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王子》陌上烟花

2、新芽

　　第一章新芽

　　清冷的秋，不时有几片枯叶飘落于枝头，带着几分萧索，又带着几分凄美。

　　路口的转角出现了一个女孩，她背着书包，醉里自得地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儿，平凡的脸上有着被秋老虎晒出的红晕。

　　她就是齐天喜。

　　谁是齐天喜呢？
　　“齐天喜？啊，你不就是云龙堂帮主的小女儿吗？”
　　“那她的干爹不就是沈氏总裁和何氏财团的负责人吗？”

　　脑子里突然想到今天她在班上做自我介绍时的情景，齐天喜淡淡一笑。

　　原来这就是姐姐说的现实啊。

　　由于遗传，她的心脏也和母亲一样，比寻常人来得虚弱的多，不过她的情况要比她最最喜欢的母亲大人好上许多，只要不剧烈运动，完全没有危险……所以，今天，经过一番调养，和自己的再三保证后，她终于可以在自学完成小学课业后，进入一所父亲势力下的中学就读。

　　又想起刚刚班上同学或是羡慕或是嫉妒或是排挤的眼神……天喜眼中的光彩黯了黯，这就是她所向往的学校生活吗……

　　一颗小石子被轻轻地踢开，在路上翻滚了几下，然后滚进了一堆落叶里，停了下来。

　　天喜站住，弯下腰，拾起一片落叶。

　　枯黄的叶面，红褐色的叶脉……带着饱经风霜的味道，成熟得令人向往又心酸。

　　天喜拿着叶子，迈开步子，又转过一个街角。

　　秋天的傍晚有着她独特的味道，她喜欢秋，非常非常喜欢，尤其是以前，自己跟大家一起在院子里整理落叶的时候，讲着叶子的故事的妈妈，微笑着看着妈妈的爸爸，总是打岔的姐姐，和姐姐嬉闹的爱文哥哥，还有自始至终都在妈妈怀里笑着的自己……

　　天喜看了看手里的叶子，唇边重新扬起快乐的弧度，然后，“加速！”甜甜的童音扬起在秋日的傍晚。

　　冲啊，冲啊！
　　她看到了站在山坡上等待自己的妈妈。

　　“妈妈！”天喜脸上光彩更亮，脚底下也更有了力气。

　　一阵车铃响起，天喜停下来一回头，哈！果然是姐姐。

　　“好你个齐天喜，不等我一起放学就算了，居然又在这里给我乱跑，不准跑，快停下来。”坐在车子上的齐天欢不顾形象地大喊，却只见自己疼爱的小妹妹吐吐舌，大喊一声“加速”后，更快地跑了起来。

　　“啊，可恶！”齐天欢气得只得猛扯正骑车带着自己的男孩子，“喂，呆头蚊，你怎么回事啊？骑自行车居然都追不上天喜？！”

　　冤枉啊，满头大汗的呆头蚊——严爱文无奈地翻翻白眼，“小姐，搞清楚，我现在在骑上坡路啊，”他一顿，“而且，我又不是自己骑，你以为带着一头小母猪能骑多快？”

　　呃？齐天欢闻言一愣，接着脸色涨红，“呆头蚊，你居然敢说我是猪！”

　　“啊！不要掐我，好痛！好痛！”
　　“喂，你不要晃啦，我会掉下去的。”
　　“那你先停说，喂，真的很痛你知道不知道啊？”
　　“不痛我掐你干什么？！”
　　“你这个——”

　　天喜依旧不断加速跑着，身后不断传来她从小听到大的笑闹，让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开心。

　　终于，在她扑进妈妈温暖的怀抱时，快乐到达了顶点。

　　“妈妈！”天喜把头埋进妈妈的怀里。

　　接着一双温软的手温柔地抚上自己凌乱的短发。

　　“喂，齐天喜，你怎么可以独占老妈。”
　　“天欢，我还没有停下，你怎么就跳下来了！”
　　“哼，谁理你！”一阵自行车刹车的声音传来，“天喜，给我让个位子。”

