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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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孩子，你有什么疑问吗？”
“我以为信仰恶魔的术士永远不会到达天堂。”
“我的孩子，神之境迎接善良的人们，不论信仰。”
“我以为我并不够善良。”
“我的孩子，可是你已经是那么多人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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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从来不为选择了术士作为职业而后悔，尽管黑暗在这块大陆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被认为是邪恶与阴霾的象征。这是最适合他的职业，仅此而已。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承认这只是因为那个老术士说了一句“真正的术士从不出卖自己的灵魂，我们只将自己的信仰送给恶魔”而打动了他。
也许是身处圣都旁边目睹自诩正义的圣堂草菅人命的机会更多也是很大的原因。
但是这不是让他无怨无悔的原因。
他确实因为这个职业受到了恐惧与唾弃，但是他没有气馁，更没有后悔。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他就不会遇到那个人。那个骄傲到极点却愿意站在他身后的人。
那天他被一群圣堂的人追得很狼狈。
术士本就不是一个以速度见长的职业，何况他的吟唱速度实在不怎么拿得出手——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
喻文州十分无奈，回身放了个小法术阻了阻最前面的人，继续向前狂奔。
“喂喂喂！人多欺负人少啊？有没有道德啊我说！”一个声音从一旁的树林里传出来，雪亮的剑光随之而来。
得到了喘息的喻文州终于有机会吟唱稍微大型一些的法术了，他着实松了一口气。
……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那个家伙说话能比他吟唱法术还要快？
喻文州泪流满面地想。
那个剑客实力很强。以喻文州的眼光来看，是最顶级的高手。但是在终于把那群圣堂的人打走之后身上还是带了些伤。
没办法，蚁多咬死象呢，何况那是人多。
喻文州把法杖交在左手，伸出了他的右手，“谢谢，我叫喻文州。”
剑客给了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说，“我叫黄少天。”
喻文州以为黄少天会继续唠叨的，结果自我介绍完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喻文州……我刚才说太多话了，你有水吗？”
“……”
咳，虽然水囊确实还在身上，但是为了自己的耳朵考虑，喻文州违心地说了没有，并且表示，赶紧找个牧师才是正途。
黄少天扁着嘴，“你是术士啊，怎么可能能找到牧师。”
喻文州遥望天边，“不用找，有牧师过来了。”
黄少天立刻警觉地握住了剑，“我说圣堂的人要不要这么执着啊喂，术士碍着他们什么了，非得赶尽杀绝的。哎那是牧师吧，一个牧师吧，一个牧师也敢来拦术士？”
喻文州果断地无视了还在聒噪的“救命恩人”，微笑着对牧师挥手，“新杰，好久不见。”
牧师点头回应，目光看向正呲牙咧嘴惊诧状的剑客，挑眉，“黄少天？”随即疑惑地打量混在一起的两人。
黄少天大大咧咧地点头，“怎么了怎么了？看见圣堂那帮老不死的通缉令想抓我回去？啧啧，你是牧师啊，小牧师要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喻文州扶额。合着是圣堂的叛徒……那可不是只要能给圣堂添堵的事情都干么，救个术士他当然乐意的很。
这时候黄少天忽然不聒噪了，又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对啊不对啊！你这袍子……你你你，你是石不转？”
喻文州讶异地挑了挑眉，“新杰，不厚道了。”
张新杰对喻文州的问题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的杖尖亮起了治愈术的白芒，另一端飞速地没入了黄少天的身体。
黄少天愕然不已，“石不转你疯了？你是首席吧没问题吧？你帮我？你不怕那帮老头子发疯？”
