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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这日,林寞伊打开楼下的信箱,只见里面躺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取出细看,似是一路周折了不少,信封也有些磨损,寄信人的地址也已模糊不清,满心疑虑地拿回家,费劲地剪了半天,好不容易破个洞,只听“呼啦”一声,里面的东西掉了一桌。

      寞伊捡起面上的一件细细地看,居然是份简历,那张丑丑的大头照上,一个隐约有些眼熟的男孩正冲她咧着嘴傻笑,还未仔细地回想,桌上的电话铃响起,寞伊伸手接起电话。

      “喂?”

      “伊伊啊,我是你三婶娘呀,很久没有联络,你最近好不好呀?”

      寞伊错愕地执着电话,话筒中那个声音陌生却又有着熟悉的尖利。

      “还好。”

      “伊伊呀,婶娘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听你妈说,你在外国人的公司里作事,我们家伊伊真能干呀!你堂弟文健有你一半出息就好咯,婶娘也不用操那么多心咯!”

      寞伊心不在焉地听着,“嗯嗯”地虚应着。

      “伊伊呀,你也知道如今这工作难找,文健毕业也快半年了,这工作还没着落,你想办法帮介绍份工作吧?婶娘和你三叔叔都谢谢你了呀!”

      听到这里,寞伊总算明白了这话里话外真正的意图,啼笑皆非地拿起那份简历,先斩后奏,婶娘的手腕也真是厉害,这会堂弟的简历都拿在手上,倒教她不好拒绝,只是寞伊始终觉得奇怪,之前种种的不快和纠葛,如今婶娘居然也真好意思求上门来?嘴上只能应道:“我尽力吧。”

      “哎呀,谢谢你呀!伊伊真好,文健工作的事,就全拜托你了。”

      随意翻了翻手中的简历,寞伊冷冷地截道:“婶娘,你也知道现今工作难找,堂弟的学历不高,又不是什么名牌学校,我也只能尽力,自然是没有什么包不落空的事。”

      “呃……那个自然,那个自然……”电话的那头,婶娘被她一阵抢白,尴尬地结巴起来。

      挂了电话,寞伊的心情没由来地恶劣起来,回想起之前的种种往事,正陷入沉思,只觉得桌子底下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正拱着她的小腿,低头一看,巴顿正仰着小脖子,满是期待地望着她。

      弯腰抱起巴顿放在膝盖上,小家伙攀着她的肩膀站起身来,不停地舔着的她的脸颊,弄得寞伊一阵搔痒,忍不住笑出声来:“巴顿,好了好了,很痒哎!”

      寞伊越是笑,巴顿便舔得越发起劲,小尾巴也使劲地摇着,敲在椅子扶手上,发出“啪啪”的节奏声。

      “巴顿乖,”笑着笑着,寞伊的心情便也开朗起来,搂着小家伙,说,“我们出去散步吧?”

      抱着巴顿走出公寓,沿着小区的林荫道走了几步,寞伊将它放在小区最大的草坪上,小家伙东嗅西闻地,不一会便撒开腿跑了起来,远远地看去,绿色的草地上象有只金黄色的绒球在跳跃着。

      疯了半刻,寞伊抬头看看渐暗的天色,隔着遥远的距离,呼唤道:“巴顿,乖,回来了。”可撒欢疯跑着的巴顿径自在草地上打着滚,任凭寞伊扯着嗓子喊了又喊也充耳不闻,寞伊在原地急得直跺脚,见四下无人,咬咬牙便踮着脚走进那竖着“爱护绿化,人人有责”牌子的草地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小家伙却似乎和她玩起了捉迷藏,越是追便越是躲得厉害。

      好不容易一把将小家伙提起,松了口气的寞伊正要离开,只听见背后一声怒吼,园丁气得双手发颤,指着她骂道:“你这小姑娘!没看见这竖着的牌子吗?真不懂事!”

      寞伊心虚地缩缩脖子,脸一红,抱着小家伙猫腰逃出草坪。

      隔着诊所的玻璃窗,任远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幅景象。他推开门,冲寞伊扬扬手:“林小姐。”

      “任医生。”快步走到诊所门口,寞伊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心虚地回头看看依然叫骂着的园丁,在巴顿的脑门上作势拍了一巴掌,“巴顿,你不听话!”