　　接着，天喜感到身后有一双手连同她自己一起拥进了母亲怀里。

　　“老妈。”姐姐软软的声音从自己耳边传了过来。

　　“咳，有谁能解释一下，这两个霸占我老婆的小色女是谁吗？”一道含笑的声音突然传来。

　　天喜和天欢同时抬起头，两张相似的笑脸绽开。
　　“爸爸！”
　　“老爸！你回来了！”

　　齐磊笑着走过来，把两个小女孩拉开，然后自己揽住老婆的肩膀。“风这么大，你怎么不披件衣服？”俊朗的眉头有岁月的痕迹，却只是除去了几分年少轻狂，凭添了几分成熟不羁。

　　“刚刚出来一下，”被从两个小鬼手里“解救”出来的沈唯茜淡笑着，看着自己的老公，“不是说明天才回来的吗？”

　　齐磊低下头，将唯茜垂下的一缕发丝顺到耳后，“公事处理完了，就回来了。”

　　“哈，”不甘心被冷落的齐天欢打岔道，“我看老爸是孤枕难眠，才一刻都不愿意耽误地赶回来吧？”

　　“切，”齐磊扬扬眉，蓝色的右眼带着戏谑地色彩轻眨了一下，“我们夫妻俩的事情，凭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小鬼？”

　　“哼，”天欢老大不客气地给他哼了回去，看了眼老爸，“眨什么眨，你有只蓝眼就牛吗？我两只都是好不好？”说完，还用力地眨了眨自己那双又蓝又亮的眼睛。

　　于是一只对一双，两个人都很认真地用眼力角斗。

　　她这个姐姐啊……天喜看看母亲一副忍笑的样子，再看看爱文哥哥单手捂脸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好啦，你们别闹了，”终于大家长，沈唯茜出声制止了这场毫无意义地眼睛争斗。

　　“我才不跟她都。”一听老婆发话，齐磊率先表态。

　　“切，”天欢扬着下巴，那样子，和刚刚的齐磊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好了，”唯茜笑着，“今天你们曾爷爷来了，正在屋里等着你们呢。”

　　“啊，曾爷爷来了？”天欢和天喜脸上一乐，天欢赶忙拉着天喜往屋里冲。

　　“喂，天欢，你不要拉着天喜和你一起疯！”一边的严爱文一见，刚忙追过去。

　　“罗嗦！”姐妹两个同时回头做个鬼脸，然后继续往主屋奔去。

　　“这些孩子，”唯茜笑着摇摇头，感觉到丈夫温柔的目光后，她抬起手，轻抚齐磊有些疲惫的面庞，想必他又是没日没夜地赶回来的吧？每次都是如此，只因为担心她的病……

　　“齐磊，都是因为我——”黝黑的手掌抬起，捂住即将出口的自责，与红唇相比，略显粗糙的拇指沿着唇线轻轻勾画。

　　“别说这些，”齐磊拥紧唯茜，“是我要如此的，是我要一直待在你身边的，你不懂吗？”不是谁拖累了谁？而是他原本就是离不开她……

　　“傻瓜。”唯茜隐去眼底的泪光，突然想起些什么，“不知道天喜这孩子……在学校里是不是能适应，虽然她现在身体没有大碍，可是毕竟一直没有出去外边过，而且这孩子的个性也不若天欢那么开朗——”

　　“放心吧，”齐磊打断她，“她是我们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

　　“你啊——天欢就是像你这个个性，难怪你们两个一见面就要闹一阵子。”唯茜笑着。

　　“是啊，天喜呢，则是不管个性还是外貌都像足了你。”齐磊拥着老婆往主屋方向走。

　　“所以我才当心啊，她——”

