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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到了华灯初上的时节,佩恩会坐在榻榻米上小酌一杯兰为他酿的米酒。酒的浓度不高,清清淡淡有一丝苦味,他靠在纸门上,手自然垂下,手心里捏着的酒杯歪歪斜斜,里面已经没了酒。
      有风在外呜咽,有雨砸在泥泞里。他几乎能想象出溅起的水花四散开来,泥地里水洼映着深沉的夜空,雨滴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散开,水洼里星夜被扭曲撕扯的情景。夹道上挂着一排橘黄的灯笼,在风中雨中摇摇晃晃,连带着黑影也被扯动,整个世界似在飘摇中静默。
      佩恩眯着的轮回眼缓缓睁开,有脚步声透过纸门传来。咚咚咚,轻巧地,稳健地走来。然后隔壁的纸门唰啦一声拉开,又慢慢合上。隔壁的声音离他如此之近,又如此遥远。他拿起白瓷的酒杯放在唇边,才忽然意识到已经没有酒了。他随意地往榻榻米上一扔,小巧的瓷器骨碌碌地打了两转,然后停在不远处,杯口有残液沾湿了稻草色的地垫。
      佩恩抓起剩了一半的酒壶,走到夹道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风夹杂这泥土的腥味将混浊的酒气卷走。他感到一阵寒冷。

      佩恩拉开纸门,鼬还未来得及点灯,黑夜中佩恩隐约能见到叠得好好的放在角落里的榻榻米,空气太湿冷,为了不让被褥发霉才没有收进壁橱里。窗台下放着凋了一半的绣球花,花朵不再饱满,枝丫上零星几点浅紫色的花瓣要掉不掉。
      鼬的动作保持着拿着红云黑底大氅准备扔在地上的姿态,他慢慢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佩恩,佩恩也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走廊上黄白的灯笼透着暧昧不明的光线,像水彩颜料一样渲染着佩恩英俊的轮廓。
      鼬蹙了蹙眉头,声线平乏:“关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此刻听来却异常沉稳性感。
      佩恩皱了皱眉头:“感冒了?”
      鼬愣了一下,他看着佩恩拉上纸门,橘黄的光线生硬地被隔绝在门外,屋里瞬间被黑暗吞噬,佩恩不习惯地深吸一口气,他听见了脚步声朝他越走越近,佩恩无来由地紧张起来,肌肉不自觉地僵硬着,他可以感觉到那人像猫一样的脚步,离他越来越近的躯体,单薄并不瘦弱,挺拔并不强壮的身体,朝他慢慢靠近。
      然后鼬停在佩恩面前弯下腰,佩恩能听见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时间幻化成金色的沙粒在漏斗中计算一分一秒的流逝。佩恩能隐约看见黑影在他面前蹲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鬼使神差地也蹲下去,然后,黑暗的房间里有火石嚓地一声轻响,门外有风略过时吹动树叶沙沙的声音,还有两人沉稳又紊乱的呼吸声。
      鼬低垂着眼帘点燃了蜡烛,微微抬眸却愣了愣。两人的脸此时靠得很近,他细致的脸上能感觉到佩恩喷来的呼吸。佩恩也错愕地看着他,鼬不自觉地向后靠了靠,重心向后偏移,他把烛台飞快放在米色的地板上,然后人向后倒。佩恩一个眼疾手快穿过他的手臂稳稳支着他的背,鼬不习惯地扭头看向别处,佩恩无声地笑了笑。
      佩恩把那具僵硬地身体带进怀里,鼬皱着眉头要挣扎,却忽然被佩恩叫住。
      “不要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一小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鼬也那样无法解释地鬼使神差地停止了挣扎,慢慢使自己的身体放松。佩恩的怀抱很温暖,他眯着眼睛就像躺在壁炉边的绒毯上烤火,温暖而舒服,让人上瘾。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冰块,快被火烤得融掉。烛泪嗞啦着滑下来,凝固在烛台上,先是晶莹得透明地泪珠,慢慢变成白色得固体,像时间从它身上抽走,它的光华瞬间脱离。
      空旷的房间里,那盏小小的烛台上那团小小的火烛将两人交合的影子刻在稻草色的地毯上。屋内没有风,火焰烧得很稳定,地上的影子一动不动。
      鼬缓缓睁开眼睛,决绝地将自己和佩恩拉开。佩恩抿着唇看着他深沉的黑眸看了一会儿,鼬被他盯得有些冷汗涔涔,蓦地,浅蓝色的轮回眼绽出淡淡的又浓烈的笑意。
      他在不好意思啊。
      鼬终于受不了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睛,转过头拿起地上的烛台走到矮几边坐下。佩恩也很自觉地跟过去,他这才发现那人苍白的手腕上有刺眼的乌色,他抓住他的手腕把长袖免起来,鼬想抽出来却发现那只握住手腕的手就像铁钳一样不可动摇。血痕绕着手腕缠了一圈,一条狰狞不屈的蛇,鼬的皮肤本就苍白,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皮下若隐若现。
      “怎么弄的?”佩恩抬起眼睛看鼬,鼬索性就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里,另一只手熟稔地端起茶壶将冷掉的水倒进杯子里。佩恩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不说话。
      鼬握住冰凉的茶杯顿了下,终是拗不过佩恩的执着。
      “小伤而已,被对手的长鞭缠住了一下。”
      佩恩这才松开手,起身走到橱柜里把药箱翻出来。鼬把袖子放下来,将伤口藏在下面。然后喝了口水,水顺着喉咙流到身体里面,所到之处一片冷静。
      “这次的敌人很厉害吗?”
      佩恩跪坐在他面前把他手拉过来,鼬没办法,任他施为。
      “不,只是我一时失误。”
      佩恩皱着眉头。
      “鬼鲛呢?怎么不护着你点。”
      鼬听出他口气里任性地责问,笑了笑说:“这次敌人虽然实力不济,可毕竟仗着人多啊。再说,我也不是要人护着的主。”
      “是是。”
      佩恩的声音听上去挺闷,他正专心致志地帮他疗伤,却忽然发现面前的人没了反应,蓦地抬起头来,却撞见那双深沉地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

      大蛇丸的死讯来得很突然,佩恩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个想到的却是鼬。兰坐在墙边悠哉地叠着纸花,一边告诉他这个惊天消息,只是她表情平淡,让消息也蒙上了层意味难言的感情。
      佩恩拉开门朝旁边的房间门口看了看,门是紧闭着的,屋内他能感觉到没有人,不知道在这几日没有任务的时候,他回去哪里。
      佩恩垂着手握了握,指甲陷进手心里,兰停下动作看了看佩恩,说:“我看他一大早就出门了。”佩恩低沉地嗯了一声,又回到矮几边坐回来。桌上摆了一朵纸质的苍白的山茶花,白得刺目。
      “宇智波家的人各个都是狠角色啊。”兰扯了扯嘴角,看起来是在笑,笑意却全没有达到眼里。
      佩恩不置可否,盯着那朵山茶出神,却仿佛看到了那人落寞又单薄的背影在黑暗里前行,他的身体越来越佝偻,像承受不住肩上的压力。佩恩觉得心里很痛,一种钝痛,用刀背狠狠砸在心窝里的痛,沉重不可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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