      任远笑笑,说:“以后要带巴顿散步,记得给它带上牵引带。”

      “牵引带?”寞伊眨眨眼,不解地反问。

      “系在项圈上,你可以牵着它,不让它乱跑。”任远在巴顿的脖子上比划着,说,“从小适应起来,将来巴顿长大了,难道也由得它到处乱跑?”

      “哦。”面有羞色地低下头,寞伊喃喃地说,“可我不知道什么是牵引带……”

      “宠物商店里都有卖,长长的带子连着项圈的那种,大小尺寸不同。”任远耐心地解释道。

      “医生,你这里有吗?”寞伊仰起头,满怀期待地看着任远,问。

      “我这里没有……”寞伊闻言失望地低下头,看着她一脸的无精打采,任远略微犹豫了下,说,“不过我可以帮你进一条,货到了通知你过来拿。”

      寞伊高兴地抬起头:“太好了。”

      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任远又说:“还有,你最好给巴顿上个户口。”

      “户口?”寞伊反问。狗也有户口这个说法的吗?

      “就是准养证。”任远接过巴顿,对着它的小脑袋看了片刻,说,“巴顿的血统纯正,长大了一定是只漂亮的金毛猎犬,没有准养证的话,是会被抓走的,所以,还是给小家伙上个户口吧。”顿了顿,又说:“狗这动物,没有什么所有权的说法,准养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谁就是它的主人。”

      寞伊侧头想了想,便明白了医生的意思。在这同一个小区住着,保不准将来会遇见原先抛弃巴顿的主人,若是争执起来,她手中拿着巴顿的准养证,说话便也硬气些。当下点点头,问:“可怎么办呢?有什么手续?”

      “去公安局领一张表格,请周围同一楼层的邻居签上字,交几张报名照,每年交上户口费,就可以了。”

      寞伊闻言吐吐舌,领表格交费便也罢了,居然还要请另据签字和拍报名照,还真是有点麻烦。
      任远想了想,接道:“表格是每周三领取,你要上班,我替你领了吧,到时候和牵引带一起交给你。”

      “真的?”寞伊连忙道谢,“谢谢,又给你添麻烦。”

      “没事,举手之劳。”任远宽厚地笑笑。

      寞伊和巴顿离开后,任远依然愣愣地站在诊所的门口,忽然自嘲地笑笑。

      他这里好像是诊所吧,什么时候开始兼营宠物用品和待办准养证了?可对着她失望沮丧的脸和期盼的眼神,他便无法拒绝。

      堂弟的简历在抽屉里躺了好几日,寞伊本懒得去废心思,却正巧公司原先的行政专员辞职跳槽,Steven正张罗着新请一名,机会就这么自己撞到了枪口上。这行政专员,讲起来虽是好听,其实不过是做些端茶倒水、复印打字、传真快递之类的杂活,求的不过也就是一个手脚麻利和工作勤快。掂量来掂量去,寞伊觉得堂弟虽只是三流大学的大专文凭,却好歹也是念管理专业出身,只要年轻人吃苦肯干,却也未必没有前途。于是便想抽个空替他把简历递上去,只是需隐去亲戚关系这一层不说,免得日后共事生出别的事端来。

      眼见面试的日子将近,寞伊将堂弟的简历压在键盘的下方,几次捏在手中想递给Steven,却又总被这样那样的事阻了时机,一直就那么候着,那简历倒是被她攥得皱了,可也未找到个合适的机会。

      午休的时候,寞伊看着Steven端着杯子走进茶水间,便鼓气了勇气,拿着简历尾随了上去,路过人事专员的座位前,安琪、郭睿峰和那位负责招聘的同事正翻看着收到的简历,三言两语地闲聊着。

      “哎,这女孩子长得也挺清秀。”郭睿峰挑出一份简历,问,“电话号码借我抄下来。”
      人事专员“吃吃”地取笑他:“Rick,你还真是急色。”

      安琪凑上前,瞟了一眼简历,不屑地耸耸肩:“这是什么三流学院?这样的大专文凭拿了也是一张破纸,有什么用途?上海的大学,也就复旦和交大还能看看,论高等教育,国内的水平,怎能和欧美比?”

      也不过是二流大学毕业的郭睿峰闻言气得跳脚:“Angle,知道你是复旦高材生,可也不至于把我们这些人,都一齐贬得一文不值吧!”

