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黎明海

89、第三章 边防风暴（三）

　　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带有精致优美的象牙白浮雕的天花板。
　　少女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塌之上，点缀在天花板四周的晶石散发出美丽的黄色光晕，把室内的空气映得温暖而让人安心。
　　“你终于醒了。”平静的语调传来，郁香艰难转头望去——因为透支魔力和精神力的关系，她现在全身上下都酸软疼痛、无法使上一点力气。
　　青年站在她的床头，清茶样的眼眸正看向少女。“请不要惊慌，你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因为魔力和精神力透支得太过厉害的关系，多休养几天就会恢复了。”沃塔的大祭祀看到郁香眼中的戒备和疑惑，面上波澜不惊，淡淡解释道：“是塔其斯在神殿结界外发现你的，当时你已经昏迷了过去，于是我就让他把你带进来休息。”
　　——不可以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郁香没说话，依旧看着席伦，眼中的戒备并没有因为大祭祀的解释而随之消除。她本打算借着魔法阵将自己传到凯亚伦城外，然后再另做打算。可是因为一口气布下神隐结界及制作科里索尔的关系，她那本就不算强大的魔力在当时就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很显然余下的魔力并无法支持自己理想中的传送距离。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被传送到尚在凯亚伦的神殿之外的吧！
　　“沃塔的首席大祭祀。”她咬牙撑起身体，结果发现手臂上被守护结界攻击的伤已经被妥当包扎治疗，于是扯扯嘴角，“被称为‘大陆上最接近神明的人’，您应该很清楚傍晚时在凯亚伦都发生了些什么才对，我不认为您对我有任何出手相助的理由。
　　“我只是神殿祭祀，而神殿的所在地刚好在沃塔，仅此而已。”大祭祀很没良心地忽略掉当初建造神殿时的赞助者是谁这个问题，“我所负责的对象只有创世女神和诸位神灵，可不是其他的什么人，做事只要合自己心情就好。”
　　“彻头彻尾的隔岸观火者吗？”郁香支着头笑出声音，可眼神锐利依旧。“原来是为了那个可笑的预言啊！阁下还真是尽责——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刻了？”
　　“接近午夜。”对于对方相当不领情的态度，席伦似乎毫不在意。他踱到窗边，仰望深蓝色天幕中闪烁不停的星子，意有所指地慨叹：“真是个相当不平静的夜晚啊！”
　　郁香的眼睛闪了闪，突然间想到悠晨的事情，刚要发问。却在此时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那是大祭祀的首席弟子，“老师，人已经到了。”
　　***
　　茨纳边防，没有月光的夜晚，一切喧闹都被暗色所吞没，为逃亡者带来的则是黑暗的庇护。
　　城防官站在城中广场上指挥着来往搜寻的士兵们，眉头拧得死紧。
　　“该死的那群人难道都变成老鼠溜进水沟了吗？”他低咒出声，“怎么搜来搜去连根头发都没搜到！”这个略带啤酒肚的中年人大声向传令兵们呵斥着：“去告诉那些平日里只知道喝酒抱女人的家伙们，如果今晚抓不到人，今后他们就别想再沾到一滴酒，也不会再有姑娘们冲抓不到人的无能男人抛媚眼了！全城戒严——给我把每块城砖掀起来的搜！”
　　看着传令兵跑远后，他又带着严苛的目光来回监督着徘徊于广场附近的搜查队伍，不敢有半分懈怠。今天那群人的身份只有自己和市长知晓，正因为这样他才了解在这样的包围下若是还被目标逃脱，那么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边防司令部向来赏罚分明。
　　“——喂！你们！”他的眼角突然瞄到一队士兵的行进方向，于是大喝出声：“那边刚刚才被搜过，你们去西面搜查一下。”
　　“可是，长官。”听到喝令，队伍中一个年轻士兵指着北面的巷子答道：“那边似乎有人影闪过，我看到街角火把的光亮刚刚闪了下。”
　　有人影？一听到这消息，城防官整个脑子都兴奋起来了。他带着随身的士兵快步走过去，问向刚刚说话的黑发年轻人：“在哪个方向？我们多带几个人，马上过去。”
　　“在那边的巷子里。”年轻的士兵指着一条漆黑的巷子说道，“不过我不是很确定，您先不要涉险，还是我们先过去探察好了。”
　　“好小伙子！”中年人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年轻士兵的肩膀，豪气大发，“做事缩头缩尾的怎么能被称做男子汉呢？想当年我在战场上可从来没胆怯退缩过！我和你们一起去！”这位曾在战场上退至二线的茨纳军人感觉到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卡罗德的大鱼就要都手了，他简直已经望到了不远处的勋章正在冲自己招手。