张新杰的目光让黄少天错觉自己才是疯了的那个。对方平板地解释，“我欠喻队人情。还有事，先走了。”他颔首，目不斜视地离开。
黄少天张大了嘴，“石不转这个……不是吧！喻队？欠你人情？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小术士……？”
喻文州好脾气地笑笑，“蓝溪阁雇佣军团的精英战队蓝雨的队长。他被打劫，我带队救下他来着。”
“打劫……？”黄少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狂笑了起来，“这个家伙也会被打劫？哎呦我不行了你先让我笑会……”
喻文州无奈地看着他，“有兴趣加入我们蓝雨吗？你麻烦不少，但是实力不错。”
黄少天止住了狂笑，脸上还留着残余的笑意，“我想先去看看。不过确实，一个术士做队长的队伍不会有更多的麻烦了。”
“你会喜欢上那里的。”喻文州笃定地说，“圣堂的执剑剑圣。”
黄少天略带埋怨，“你还真敏感……这么快就让你看出来了。”说着，黄少天确是跟着喻文州走了起来。
蓝溪阁的驻地在一个小镇里。
这并不是一个繁华的镇子，也并非清冷寂静的世外桃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说特殊，就是这镇子守着两山之间的关隘，是个险地。
“这是摆明了没实力的别找茬啊。”黄少天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如是感叹着。
喻文州熟稔地和一些面熟的人点头打着招呼，一边回话，“没那么复杂，就是这地方不容易被端掉而已。蓝溪阁刚起家的时候可没这么大，很容易被欺负的。”
黄少天的注意力却是又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你一术士人缘能这么好……真实罕见啊。”
喻文州笑笑，没答话。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驻地，门口的卫兵兴高采烈地喊“队长！”“队长你回来了！”，里面人听见动静，却是不敢耽误训练，于锋代表了一下跑了出来，迎面感叹，“哎呦队长你活着回来啦！”
喻文州无奈，“你们盼我点好吧？”
于锋“嘿嘿”笑，“那不是您一术士我们真不放心么……队长，那个是谁？”
事实上喻文州对于黄少天沉默了很久了这种事情很惊悚，但是面上依然笑着把人亮出来，“黄少天，圣堂执剑剑圣。应该会加入咱们战队的——少天表态吗？”
黄少天咂咂嘴，环视了一下四周，大大咧咧地说，“加入加入，这地方不错，我喜欢。”
于锋目瞪口呆，“圣堂执剑剑圣？队长，你牛！上次就是个小牧师也就罢了，这次直接执剑剑圣……队长，你说圣堂和术士的关系能不能因为你好一点？”
喻文州苦笑，“恐怕只能越来越差……上次那个牧师是石不转……首席神圣牧师。”
于锋彻底当机，对自家队长深深地表示崇敬。
黄少天就这么留了下来。
他剑圣之名不是白来的，实力极其出众。事实上，是蓝雨众人里实力最强的一个，因而大家都对他心服口服，由他做了副队长。
只是话唠这个毛病让众人泪流满面，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家队长的好脾气。因为喻文州是唯一一个从来没在剑圣同志的话唠攻击下崩溃过的。
就连偶然遇上的叶秋都一脸扭曲地说，“文州你到底哪找这么一活宝？”
一旁苏沐橙耳朵里塞着棉花望天。
喻文州的笑容完全没有变化，“圣堂的人追杀我，让他救下来了。”
“……”叶秋默然了一下，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我还是先走了。”
喻文州理解地点头，“有时间再过来吧，我可以想办法把他支走。”
结果就在此时，一个老婆婆哭天抹泪地抓住喻文州就开始诉苦。
叶秋和苏沐橙也不好就这么走了，叹着气看着喻文州安抚哀伤过度的老婆婆。
黄少天凑过来自动解说，“队长人好，这的人都知道——我看这次又有架打了，这估计是求队长报仇的。我说队长这脾气好得没边啊——”
“他恐怕是朋友最多的术士。”叶秋嘴里叼着支烟，完全没有最顶尖高手的样子，反而显得无比的颓废，“他连牧师朋友都有不少。”
苏沐橙拽出了耳朵里的棉花，刚好听见叶秋的最后一句，点头表示认同，“喻队就是脾气好。”说着狠狠瞪了让她痛苦不堪的黄少天一眼，黄少天自己还莫名其妙。
喻文州无比耐心地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老婆婆的儿子去山里收了些皮草，回来的时候被马贼抢走了所有的东西，还打了个半死不活。
黄少天虽然话唠，但是心思并不如他表面上那么粗犷，此时已经扭头喊自己队里的牧师了；喻文州却笑着看向叶秋，“那伙人咱们四个去搞掉如何？”
叶秋随意地把烟扔到地上，一脚踩灭，“听你的。正好我和沐橙就从那边回队里了。”