      “人家就事论事嘛,”Angle撩起耳后的长波浪,说,“复旦又怎么了,不过是个没什么含金量的本科,我的目标可是常春藤名校的硕士学位呢。”

      郭睿峰咋舌:“厉害厉害……”

      寞伊在一旁听着,也不由地慢下脚步。美国的常春藤名校,固然不是有钱便能入读的学府,可也不是寻常人家能负担得起的开销。低下头看看手中堂弟的简历,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民办学校,落在别人眼中,只怕连三流也算不上,一则寞伊自问在Steven面前说话没什么分量,二则即使堂弟真的走运地被录取,也不过是平白遭人笑话、落人把柄而已。

      想着想着,寞伊心下一寒,将那简历在掌心中捏成一团,慢慢地又踱回自己的座位,投入脚旁的垃圾筒内。就当是她冷血无情好了,自己犹且战战兢兢,寞伊只求不再招惹什么是非闲话就好。

      正胡思乱想着,桌上的手机“嘟嘟”地响起,寞伊拿起一看,是条简讯。

      “牵引带和表格已准备好,有空来取。”

      寞伊按着键盘,输入回讯:“有劳费心,谢谢。”屈指算算,也不过才过了几日,竟比预料的还快了些日子,寞伊以拇指轻扣太阳穴,将那些烦心的事抛在脑后,当下决定下班之后先去诊所取东西。

      推开诊所的玻璃门,隐约觉得似是和以往有些不同,琢磨了片刻,寞伊抬起头,果然未见那串风铃,少了那清脆的铃声,竟也令她有些个不习惯。

      “好。”微微颔首打个招呼,任远从柜台中取出准备好的东西,放在桌上。

      寞伊走上前,拿起那牵引带细细地打量,鲜艳的湖蓝色,交织着一些银色的丝线,想必衬着巴顿一身的金黄,一定很是好看。

      “谢谢,多少钱?”取出皮夹,寞伊问。

      “三十五元。”胡乱诹了一个数字,任远回答,边又取出一个小小的项坠,递给寞伊,“把这项坠挂在巴顿的项圈上,晚上带它散步之前打开电源,里面有个会发光的小灯管,就不容易跑丢了,这个算是我送巴顿的礼物。”

      寞伊抬眼看了任远一眼,便又撇开目光,低声地说:“谢谢。”

      任远又拿出申请准养证的表格,一一向寞伊解释着其中各项,拿起一支笔,顺手便把其中宠物的名称、性别、年龄、毛色、品种等诸多栏目填了,可只单单请左右邻居签字同意和到居委会盖章等等的繁琐手续,便让寞伊听着头皮发麻,从未想过,养狗居然是这么麻烦的事。

      任远看看寞伊紧张的面色,宽厚地笑笑,说:“多年习惯,人们总觉得狗这种动物是咬人的、会传染疾病的,总有些负面的影响,管理当然也是紧一些,手续也是繁琐了些,不过你若是遇着什么困难,可以再来找我。”

      “噢。”寞伊应着,低下头却看见任远双手上满是紫色的伤痕,一条条泛出红色的肌理,煞是吓人的样子,顿了顿,问,“你的手,怎么弄的?”

      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任远答道:“兔子抓的,母兔生产时不喜生人靠近,我助产时被抓的。”

      “兔子生了?”寞伊好奇地问,想了想又说,“都说兔子急了也咬人,没想到抓起人来也是这么厉害。”

      任远“呵呵”地笑笑,说:“生了,四只小兔,粉粉的。”

      “我能看看吗?”寞伊满怀希望地眨着眼问。

      “这个……母兔刚生产完,紧张得很,还是过几日再带你去看。”任远不忍拂了她的期望,可再三衡量,还是狠狠心,拒绝了。

      “好。”寞伊点点头,又指着他的手,说,“你的伤口,也该处理了。”

      任远笑笑,抽回手:“我是医生,自己晓得。”

      寞伊看他一眼,驳道:“是兽医。你手不方便,药在哪里,我帮你上药。”

