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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同心结了倍相宜 ...

  •   第一百二十五章同心结了倍相宜
      新昶微微垂眸,转眼便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谢飞白,别有深意地说道,“驸马何意?”谢飞白端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避开他的目光,嘴角掀起一丝微笑,缓缓道,“扈金大王的仇自然是要报的,只是,届时挥师南下,若是仅仅只是为了报仇,那岂不是太过劳民伤财?”他抬头看向上座的新昶,清湛的双目亮得堪比晨星,只听他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鞑靼人一向被汉人视作北夷,这么多年一直居于关外,眼望中原大好河山,自己却只能带领族人避居一隅,如画江山望而不得,岂不是一大憾事?如今大好机会放到了大王面前,难道您还是仅仅只想报仇么?此时南朝内乱未平,若乘此机会挥师南下,定然可以一举攻下南朝帝都,况且南朝林氏当权,滥杀忠良,迫害皇嗣,早已经惹得天怒人怨,大王若是趁此进军,必定可以一举收服人心,降服南朝,届时建立万世功业,定然不在话下。”新昶并无所动,只是轻轻地笑了笑,问道,“驸马之前是谢大将军的嫡长子,谢将军在世之时,恨不得将我鞑靼所有人全部降服,纵然是敌人,大将军光风霁月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也让我族中众人为之心折。如今驸马投身鞑靼,竟为鞑靼谋划起如何攻下南朝,谢大将军若是泉下有知,驸马有没有想过究竟应该以何面目去见他?”他这样说,便是在怀疑谢飞白的用心,他也不生气,只是弯唇一笑,讥诮非常,“我谢家一门为南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又得到了什么?我父亲为南庭征战一生,到头来连尸骨都没有找到,我若真还是谢家人,此生定当为报家仇万死不辞。况且,如今的南庭再也不是当初我谢家效忠的南庭了,如今南庭只是林氏一人之朝廷,南朝天下也只是林氏一人之天下。我与林氏大仇不共戴天,如今攻打南庭便是攻打林氏,二者之间并无区别,既是如此,对于要报仇的我而言,还又有什么分别?”他顿了顿,微微笑了笑,又说道,“眼下南朝在林氏的统治之下,国家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可是皇室中又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拖得越久,南庭在林氏的统治下越久,将要激发的矛盾就越多。大王你文韬武略,杀伐决断,正具帝王之象,更重要的还有一颗仁心,南朝若是换成大王来统治,想必比今日不知要好多少倍。将这样的圣主迎入中原,九泉之下,我父亲想必亦可瞑目。”
      新昶目光悠然地看着手中的酒杯,苍白纤瘦的手指扶在象牙做成的酒杯上,隐隐之间,竟带了一丝诡异而病态的青气。他并未直接回答谢飞白的话,反倒是对他问道,“那依你之见,若我真要大举南下,时间究竟应该在什么时候?”谢飞白微微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就要看大王你究竟是要取天下报父仇,还是仅仅只是想报父仇了。”新昶轻轻挑眉,只听谢飞白续道,“若只是想报父仇,大可以现在就去。反正大王的仇人是林氏,挥师南下,一举攻入帝都,杀了林氏。可是这样一来,就给北方的义军留下了可趁之机。大王将林氏杀掉,正要为齐地义军除去心腹大患,而我们南下,一来战士们水土不服,容易生病,让我们只适合速战速决,不能在南方久候,二来,我们将大军带走,后方空虚,届时义军先杀入我们的大本营,再挥师南下,攻打我们,我们就只有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的命。到时候,不仅丢了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土地,还有可能连以前的都一起丢了。但若是想取天下,那就要等到义军们将南庭打下来之后了。那个时候万事皆毁于战火,百废待兴,无论获胜的是哪一方,必定忙着休养生息,我们就趁着这个时候南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又正是他们最薄弱最虚弱的时候,便能够事半功倍,以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
      新昶微微垂下眼睫,悠然说道,“驸马考虑果真周详。”他既不说好,也没有说不好,神态悠闲,仿佛说的并不是决定天下大势的话,而是花间闲谈月下对酌时可有可无之语。谢飞白瞳孔猛地向后一缩,随即又迅速地垂下眼睫,将一切都遮住了。端坐在上首的新昶理了理伸手的雪白狐裘,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谢飞白身边,笑道,“时间不早了,鹔鹴最近有了身孕,我还是早些回去陪她,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可半点急不得。”谢飞白轻垂眼睛,正要答应,新昶的目光在他脸上似有深意地一转,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你妹妹有了身孕,你这个做哥哥的好像不怎么高兴啊。”他抬起头来怅然一叹,笑容中带着几许涩然,说道,“说的那里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她之前受过情伤,这一次,大王不要再让她伤心了。”新昶弯唇一笑,往日病态的面容上此刻竟带了难以言说的光芒,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笑道,“那是自然,我的大舅子妹夫。”牛皮帐篷被他猛地掀起,那人身着狐裘大步流星地走远,冷风猛地灌进帐篷之内,让站在那里一身怅然的谢飞白猛地呛出声来。
      他越咳声音越大,到最后竟弯下了腰,连泪水都一并咳了出来,泪眼朦胧中,依稀又看到那一日军营中兵败如山倒,那一日大红的嫁衣在青色的草地上缓缓铺开,如同那一夜被父亲鲜血染红的江山......按在胸口的手缓缓攥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身上的痛苦减轻一点,曾经的鲜衣怒马挥斥方遒,如今寄人篱下受尽猜忌......这样的侮辱和痛苦,有一天,他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一点儿不剩地讨回来......
      一只冰凉温软的小手轻轻抚上他的额角,轻轻地揉着,谢飞白抬起头来,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一身宝蓝裘衣的姑娘,额前的宝石在烛

