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风流》一念

24、chapter24 诗人

　　封喻走后我一直在咖啡店坐到爸爸来接我，多少有些似有似无的侥幸期盼，心想或许他还会回来，哪怕说一两句告别的话。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来。

　　在此期间，召南一直陪我坐着。对于召南，我的感觉很奇怪，初见时便有着一见如故的亲近。他只比我大三岁，但是已经去过很多地方。徒步旅行，去那些旅游手册上从没标注过的小地方，他给我讲途中遇见的那些人，发生的那些故事。

　　我在向往之中遗憾着：“爸爸从不让我一个人出门。”

　　“大人们对女孩子总是不那么放心。”

　　之后几天我每天都早早的起床然后去咖啡店坐着，有一次爸爸状似无意的说：“其实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可是在那里可以等到封喻啊，虽然只是有时候。我在心里说。对爸爸傻笑，然后依然故我。

　　封喻并不是天天会去，有时候我等到了和他寒暄几句便会觉得这一天充实极了，怀揣着一颗雀跃的心早早的回去。大多时候是等不到的，心里会有失落，然后一直等到爸爸来接我。

　　这些天，召南每日弹完钢琴都会陪我坐一会儿，然后天南海北的聊，有时候他也会说一些他家里的事，似乎对我毫不避讳。他说起他风姿绰约的母亲，说他古灵精怪令人头疼的妹妹。那些时候，他总是笑得比平时更温暖。

　　久了，他也就发现了我的小秘密。还打趣说，对我来说，攻克封喻的难度太大，不，准确的说简直是不可能。

　　我何尝不知道：“我也不求什么，只是想多看看他而已。”

　　召南像一个大哥哥看着小妹妹不争气一样狠狠的拍我的脑袋：“傻姑娘。”

　　是挺傻的，完全毫无意义。可是情路上谁人能不犯傻呢。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表现的挺克制的。同在虞山上，其实不光是咖啡店，我还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他。可是那样就太刻意了。我想我每天在咖啡店等，他来了便是我的幸运。别人只当我喜欢那家咖啡店，或者喜欢召南，绝不会怀疑到他身上的。

　　可召南发现了，我便问他：“我都这么矜持克制了，你怎么看得出来？”

　　召南冷哼：“傻丫头，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眼神？”

　　我若有所悟。

　　召南接着补充道：“你那眷恋钦慕的小眼神，只要动过情的人谁看不出来？”

　　我的心怦的跳了一下，仿佛要冲破我的胸腔，跳出来。话若如此，那么他也看出来了么？

　　经此一事，之后再等到封喻，我便多留意了几分。不知是我道行太低，看不懂。还是他从没看出来，他对我还是一般无二。我略微放心了些，却也有些苦涩的失落，在心底，我想下意识的还是有些期盼他能知道的，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面对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学生？是端着老师的架子批评教育还是再也不理会我？更或者只会觉得恶心？。

　　我安慰自己，我们的年龄差距太大，他绝不会想到我对他会有那份旖思，就算看出些什么，恐怕也会只当是晚辈对长辈的崇拜。

　　封喻他们玩了几天就回去了，我觉得呆在虞山上也没什么意思。要不是还有召南在，我都能发霉了。爸爸的意思是，这边凉快，我们可以多住些日子，也好保证伤口不感染。

　　在膝盖上的伤开始脱痂长嫩肉的时候，我实在呆不住了，就催着爸爸回去。他开始不以为然，催的多了，我一天n次的念，他无法，只好随了我。

　　走之前我又去看了召南，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以后一直联系着。

　　回家之后我想起封喻说的赔他衬衣的事。便琢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到底要不要买。其实我想他多半是玩笑话，衣服这种东西男女之间是不可以随便送的，送了便暧昧了。我要是这么木等等的送过去，他误会了怎么办？可是回头又想，他的衣服虽然虽然看不到牌子，但是向来衣料很好，想来价格不菲，万一他是真要我赔呢？

　　辗转反侧一个晚上，第二天我顶着黑眼圈决定还是买吧，就算他是玩笑话，我还可以把这件事情解释成一个听不懂玩笑话的傻姑娘尊师重教的表现。

　　可我不懂男装，想了下之后，便决定把这件事情和爸爸说。反正那天我把封喻的衬衣弄脏是爸爸亲眼所见，也算过了明面的。我想他应该能够理解我对一个帮助过我的老师的歉意和尊重的。

　　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一点儿也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

　　从虞山回来后，爸爸好像一夜之间又爱上了诗，不，应该说是爱上了诗人。也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喜欢上了读有关于诗人的人物传记。不但他读，他还拉着我一起读，有时候也会念给我听。

　　他说，小格格，你看那些文人。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司马相如这曲凤求凰多漂亮，千古佳话，可之后进唱功得了功名便欲抛弃糟糠，若不是卓文君诗才绝艳，人又烈性，就真给新妇誊地方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元稹这一曲离思多深情，可谓绝唱，可妻子新丧不久，他便攀上当朝高官做泰岳，琵琶别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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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是种种，他历数不缀。最后总结说，这些以文为伍的男人，都曾冠盖京华，文采风流。可是都恣意随性，不羁俗事。他们被人捧惯了，不但自私，在意的也少。他们有比别人更为细腻的情感，可就是这些细腻的情感让他们更多情，红颜漫天，在他们看来，风流是一件雅事。他们自己是过得快活，可对于女人来说，这些文人并不是良人。

　　我沉默，我想我知道他要告诉我什么。

　　他知道我喜欢封喻的诗集，以前他只当我单纯的喜欢那本诗集，可见过封喻之后，我想他应该知道了些什么。就像召南说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何况是那么了解我的爸爸。那么那次在餐厅见过封喻之后他为什么那么莫名其妙的生气就解释得通了。

　　于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用男人的心理告诉我，封喻并不是我的良人。

　　我起身轻轻的抱他，他依然像小时候那么抱我。让我轻轻的靠着，慢慢的捋顺我的头发：“小格格，你是爸爸唯一的宝贝，我总是希望你好的。”

　　我眼眶酸酸的，把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沉默的点头。

　　许久，我终于抑制住了酸涩的眼角。在他怀里闷闷的说：“你还说，你以前也不还是个诗人。”

　　“诗人已死，”他长叹，然后把我拉出来：“我现在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