      任远取出双氧水和药棉,和寞伊并肩坐在操作台旁,纤细冰凉的小手抓着他的打手,小心地以药绵沾上双氧水清洁着伤口,药水渗进肌理中,冒出白色的泡泡。

      “疼么?”寞伊低头清理着伤口,问。

      “不疼。”任远回答,以他的角度,正可以看见她低垂的颈项,乌黑的发丝滑落在两侧肩膀,隐约露出后颈白皙的皮肤,看着看着,便不觉有些痴了,伤口处的疼痛便也浑然不觉。

      寞伊本以为申请这准养证,也不过就是手续繁复一些,可没想到,找左右邻居签字时,就先碰了个软钉子,零二室的女主人烫着花哨的卷发,斜倚在门口听寞伊说了半天,冷冷地丢过来一句:“你养就养么,要我签字干什么呀?这签字是有法律效力的,怎么好随便签呢。”

      寞伊硬是被噎地半刻也说不出话来,最后是磨尽了嘴皮、赔尽了笑脸,那女主人才颇为勉强地签上了字。看着表格上已签上的两个名字,寞伊不由地长舒一口气,这一梯四户的公寓楼,如今只剩下04室那一家,战战兢兢敲开零四室的房门,寞伊才来得及说清个大概的来意,那老太太便一阵竹筒倒豆似地轰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的养什么狗!又脏又臭又传染狂犬病!真是有钱烧的!”

      “我……”寞伊刚要分辩,就见那老太太挥手挥得赶苍蝇似的。

      “去去去!我不同意!我不签字!”

      “哎……”寞伊踏上前一步,正要再说两句,老太太便“哐”地一声甩上了门,对着离鼻尖只有两厘米的铁门,寞伊委屈地只想哭--她只是养只宠物而已,至于受这么大的气吗?

      尽管不愿老是麻烦医生,可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寞伊便只能又往宠爱诊所走去,一路上在心里暗自数落着自己的不济。

      任远听寞伊讲了事情的始末,笑着摇摇头,说:“签字是非签不可,不过也未必就说不动那老太太,我陪你去一次,抱上巴顿一起。”

      寞伊站在任远的身后看他挂上“休息中”的牌子、锁上诊所的玻璃门,红着脸轻声地问:“任医生,不会耽误你营业吧……”

      任远回头,耸耸肩,笑道:“怎么会,你也看到,我这里生意本就清淡,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噢。”寞伊垂下头,应着。尽管医生这么说,可她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从她收养巴顿开始,就没少给人家添麻烦。

      抱着巴顿敲开零四室的房门,老太太不屑一顾地瞥了寞伊一眼,说:“怎么又是你啊!说了我不同意的,你烦不烦的啊!”

      接收到任远冲她使的眼色,寞伊连忙讲怀中的巴顿往前送了送,说:“婆婆,你看,我的小狗又干净又听话的。”

      “去去去!”老太太挥着手往后退了一步,“什么干净啊!都是寄生虫和跳蚤!还传染狂犬病呢!去去去,拿远点!”

      “阿婆,”任远憨厚地笑着,说,“这小狗打过防疫针驱过虫的,没有寄生虫也没有狂犬病,不传染病给人的呢。”

      “哼!什么打针还驱虫的,”老太太不屑地皱皱鼻子,数落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好的不学,就学那洋鬼子那套,养什么宠物?比人还花钱!”

      任远抱过巴顿,接着解释道:“这不是女孩子一个人住着,既不安全又闷得慌嘛,养条小狗,一来有个伴,二来有什么动静会叫上两嗓子,也给周围提个醒。这小家伙可懂事呢,人说话都听得明白,又不咬人添乱什么的,阿婆,您看,也挺可爱的吧?”说着将巴顿抱得更高一些,往老太太的面前送了送,小家伙也很配合地摇着尾巴,咧着嘴傻笑。

      “唉,这小狗,还会笑呢。”老太太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看了看巴顿,又不放心地问,“真的不会传染狂犬病?”