喻文州摇头，“你就由着刘皓胡搞？你们两个都快成独行侠了。”
“无所谓。”叶秋耸肩，“老人们都走了，留在那也没什么意思。反正和沐橙两个人也自在。”
喻文州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那个马贼据点当真是他们四个挑下来的。
叶秋和黄少天都是当今最顶尖的武者，苏沐橙和叶秋配合默契、功夫也是过硬，唯独喻文州的速度实在是起不来，但凭着精准敏锐的判断力自保之余有所杀伤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想着“就算刚刚大战完一场这两个也不会被打劫的”——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叶秋和苏沐橙直接往自己的战队走了，喻文州和黄少天两个人一把火烧了山寨，连同寨子里面目狰狞的尸体一起。
只是，这次的动静貌似搞得太大了一点。
圣堂真正盯上这个所谓的小术士了。
他们本就不允许任何其他信仰的存在，何况术士信仰的是黑暗，光明的对立面。
于锋看着摆开架势的圣堂的人面目严肃。
“我想我们蓝溪阁或者蓝雨都没有和圣堂发生任何冲突。”他这么说。
圣堂那边带队的是个中年圣骑士，此刻皮笑肉不笑地说，“当然没有。不过这里发生了瘟疫……我们当然有责任来处理。”
于锋冷眼看着他，“你们圣堂的处理方式在下不敢苟同。除了放火，你们还会什么？”
圣骑士脸假笑都懒得做了，干脆一脸的冰冷，“你们蓝雨的一把手是个术士，就这个理由足够圣堂派我们来踏平你们的驻地。不过瘟疫的事情更严重，暂时没有跟你们纠缠的意思。立刻离开这里，我不追究你们。”
于锋回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街道。门缝窗棂间闪现着怯懦却又充满希望的目光。
圣骑士冷笑，“你还是叫你们队长出来吧，我看你拿不定主意的。”
这下子，蓝雨、蓝溪阁的人都爆了，“当我们傻吗？队长是术士，叫出来让你们抓啊？”“欺负我们人少还是怎么的？”……吵吵嚷嚷的声音却是让圣堂的人无比心烦。
“好了，都静一静。没什么可争的。”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驻地里传了出来，一下子，整块地方就像被按了静音键，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一身黑袍在这个世界无比突兀，这却是术士法袍的标志。
“喻文州。总算是见到你了。”中年圣骑士脸上的表情确是货真价实的兴奋和激动。
喻文州只是披着法袍，没有戴着帽子，因此脸上的微笑格外地显眼，“我该说很荣幸吗？”
对方一噎，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院子里又传来了一阵聒噪的声音，“靠靠靠！我说队长你怎么一个人跑出去了！也不怕让人干掉……哟，真是圣堂？”黄少天的身影从出现开始就处在充分的备战状态，没人怀疑如果有需要他可以立刻施展出各种高超的剑技。
圣骑士的脸黑了些许，显然对于从圣堂叛逃的执剑剑圣他是很清楚的。“这次真的只是来处理瘟疫，根本没有你们蓝雨的事。”他咬牙切齿地重复。
喻文州依然是那副和煦的微笑，“镇子里倒真是有过几例瘟疫，但是都已经被我们的牧师医好了，不劳圣堂诸位的大驾了。”
“教皇的命令。”圣骑士说起这个倒也一脸严肃。
黄少天懒洋洋地插话，“跟个术士说教皇——现在圣堂的家伙们智商都这么低了吗？果然当年我离开圣堂是明智的。”
喻文州失笑，“少天。”
“切，我说实话啊。”黄少天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中年圣骑士用力地磨牙，但是他不确定真的惹恼一个雇佣军团他手下的人会损失多少；而处理瘟疫这种简单到死的任务是没有死亡额度的。“这次的瘟疫真的很严重，必须由我们的人处理！”
于是喻文州拉着黄少天后退了一步，顺带蓝雨所有的人也收缩了一下阵型，无比诚恳地说，“我们没挡路了，你们处理吧。”
圣骑士无奈。喻文州是术士，少不了和圣堂打交道；黄少天干脆就是从圣堂出来的。他们很清楚，一旦他们离开，这个没有任何武装力量的小镇就会被一把火夷为平地——圣堂一向对瘟疫如此处理，哪怕只是可疑。
“我知道你想保全这个镇子，可是这会害死更多的人。”圣骑士不得不摆事实讲道理，并且下定决心这次还不行就动手，“你就一点大局观都没有吗？神爱众生，众生平等……”
喻文州微笑着打断他的话，“我不是神，我只是个术士。我不想拯救天下的人，至少我不会看着无辜的人死在我的面前。术士从不出卖灵魂，我们只出卖自己的信仰。”
