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圣战记Ⅱ》冷薇

16、巨人之塔(上)

　　我从来都不敢相信，矮人们能够亲手缔造出这样伟大的奇迹。

　　亚特兰蒂斯的边境城市亚忒竟然耸立着高入云端的巨人之塔。

　　我站在巨人之塔的脚下仰望，笔直的塔身节节攀升。这座塔显得十分古老，塔身上缠绕着常青藤，绿色的藤蔓像毒蛇一样蜿蜒无尽。

　　清晨，天亮之后，一群面貌生疏的矮精灵女侍者为我送来我的甲胄和魔剑，她们寻问我是否需要其他的器械、盾牌和防具，我摇了摇头。我装备好自己的战斗器械之后就跟随她们走出了房间。

　　这座巨人驿站位于城市的中央，对于我们刚刚觉醒的虫族人来说，我们的体态和人类约摸相当，
　　巨人驿站容纳我们恰到好处。走到刺眼的阳光中我才发觉，身边的矮人们大都只有我的半个身子那么高。他们神情紧张密切监视着我，巨人驿站的大门外，我听到了矮脚披甲龙的脚步声。

　　女侍者为我引路，她们命令守卫在驿站内院的矮人士兵打开大门。矮人王子柯姆林已经在门外迎候我了。我问起帕丽斯七姐妹的下落，他一声不吭只是对我冷笑。矮人王子柯姆林率领着不下一两千精良部队，其中的先锋队伍由一百多名矮脚龙骑士构成。这些龙骑士全身装备严密，除了银亮的铠甲之外还戴着厚重的金属面罩。两千多人把城市中心周边地带围得水泄不通。我坐上一只矮脚龙，和柯姆林并肩同行。

　　当我们来到街市上的时候，街市两边挤满了亚忒城的侏儒人和矮精灵，女人们统一穿着白色服饰，男人们则穿着黑色。人们目送着我们的队伍缓缓行进经过街市，直到亚忒城的东南角——我看见了传说中的巨人之塔。

　　巨人之塔坐落在城市最东南，它的周边区域被称为亚忒禁区，那里有龙之祭坛还有规模庞大的军事演武场和狩猎场。对于矮人们来说演武场简直就像悬空天堑一样高大，我猜想那一定是当初兽人一族帮忙兴建的。亚忒禁区外围是一片低矮的种植森林，整个森林都是由一种长着尖锐芒刺般小叶子的植物构成的。

　　远处传来了音乐声，那是米塞拉的皇家仪仗队奏起庄严的音乐。我在如此隆重的排场当中穿越树林进入禁区，来到巨人之塔的下面。这里大约有将近好几千人驻守，他们是传说中的矮人亚特兰蒂斯皇家禁卫军，他们当中既有侏儒人也有矮精灵。

　　一群矮人的仪仗真让我忍不住觉得好笑。但高耸入云的巨人之塔却威严无比。

　　“进去挑战吧，打败每一层的勇士，你就赢了。”柯姆林在我进入塔基大门之前不冷不热地对我说了一句。

　　“赢了又怎么样？”我问。

　　“赢了，兑现承诺，你会知道那个秘密。”

　　“那输了呢？又或者我死了呢？”

　　“很抱歉，我的女士，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爱莫能助，不过呢，一场体面的葬礼总归是有的。”矮人王子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七姐妹在哪里？”我再次追问。

　　“赢了，你才有权力知道。否则你永远都见不到那七个可爱的姑娘。”

　　“等我回来，你敢伤害他们的话。我就亲手杀了你。”

　　“非常荣幸能被您所杀，我的女士。”柯姆林那脸无赖似的表情实在欠扁得很。不过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只有接受挑战这一条路。否则我哪儿也去不了。

　　我深呼吸了一次，然后在矮人们的瞩目下孤身走进了巨人之塔塔基底层的大门里。

　　身后那两扇门慢慢合拢，这座塔的建筑风格和我们虫族的塔完全不同，我的青晶石之塔还有奥德的中央魔法塔都是圆形底坐，盘旋的阶梯向上攀升，每上一层都有阁楼间和露天开放的阳台。这里的塔是全封闭式的，每层都有地基和天顶，阶梯的构造也很复杂。