　　“那么，长官，请走在队伍中间，允许我们保护您的安全。”士兵对他行了个军礼，随后恭声说道。这样的考量和安排都很合理，于是城防官也欣然同意。
　　“这条巷子通往的是北城门！”走到一半的时候，城防官突然恍然，惊喊出声，他向身后的士兵吩咐道：“你回去通知其他各队，都赶到这边来！他们想从北门突破！”
　　可回答他的却是身边随行士兵软倒在地的身形，以及架在脖颈间寒气逼人的锋锐剑刃。
　　“请保持安静，尊敬的先生。”刚刚还被他拍过肩膀的年轻人温和出声，“若是让您喊来大队的士兵，到时候伤脑筋的可就是我们了，真是的，原本还想平平安安地混到城门下再另做打算呢！”他一边低声抱怨，一边对两腿已经开始不断打着哆嗦的中年人说道：“喂，打个商量吧！你让人把城门打开，我们就不伤你的性命，这买卖怎么样？”
　　“请、请不要伤害我……”被逼在颈间的利刃给吓得没了豪气也没了热血的中年人忙不迭地答应，“我答应你们，请不要伤害我……哦，神明在上！我家里还有可爱的小杜莎在等着我，您不能让一名可爱的孩子失去她的父亲……”
　　“我理解您的心情。”黑发的年轻人点头，“所以请配合我们。”随后他将放在中年人颈上的剑刃放下，转而用匕首代替，抵在城防官的腰间，“那么我们继续前进吧，请阁下好自为知。”
　　“战场上曾经染血的利刃，看来也已经被安逸的生活浸出了锈迹！”大家继续向城门前进时，旁边的一个男子突然低语出声，说出的话被挟为人质的中年人听到，不禁身形一僵。
　　一行人走到城门下，城防官听到身旁那群乔装成士兵的卡罗德人叫喊着让城墙上的守门士兵开启城门。“听说那群盗贼已经弄断了钢条借着水渠潜出城外了，我们得马上出去追捕他们。”他们这样大喊着。
　　“……长官？”他听到城墙上有人在向他问着什么，于是抬头，看到城墙上的守门士兵，和在他身后烈烈作响飘扬的茨纳旗帜。感觉到抵在腰间的匕首，他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是根据今晚发下的指令，开启城门需要您和城守的联合签名才能够通过……”向长官确认了消息的正确性之后，城门士兵不禁有些为难。城防官正望着他身后旗帜上的紫阳花图案出神时，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对他低声说着“小杜莎”的名字，于是一个激灵，大声吼道：“人都要逃远了，你们还该死的请示什么？快开门！错过了捉捕那群盗贼的时机，你们担得了责任吗？”
　　在卡尔得城城防官的坚持下，卡尔得北城门缓缓开启。而城防官和他身后的逃亡者们则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看着城门开启的缝隙上升一米……两米……三米……
　　紫阳花的旗帜在他头顶上方飘扬，那是他曾经誓死效忠永不背叛的神圣……
　　“——不——不！马上关门！”他突然大吼出声，声嘶力竭。而他身后的逃亡者们闻声则一边加紧了对他的钳制一边向城外蹿去。他听到身边的男子低咒一声，随后向伙伴吩咐：“欧菲雅、斯逻和基思准备群体攻击法术，我们出城后大概有一场硬仗要打了！悠晨和杰夫冲锋，米琳和诺尔负责防守！”
　　“关门！我身后的这群人就是那群强盗！不要管我！”城防官一边向城墙上错愕的士兵们喊到，一边被冒险者们拖向城外。“不准轻举妄动，否则你们的长官就要没命了！”他们向身后刚刚反应过来的士兵们喊着，随后众人被魔法师们施加了加速术，伴随着疾射而来箭矢及少量魔法弹急速向即将被合上的城门冲去。
　　最先冲出城门的是两位剑士，随后是警戒令中描述的棕发男子，然后是自己和其他几人，最后那名黑发的年轻人——他在城门距离地面不到半米的时候，足尖在猛然使力，惊险万分地平贴着地面滑了出来，随后轰然落地的城门则贴着他的鞋底落了下来。
　　“差点就成残废了。”年轻人笑着对伙伴调侃，额头满是冷汗。
　　亲王殿下低头看了看摊在地面上的城防官，刚刚为躲避由城□□出的箭矢他唯有找个挡箭牌，于是其中有几支现在插在中年人的身上，血此刻已经由城内向城外蜿蜒着留了一地。
　　“没救了。”朱利安略略看过一眼，得出结论。
　　“把他留在这里，我们得赶紧脱身才行！”亲王殿下转身，正要向远方奔去，却发现衣角被强撑着爬起的城防官紧紧抓住。
　　“终有一天……终有一天……紫阳花将开满大陆，在阳光下繁荣无限……”中年人失神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到东西了，却仍旧紧抓着敌国亲王的衣角不放，不断重复着这样一句话，那是茨纳军队中广为流传的词句。
　　“很遗憾，我绝对不会让那一天到来！”森.艾得罗抽出匕首，利落割下衣角。他的视线停留在即将成为尸体的中年人身上半秒钟，随后转身向远方奔去。冒险者们随后跟上，他们四周响起的，是军队进攻的角号和指挥的鼓点，响亮的节奏在黑暗的夜中显得犹为惊心。
　　真正的军人，永远都不会被生活的安逸所腐蚀。维持他们锐利锋刃的，正是那颗忠诚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