个客人的人影也无。
　　那里人少，小字怕被挤便挪到那处去。

　　摊上已经有好些灯面，青年手中还在着笔画。
　　看见好不容易来人，连忙起身招呼。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要什么现画也是可以的。”
　　摊主热情，小字也不好不搭话。应了一声后便随意看了起来，说实话，这些灯面真的不怎么好看。

　　那倒霉摊主便是慕容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