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沉闇

134、东风日暖闻吹笙

　　第一百三十四章东风日暖闻吹笙
　　谢鹔鹴伸出手将那封信接了过来，拿在眼前匆匆扫了一眼，随即微笑起来，对着嘉树说道，“看来林谖已然是穷途末路了，连她亲哥哥都忍不住要反她，这个女人，死期不远了。”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也活该，林谖恶毒，为了权势不顾一切，又为了私欲连自己的侄儿都不放过，要是就这么死了，还真便宜她了呢。”她自说自话，嘉树却没有回答她，只是抿了抿唇，眼中出现一抹沉痛的神色，想来是想起幼年时候母亲在他面前亲触朝堂而亡的事情。谢鹔鹴心中一黯，她总在说天道不公，其实，眼前的这个人，得到的，比她还要少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抿唇一笑，伸出手来，握住嘉树的手，眼睛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神色，对他说道，“唉，说来还真是可怜，林谖当年曾经号称京城第一美人，不说艳惊天下，起码曾经也魅惑了不少裙下之臣，只可惜啊，她碰见了一个比她还要好看的男人，非但没有被别人魅惑，反倒被被人将魂儿勾了去。可谓是老年败北，得不偿失啊。”见嘉树狐疑的目光朝自己看来，谢鹔鹴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眼中的促狭越发明显，“不要怀疑啦，我说的就是你。”见嘉树皱眉沉思，似乎是想要将她这句话和以前的事情联系起来找到出处，却见谢鹔鹴将唇凑近了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不用想啦，是苏姑姑告诉我的，林谖肖想你很久啦，大美人。”女子清浅的气息在他耳边淡淡荡漾，不自觉地撩拨着他的身心，等到他再要仔细去闻的时候，她却已经退开了，巧笑倩兮地看着他，神色中有些得意洋洋的意味，却让人恨得牙痒痒。嘉树眸光一沉，淡笑着看着她，眼睛中却殊无笑意，看见他眼中的神色，谢鹔鹴心中下意识地一沉，刚想要退得更开，哪知那人却像是早就察觉到了一般，伸出手来在她腰上轻轻一挽，谢鹔鹴便不由自主地跌进他的怀中。鼻端萦绕着的是淡淡的松木香，分外让人安心，只听见他含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轻轻响起，“林谖肖想我很久了？”他一说话，牵动胸腔，微微震动，却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谢鹔鹴刚想从他身上起来，却不防他挽住自己腰的那只手一用力，她又禁受不住，扑进了他怀中。
　　只听他淡淡的笑声在自己头上轻轻响起，“夫人如此热情还要说是林谖肖想？为夫自认得你始，心便系在你一人身上，你这样说，为夫可要大大伤心了。”他口中说得“伤心”，语气中却带着分明的促狭，谢鹔鹴脸上更红，十分后悔自己之前为了转移他视线将这件事提了出来，在他怀中闷闷说道，“你放开我。”
　　“放开你？”他声音中带着某种危险的信号，“嗯？”最后的那个“嗯”字音调微微上扬，像是有一片羽毛在心扉划过，痒痒的，却又带着某种酥麻感。只是这样一个字，却让谢鹔鹴听得脸上更红，她在他怀中讷讷说道，“你让我起来。”他哪里会那么容易地放过她？轻声一笑，手上用劲，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一边朝着卧床走去，一边笑着说道，“当然不行啦。我还要和你讨论一下关于这个肖想和热情的问题呢。”他说话间已经到了床前，将谢鹔鹴往床上一扔，床上铺着又厚又软的褥子，摔不痛，谢鹔鹴刚要从床上爬起来，那人却已经将身子覆了上来。