      火下熠熠生辉,映照着她英气的双眉下的双眼,越发夺目。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苍白至极的笑容,那双手移到他手臂上,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如同之前一般,将他从死人堆里拉起来,带给他生命和希望。她带给自己的,一直都是温暖,用她有限的力量,给自己最大的温暖。心中有一块地方被缓缓照亮,眼睛中有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情和眷恋,他伸出手来,将女子鬓间被刚才的风吹散的头发挽到耳后,温言道,“怎么会来这里?”见到他笑了,质古脸上的忧郁也消退下去,换上一如既往的灿烂笑容,挽住他的手臂,嗔道,“哥哥来了,我还在那里干什么呀。他们两个要说话,我才不要听呢。”她将头偏到一边,仿佛真的不想听一样,但马上又转过头来小声地对谢飞白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谢飞白被她逗得朗声一笑,挽住她的手朝着外面走去,眼中浮现出一抹促狭的神色,“你不是说你不想知道的么?”质古瘪了瘪嘴,转移话题,“大哥,你不知道,鹔鹴肚子里的孩子今天动了呢。”他心中一黯,毫无意识地反问道,“是吗?”质古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点头说道,“嗯。”她偏头看向谢飞白,“你说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
      月光下,女子眼中坦荡无砥,仿佛天下最清澈的泉水,月光倒映进来,几乎可以将心中那唯一一点黯然洗去,他忍不住弯唇一笑,陪她做着这样幼稚的猜谜游戏,“我猜会是个女孩儿。”质古听了,立刻笑道,“大哥你和我猜的一样。”她说完又嘟了嘟嘴,“可是哥哥希望是个男孩儿。”谢飞白宽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月光缓缓地倾泻而下,草原上被霜风吹折的衰草被镀上一层皎洁的银色,不远处一高一矮、相互扶持的两个人从茫茫原野上向前走去,远处的帐篷内早已经燃起一盏如豆灯火,只等外出的人归来,为他融化身上那一层冰霜。

      让她醒来的,是鼻端闻到的悠悠饭香。她这一觉睡得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一下子将身上的重担全部卸下,还是因为身边多了那个人,这一天一夜睡得格外安心。谢鹔鹴睁开眼睛,果然看见屋内的小桌上放了几盘菜,旁边坐了一个白衣人,青丝散下,有别于往日的英气,此刻竟带了一份难见的慵懒。她从床上坐起来,刚刚睡醒,身上有些软,索性靠在床柱上,对那白衣人嗔道,“还没睡够就被你的饭菜给诱惑醒了。”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一边早已盛好清水的铜盆旁边洗了一把脸,立刻觉得清醒了不少,身后传来嘉树含笑的声音,听上去心情很好,“等下事情商量完了你再睡。”谢鹔鹴转过身来,有些不解地看向他,“又出了什么事情?”嘉树朗然一笑,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坐到自己身边,戏谑道,“你看你,还没有听到我说究竟是什么事情你就开始往坏处想了。”许是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了头,她也忍不住有些歉然地笑了笑,抬眼看了看身侧的嘉树,他此刻眼角眉梢禁不住都是喜色,更添了几分春风般醉人的风姿。大概是因为幼时经历的关系,他一向形喜不露于色,谢鹔鹴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也没有见过他这般高兴,开口问道,“听你的口气是好事,那究竟是什么?”
      他轻轻弯唇,目光如水,“你我的婚事,算不算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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