      “当然不会,您这签了字,小狗就上了准养的户口,公安局那里都备着案,就算我们偷懒不给它打防疫针,政府也每年组织集体免疫呢。”任远说着,又将巴顿往前推了推,小家伙抽动着黑色的小鼻子,晶亮的褐色眼珠转了又转,伸出粉色的小舌头,“砸砸”地舔着,却并不碰到老太太。

      “唷,这小狗还上户口啊?”老太太闻言啧啧成奇,又看了看巴顿,说,“这小东西,比人还精贵呢。”

      “也就是有个伴,解解闷,女孩子嘛,都喜欢小动物什么的。”任远将巴顿递回给寞伊,顺手拍了拍小家伙的大脑门。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老太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们,又再数落任远,“别老忙着工作事业的,有时间也多陪赔女朋友,这弄条狗作伴的,唉,也真不明白你这小伙子再想些什么!”说着接过任远递上的纸笔,在表格上签上了名。

      任远接过表格,也不好反驳,只能憨厚地笑笑,唯唯诺诺地点着头,悄悄往边上一瞥,只见寞伊的脑袋快垂到了胸前,白皙的脸羞得通红。

      表格上终于填满了四个签名,可经过老太太的那段说辞,寞伊和任远并肩走在回诊所的路上,谁也不说话,气氛不觉便有些尴尬。任远隐约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可知道女孩子脸皮薄,说不准正生着闷气,便也不敢搭话,而寞伊只觉得脸颊发烫,心里想着,平日里可没看出来,任医生应付老太太还真有一套。

      就这么一路沉默地走到诊所前,远远地只见一个女孩正踮着脚尖、隔着玻璃门向里张望。

      任远抬手一拍脑门,低低地叫了一声:“哎呀!”连忙快步走上前,向那女孩说道:“徐小姐,对不起,临时有点事,耽搁了,等很久了吗?”

      女孩回过身,圆圆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忽闪个不停,那活泼的表情,依稀有几分象红透半边天的小燕子:“没等多久,任医生,贾斯汀还好吗?”

      “恢复得很好,今天你就可以接它回家了。”任远边开门边答道,瞥了一眼寞伊一脸自责的表情,又轻声地向她解释道,“徐小姐是来接母兔和幼兔的。”

      寞伊不解地抬起头,问:“兔妈妈?叫贾斯汀?”

      女孩笑着点头,说:“是啊,就是超级男孩里的贾斯汀嘛。”

      三人一起走到笼子前,寞伊指着正和四只幼兔窝在一起的母兔,问:“可她是母的呀。”

      徐姓的女孩扁扁嘴,说:“之前我也不知道她是母的呀!不然就不会那么不小心被那只色兔子得逞了嘛!”

      寞伊惊讶地半张着嘴,看看兔子又看看那女孩。母兔子?叫贾斯汀?不知道大洋彼岸的那位帅哥,会不会气得吐血?

      任远“呵呵”地低笑,补充道:“卖兔子给徐小姐的人,说这是只公兔子,徐小姐自己也不懂得分辨,带着母兔去和朋友养的公兔联谊,事后才发现母兔怀孕了。”

      听到这里,寞伊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难怪说‘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呢。”

      任远和那女孩闻言都大笑不止,反到将寞伊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脸上又红成一片。

      打开笼子一看,四只幼兔窝在母兔的肚子下,粉色的皮肤上只有短短的灰色毛发,怎么看和母亲都没有半分相象,活脱脱四只小老鼠的样子。

      三人笑闹着聊了片刻,女孩问寞伊:“你也养宠物吗?猫还是狗呢?”

      寞伊腼腆地笑笑,说:“金毛猎犬,才三个半月大。”

      女孩兴奋地叫道:“金毛呀!我最喜欢金毛了!弟弟还是妹妹?我有个朋友也养了只金毛,是个弟弟,要是你家的是妹妹,就可以定亲了。”

      寞伊是第一次听说这“弟弟妹妹”和“定亲”的说法,“吃吃”地笑着,摇摇头,说:“也是弟弟呢。”这女孩直率活泼,言语间又非常幽默可爱,教人不由地打心底里喜欢和亲近。

      “哎呀,可惜了。”女孩叹气,又说,“我们有个宠物网站,有很多养宠物的朋友在那里交流心得、贴照片、组织团购啦,你可以上论坛玩玩,可有趣呢。”说着从小背包中拿出纸笔,写下一个网址,递给寞伊,又眨眨眼,补充道:“我在网上叫‘小甜甜’,上去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小心地收好纸条,寞伊点点头,说:“嗯。”

      女孩蹦蹦跳跳地抱着一窝兔子离开了,任远探过头,看了一眼寞伊手中的纸条,说:“上去看看也好,你是第一次养宠物,有不懂的地方,有经验的网友可以教你。”