　　地基内部光线异常昏暗，我进入了第一个战斗的房间。我机警地寻找潜伏在任何可能角落的对手，可似乎这里并没有生命的迹象。我在寻找一切可能的光源，可我同样一无所获。当我的眼睛开始适应黑暗的时候，突然见，一个奇异的物体从虚空中游离闪过，从我眼前划过一道弧线。那物体闪烁着魔幻银光，它很柔软像是活的，就像是一条鱼。

　　很快，房间里布满了这种奇异的物体，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运动轨道也越来越绵密，银色的光芒闪得我两眼酸涩。我试图集中意念开始附魔，可不论我怎么努力我都无法吸取到任何元素结晶。这个空间里的元素结晶构成非常奇怪，有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把它们凝聚成聚合的链状结构。就连那些游窜的银鱼也是一样。一条条柔软的银鱼好像非常悠闲，也并没有袭击我的倾向。

　　突然，一个银色的影子出现在一条条交错游离的银鱼中间。从影子的形状看，我猜测那是一位矮精灵。

　　我耳边响起一阵阵尖尖的冷笑，那笑声分明来自我的对手，我能听出她是个女人。

　　我的附魔状态好像失灵了，在这座诡异的塔里，时间无法为我停滞下来，我也看不清楚对方闪烁的光影里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真实的身体。

　　“听说你是一个魔剑士。呵呵呵呵……不过呢，在这里，你们的规则行不通，你只能适应我们的规则。”那声音飘忽朦胧就好像从梦里传过来，它的方位并不确定，它环绕在我耳边不断回响，好像无处不在。

　　“你们的规则？”我问。

　　“是啊，神的规则。”她话音刚落，那些游离在空中的银鱼突然变幻形态，组成了奇异的形态。

　　一滴冰凉的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滴落下来。

　　不好，是魔法阵。好奇异的魔法阵呵。

　　我突然感受到清凉的介质在我身边流动。

　　嗯？是水？

　　是的，我脚下涌来汩汩的水流，它们以我为中心形成漩涡，我闻到了腥咸的味道，水流很硬，发出蓝色的光泽，水越来越深，蓝色的流体急速翻转漩涡，附魔失去了作用，我只能本能挣扎。那些银鱼一股脑地钻进水里，时不时又跳出来，好像非常欢快。我隐约看到一条巨大的颜色鲜艳的鱼尾在水里荡漾。

　　“呵呵呵呵，魔剑士，快想想办法吧，我可不希望你死在这里。”那女人的声音又从我耳边传来。

　　“你不是矮精灵……也不是侏儒人……但你很像召唤师……你究竟……”水就快要漫过我的脖子，我气喘吁吁地问她。

　　“你很聪明魔剑士，你知道外域么，你一定知道。我来自那里。我就是海族的人鱼公主阿加莎·克里斯蒂安。也是你的第一个对手。不过……我很遗憾，我一直在等待传说中的魔剑士，来把我从矮人的手中救出去，看来那个人不是你。”她发出了深沉的叹息。

　　就在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已经彻底陷入了海水的涡旋中。我睁开眼睛，头脑里异常酸麻，海水略带温热涌入我的鼻腔，我没有办法呼吸，只能任凭海水一点点吞噬我。我看到水中的世界澄澈美丽，幽蓝色的波光静谧无比，我吐出一个个气泡，我的挣扎渐渐变得虚弱无力，我仿佛可以看见自己褐色的皮肤在海水中变得苍白如雪。

　　痛苦很快就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神圣的感觉。一缕金色的光芒出现在我的前方，它仿佛在指引我抛弃存在的躯壳，去到海水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不，我猛然警醒。我想那就是死亡的诱惑，我相信死神总能渗透到一些微妙的地方然后营造出甜蜜的假象，诱使人们进入他的国度。我下意识地拿起了剑。我的肢体又恢复了知觉，没有附魔的可能了，我对自己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就这样而已。别忘了，我还有力量。