黄少天却把玩着手里的长剑接了话，“你们才是真的没有大局观吧？一个根本不存在威胁的镇子被推平对圣堂声望有多大影响也不考虑考虑？长老会那帮老头子都老糊涂了，底下的人也这么糊涂吗？我说圣堂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后面蓝雨的队伍里有人吐槽：“黄少你难道不是最新一代的……”）
圣骑士不再答话，忽地一举剑。
刺目的白光从圣堂的队伍中升起，直冲云霄。
“我去的！”黄少天破口大骂，“这种地方用这么大法阵闲的啊！”却无比迅速地施展三段斩杀进了对方阵中，目标明确，显然对这个东西无比熟悉。
喻文州却是第一次见，杖尖黑芒却是冲了那圣骑士去了。
一个瞬间，这块小小的地方就成为了混乱的战场。
但是混乱也没能持续多久。
刺目的白光悬停在半空的时候强大的威压使得混战中的众人都停下了动作。
圣骑士举着剑，冷笑，“黄少是识货的，知道这是什么吧。”
黄少天脸色发白地握着还在滴血的剑，“所以我说你们在这地方搞这个是闲的。”回头对喻文州解说，“队长，这玩意砸下来镇子直接平了。咱们的人可能有大事的不多但是一般人绝对活不下来。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不砸……”不等喻文州回答他，他自己就甩了甩长剑，“哦哦，直接问就是了——我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圣骑士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飞过来一道刺目的白光打在了这片混乱却安静的区域里。
半空中的不明法术立刻烟消云散，一小团神圣之火安静地燃烧着。
“靠靠靠……石不转？要不要这么……”黄少天话没说完，就觉得肩膀一沉。他闭上嘴，不用回头他也知道那是喻文州。
牧师的移动速度并不很快，但是张新杰依然尽最大可能地快速跑了过来。他没有理会圣骑士和他的手下的行礼，直直走到了喻文州和黄少天的面前。
三个人对视着，但是没有人说话。
喻文州忽然笑了，“新杰，我死了，你能保住这里所有人不死吗？”
黄少天大惊失色，猛地抽出了本已还鞘的剑；张新杰却貌似并不意外，用平稳的声音说，“能。”
喻文州再次强调，“是所有的。”
张新杰看向黄少天，“只要他们不先出手。”
于是喻文州也回头盯着黄少天看。
黄少天立刻炸毛了，“干什么干什么？盯着我看什么意思？老子脸上长花了？”
喻文州笑得很圣母，“当然没有。不过记得不许动手。”
黄少天怔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喻文州就抢先开口了，“我不许你连累这个镇子。”
黄少天吞了一口口水，泄气地把剑收回了剑鞘，看着走向对面的白色背影紧紧地握住拳头。
他当然不想喻文州死，但是他知道喻文州想保下这个镇子，保下蓝雨，以及，保下他这个圣堂叛徒。
黄少天敢于从圣堂这个整个大陆上最为强大的组织叛逃，却没胆子违背一个人的意愿。他从来不会违背的就是喻文州的意愿。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那家伙身手并不好，明明自己是那家伙的救命恩人。可是他愿意听从他的命令，心甘情愿地叫他“队长”。
人们从屋子里出来，在白雪皑皑中茫然而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一点黑色离他们越来越远。
“石不转！”黄少天终于没忍住，大喊了一声。
张新杰走在队尾，回头看他，他们中间的雪地上隔着一串纷乱的脚印。
以话唠闻名的剑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张新杰说，“这个镇子和他，我只能保下一个。”
黄少天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张新杰冲他一欠身，转身跟上圣堂的队伍。
“靠，不让老子出手，有人肯出手就行。以队长的人缘不会没人愿意的。”黄少天低声念叨着，转头回去联络可能人选。
只是这个时代的联络手段太过原始。
黄少天无比想念圣堂那些高级的联络用具，然而民间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因此，很多人赶到圣都的时候都只看见火刑广场上的一片灰烬。
“队长死了。”于锋看向黄少天，悲伤而不安。
黄少天却仿佛局外人。“石不转那家伙最好说到做到。不然……我一定去砍了他。”
镇子中央的广场上无言地燃起了一堆火，白色的布帛翻滚着化为灰烬。
此刻起，这个镇子不再存在白色。
圣堂答应了不管这个镇子。
于是这个镇子成了术士们的聚集地，也是新的术士产生最多的地方。
“我们是真正的术士。真正的术士从来不出卖他们的灵魂，他们只将信仰送给恶魔换取力量。他们的灵魂不往天堂不入地狱，永存世间。”
——END——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