　　天佑二年春，齐军在收揽了夏语冰手下百万兵权之后，挥师南下，不到一月时间，便兵临帝都，浩浩雄师，直逼京城。此时南朝风雨飘摇，毁灭不过只在旦夕之间。
　　林氏急急调动军队拦截齐军，哪知齐军声势实在浩大，许多人又不惯林氏多年作为，嘉树的齐军尚未到京城，便引来众多的拥簇者。
　　是夜，风急天高，寒风从帐篷外呼啸而过，呜咽之声，犹如百鬼夜哭，仿佛在诉说着这段日子来，刀戈相向，带给其他人的创伤和难以抚慰的伤痛悲哀。众多帐篷拥簇着的中间最大的那一个，今晚上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此人不过五十左右，先前因为保养得宜丝毫不显老态的面庞因为近日以来的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变得比平常这个年纪的老人更加不如。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此刻连快走几步路也有些喘气，坐到了帐中，借着喝茶的当口，才好好地缓了一缓。
　　坐在上首的嘉树也不打扰他，一直等到他喝够了茶将杯子放下，才缓缓说道，“不知太师簧夜前来，究竟所谓何事。”此人正是已经被林谖处处追杀的林晋语。之前他连同元祀去夺位，不仅丢了嫡子，连一直被他掌握着的林氏力量也被林谖削去不少，他自己虽然逃出来，捡回一条命，但是手中力量已经不复以往。不过，即使是这样，林氏好歹是百年门阀，暗地里有着不少势力，这些却没能被林谖拿去，而林晋语从逃出来到现在坐在这里企图同嘉树谈判，所能倚仗的，也只有这些暗卫了。这些暗卫，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力量却不小，关键时刻虽然不能说是扭转战局的关键，却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林晋语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前段时间才会专门找人联系上了嘉树。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捻须轻轻笑了笑，神色之间颇有些故作神秘的意思，朝嘉树反问道，“老夫来这里，难道王爷会不知道吗？”嘉树勾了勾唇，笑容却未达眼底，并未搭理他，倒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林晋语见他没有说话，勉强又笑了笑，朝嘉树拱了拱手，觍颜道，“王爷如今大捷在即，过几日之后见到王爷，老夫可要称王爷一声‘皇上’了。”哪怕是这样说，嘉树脸上的神情也依然还是淡淡的，丝毫没有接话下去的样子，林晋语有些尴尬，却又无法，只得继续一个人唱着独角戏，“眼看皇位就在眼前，我相信王爷也不愿意让它从你眼前飞走的。”他顿了顿，然后又颇是自得地笑了笑，说道，“不瞒王爷，老夫手中还有一些力量，可助王爷达成此心愿，还请王爷不要推辞。”他看了一眼嘉树，见他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有些慌乱的感觉，却依然勉强笑着对嘉树说道，“只不过么，呵......待到事成之后，还请王爷还我林氏百年清誉和......应有的地位。”他这句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以帮助嘉树作条件，让嘉树登基之后，继续他以前的风光。至于究竟会不会等到嘉树称帝，或者称帝之后林晋语会不会安安分分地做臣子，那就要问他自己了。
　　嘉树微微一笑，眼睛中是浓浓的嘲讽，只听他说道，“林太师，多谢你有这份心意，你既然如此急切，那我就只能笑纳了。”他顿了顿，眼中嘲讽之色愈浓，“至于我登基称帝之后，再还你林氏‘百年清誉和应有的地位’，”他笑了笑，“我觉得，这不太可能。”见林晋语脸上露出点点吃惊的神色，嘉树又笑了笑，说道，“不过么，我不杀你还是做得到的。”
　　“不杀我？”林晋语“刷”地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怒视坐在上方的嘉树，“我倾心帮你，居然只换来你的一句‘不杀’？哼，齐王爷，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嘉树却不动气，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对林晋语说道，“是不是小看，想来太师心中不会比嘉树更不明白。如果太师还算有路可走，我想你也不会来找我。先前听说太师连同二哥想要将林氏从那个位置上赶下来，结果失败了。不仅失败了，连同你唯一的嫡子也死在林谖手上，手中的势力也大部分被林谖接收，而你自己更是惶惶有如丧家之犬，被林谖四处追杀......这样的情况下你找到我，说是让我帮你，事实上却是要借我的手来向林谖报你的仇。至于说事成之后，将你林家的地位还给你......”他嘴角凝起一丝笑意，带着些许不屑，续道，“我怎么知道一旦给了你地位，你会不会反我？你连你自己的亲妹妹都要算计，何况是我？再说了，想必太师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应该也是清楚的，就算我没有你的帮助，照样能够攻进帝都，这不过只是时间长短和耗费的人力物力的问题。不过，我既然都能够从齐地一路南下攻至这里，你说我还会在乎这一点点的时间和精力吗？到时候我进了帝都，就算你想走，恐怕.......”他轻轻一叹，仿佛是想起了某种难以言说的隐秘心事，好看的眉毛皱了一皱，随即又展开，将话锋一转，淡淡说道，“我答应不杀你已经是对你网开一面。”他顿了顿，又说道，“你大概忘记了吧，当年，你和林谖联手害死我母妃，现在居然还想让我将你的富贵荣华还给你。林太师，你未免想得，也太好了吧。”林晋语眼中陡然一沉，立即站出来往外走，却听见嘉树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林太师，你不会来了这里还想走吧？”
　　林晋语转过头来朝着嘉树怒目而视，他却不为所动，依旧淡淡笑道，“你莫不是不愿与我合作？你不要忘了，天下之间，仅仅只有我能保你周全。不说其他的，我只需要将你绑住，忘了林谖面前一送，你说，你还有没有命在？”林晋语往外走的步子瞬间停了下来，他眉间神色浮动不定，显然是在思考刚才嘉树跟他所说的话。林谖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当初自己联合元祀出来反她，已经遭了她的猜忌，后来更是派了无数人来追杀他，完全不顾念兄妹之情。而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死在林谖手中，而那些庶子庶女们也全部命丧林谖之手，足见她斩草除根的决心。他如今年过半百，身后已经没了后人，就算要来地位权势荣华富贵，他也没有继承人......他知道嘉树说的都是真的，那既然是这样，倒还不如先保住命，反正他的财富已经足够他挥霍地过完下半辈子了，先解决掉那个心腹大患才是真的......这样想着，他就转过身来，将眼中浮泛不定的眸色压下去，朝嘉树抱了抱拳，像是他刚才根本就没有说过那样的话一般，毫无芥蒂地笑道，“那就有劳王爷费心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坑完了之后，我想写一个关于小三和贱男的文，整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