　　我在水中努力向上游动，我的斗气受到水流的阻碍，它的运动轨迹竟然清晰地呈现在了水中。它发出的光芒刺穿了迷离的水波，我一下子看到了敌人的所在。我向她游去，我的斗气不断搅乱幽蓝的碧水，她开始变换方向，然后又召唤出银鱼缠住我。我很惊讶，自己为什么那么久都没有窒息。

　　为什么……被水吞噬还可以保持意念？为什么……肢体还有感觉？

　　我狡黠地笑了，原来是这样。我脑海中不禁回想起艾历克斯说过的另外一段话，虽然他欺骗过我，可他智慧的头脑大多数情况下不会犯错。嗯，他说过，关于幻觉的秘密，大部分幻觉都很强势，而少数情况下幻觉自己会露出一些小小的破绽。它并不能真正地伤害你，而你必须瞒天过海悄悄地演戏，让幻象觉得你彻底相信了它，它的破绽就会越来越大，而你清晰的意念也就会越来越完整。

　　我向她游去，用缓慢的节奏贴合每一次水波的悸动。我终于看清楚了她，她刚才在银色的光芒中显得如此精灵娇小，此时此刻才露出真实的容貌。她身高和我一般，腰肢曼妙无比，她的模样简直就像圣露露雪山上的风信子花精，她的头发是银色的，嘴唇是灰色的，肌肤洁白无瑕。她上身穿着碧蓝色的丝绸胸衣，下身是修长的鱼尾，她的尾巴上布满金色的鳞片，看上去美妙极了。

　　她和我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战斗。我欣然发现她并不是一个纯粹的魔法攻击者。她的武器是两条柔弱的海藻，它们应该算得上是两条特殊的鞭子了吧。她使用的攻击方式非常温柔，却处处暗藏杀机。她灵巧地晃动着两条绿色海藻就像在跳舞一样。我们在碧蓝色的水波里进行慢动作格斗，我的冷铁剑丝毫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缓慢的交锋根本无法伤害到那两条柔韧无比的海藻。

　　她一下子缠住了我，左边的那条海藻缠住我的剑，右边的缠住我的右臂。我无论花费多么巨大的力气都没法挣脱开来。海藻缠绕得越来越紧，她召唤出两条能够感电的银鱼，顺着蜿蜒的海藻向我游来。

　　此时此刻我重新恢复了附魔能力并且能够清晰地看到银鱼身体表面的光电结晶，只可惜我的附魔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使出柔劲把剑抛向最靠近身体那侧的边缘，我成功了。我的冷铁剑带着她的海藻一起穿凿进了边缘当中。幻象之海一下子薄弱下来，我重新看见了塔底房间的真实状况。人鱼公主阿加莎变成了一个Q版小萝莉，当然了，她的肤色发色和容貌都还和刚才一样，只是整个身体缩小了，缩小到跟矮精灵差不多。她的鱼尾已经变成了两条纤细的腿，她刚才现出真身时所穿的碧蓝色绸缎胸衣已经变成了一条漂亮的碧蓝色绸缎连身长裙。

　　我的剑依旧穿凿在墙体当中，而她的右手手腕受了伤。我一下子明白了，刚才那两条海藻肯定是她在幻象当中变化而成的，我刺穿了海藻也就是伤到了她真正的身体。

　　“你就是人鱼公主阿加莎？”我问。

　　“是的。”

　　“为什么你现在不是人鱼了呢？”

　　“海族人鱼只会在两种情况下现出真身，一种是海洋，另一种……”

　　“是幻觉对吧。”我狡黠地笑了笑。

　　人鱼小公主用复杂的目光审视着我，然后微微扬起唇角对我笑着点点头，她嘴唇的弧度极为动人，真是一个冰肌玉骨的小尤物呵。

　　她用左手抚摸着右手手腕上的伤口然后轻轻吟唱了一个咒语，鲜红的伤口瞬间恢复，重新变回了光洁的肌肤。我根本没法听懂那个咒语，那语言发音短促极为美妙就像精灵在梦中低诉。不过最让我震撼的还是她本身的治愈能力，之前在斯普瑞身边的少女多洛莉丝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而她是第二个。我灵光一闪立即想到了人类语言当中的一个词汇——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