      “噢。”轻声地应着,寞伊微微蹙了蹙眉头。

      不知为什么,医生的话让寞伊觉得有些难过--他是不是嫌她麻烦了?但愿这只是她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

      又是一个周末,这天上午,寞伊正卷着袖子在厨房洗菜叶,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连忙擦干了手,走到门口,正要开门,一低头却看见小家伙正撅着屁股守在门口,拼命地摇着尾巴,寞伊笑笑,一把抱起巴顿,食指弹了弹它的小鼻子,笑问道:“你会开门的吗?”说着打开房门。
      隔着铁制的防盗门,寞伊愣愣地看着提着大包小包的母亲正站在门外。

      “伊伊,呀,你抱的什么呀?”林母隔着铁门,大惊小怪地嚷嚷着。

      寞伊打开门,将母亲让进屋,漠然地对着跟在母亲身后走进房门的中年男子点点头,嘴唇翕动了好几下,那声“陈伯伯”还是没有叫出口,这么多年了,寞伊还是不习惯开口叫继父,哪怕只是称呼为“伯伯”。

      “狗吗?”林母放下手中的包,凑进巴顿,看了看,问,“伊伊,你怎么搞这么个东西?”

      “它不是东西。”寞伊淡淡地回道,抱着巴顿坐在沙发上,看着母亲和继父在厨房忙碌,从金山海边搬回的鱼虾,塞满了冰箱。

      林母在外套上来回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坐在寞伊的对面,问:“养这东西干吗?”

      寞伊低着头,平平地语调答道:“作伴。”

      林母皱了皱眉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对丈夫说:“哎,把那鱼干挂倒天井里吹着,能吃好些日子呢。”

      寞伊冷冷地望着继父张罗着将一条足有三五斤重的腌鱼挂在天井中,不由地蹙起眉心。那东西一放就是好几个月,她从不爱吃,那味道更是熏得满屋满园子都是,之前也说了多次,可母亲总还是执扭地每次都带着这东西上来。

      林母接过丈夫递过的茶,喝了一口,说:“你三婶娘找过你吧?你堂弟工作的事,有着落了吗?”

      寞伊别开视线,说:“如今工作不好找,我怕是帮不上忙了。”

      “你三婶娘也难得开次口,伊伊,你就动动脑筋,帮你堂弟一次。”林母放下杯子,叹口气,说。

      寞伊终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冷冷地反问道:“她厚着脸皮再找上门来求我便也罢了,我倒是奇怪,妈,你就真那么不记仇吗?之前他们怎么作弄我们的,你全当不记得了,是不是?”

      林母盯着寞伊看了半刻,又再叹口气,说:“我倒也算了,伊伊,可你总是林家人,这么僵下去也不是办法,一家人,总不必弄得那么难堪,我们退一步就算了。”

      “一家人?”寞伊轻轻地哼了一声,说,“我没那么样的家人。”父亲去世时,她虽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可那些人情冷暖,看在眼里,便也刻在了心里,这么些年,寞伊从未忘记过叔伯们与她们孤儿寡母争遗产时的嘴脸。

      林母看看寞伊,无奈地摇摇头,一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寞伊静静地坐着,指尖一下下抚着巴顿的毛发,小家伙舒服地扭着翻过身,露出粉嫩的肚子,整个客厅中,便静谧地只听见巴顿满足的呼噜声。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坐着,直到林母摁下遥控开关,随着电视机的音箱中渐渐响起的嘈杂声,林母轻轻地说了一句:“伊伊,得饶人处且饶人。”

      寞伊咬咬下唇,冷冷地挤出一句:“妈,我可没你那么大度。”毕竟,如今母亲躲在遥远的金山海边,自是大可以摆出付前事不计的宽容大度,而她,却依然夜夜梦回那些画面和片段。

      生生咽下这后半段的怨念,寞伊的手指深深地陷入巴顿的毛发中,感觉到一股体温的热度,从指尖流向她的全身,渐渐缓和了她全身的冰冷,便不由得又将巴顿拥得紧了些。

      “这猫啊狗啊的,还是别养了,”林母又絮絮叨叨地说道,“你连自己也还照顾不好。”

      低下头,看着小家伙心满意足地半眯着眼,仰天躺着的样子,寞伊只觉得鼻子隐隐地发酸。

      “不要。”寞伊摇摇头,口气轻缓却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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