　　“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此可爱，聪明，又完美的女儿，有什么好担心的？”齐磊扬眉道，在他眼里，自己老婆自是最完美，而与老婆最相象的小女儿，自然也完美得不得了。

　　“你……”唯茜被他气绝，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齐磊突然拉住唯茜，“别说孩子了，”他把唯茜揽到胸前，“唯，我有没有说我好想你……”高挺的鼻梁在唯茜脖子上轻轻骚动。

　　“有，昨天在电话里还有说。”唯茜笑着躲闪，“你先别打岔，我真的很担心孩子的事情——”

　　“我说了，别说孩子，”齐磊瞪大一黑一蓝的眼睛，双颊鼓鼓的，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却在自己爱人面前展露不为人知的稚气，“你都不想我吗？”

　　唯茜看着他，无可奈何地翻翻白眼，“你每次都来这招……”

　　余下的话消失在爱人甜蜜的吻中。

　　傍晚最后的阳光啊，透过庭院四季常绿的藤蔓枝条射下来，洋洋洒洒，蕴成一片祥和与幸福。

　　即使是接近冬天的秋，仍然有嫩绿的新芽出现在枝繁叶茂之间，悄悄的，静静的，展开它的一片天。

　　不畏惧寒冬的威胁，不担心风雪的侵袭，在藤藤叶叶的呵护包围下，嫩嫩的芽伸个懒腰，展开了快乐的笑颜。

　　☆☆☆　☆☆☆

　　同样的天空下，不同的世界里。

　　“妈，我回来了。”一个青年推开简易的房门，褪下鞋子，走进客厅，他意外地看到母亲居然在发呆。

　　“妈？怎么了？”青年俊美如童话中王子一般的面孔带着略微的疑惑，他将手里的书包放在桌子上，走到母亲面前。

　　“小聿！”被他唤做妈妈的女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美貌女人，由现在依旧风韵不减的外貌上可以推断，她年轻是如何的娇艳貌美。不过，此刻她的脸上却只有迷惘和彷徨，她抓着儿子的手，像个溺水的小孩，迫切地想抓住身边唯一的浮木。

　　“妈，怎么了？别慌，先告诉我，”已经比母亲高出一个头的青年揽着母亲的肩头开口。

　　“你祖父死了。”

　　死了？青年眉头连动都没有动，仿佛死的只是路边的野狗，不，也许野狗死了，他还会施舍一点怜悯，可是这个所谓的“祖父”，却得不到他半点注意。

　　收起眼中不自觉显露的淡漠，青年开口，“他死了又如何？”对他来说，“祖父”的名字后边，是一个会把身怀六甲的女儿驱打出家门的人。

　　“别这样，小聿，”母子连心吧，虽然青年极力隐藏，母亲还是感觉到了儿子身上的冷漠，她撑出一丝笑容，“他毕竟是你祖父。”

　　“恩。”青年点头，那声“恩”，算是对母亲话的回应，也是一个简单的，表达无谓的鼻音。

　　女子将一封信交给儿子，“这是他的律师川田先生寄来的信，你先看看。”

　　青年打开来，深邃的眼睛快速地扫过信的内容，俊眉轻轻皱起，“要我来继承他的企业？”老头子死前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他不是连见都没有见过我吗？”

　　“可是你确实是他唯一的外孙啊。”

　　是啊，你也是他唯一的女儿啊，他还不是把你扫地出门，任你走投无路，任你险些流产丧命……青年脸色不变，心中却波涛汹涌。

　　“妈，你的决定呢？”半晌，他开口。

　　“妈妈，妈妈……小聿，还是你来决定，毕竟你刚刚考上了第一医学院，也不容易，虽然，虽然日本那边……不过，过去也不一定就好……”母亲挣扎的眼神中，其实已经显露了她的想法。

　　青年闭上眼睛，波澜不惊的脸庞上没有显露出半点心思，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带着一脸优雅的微笑，“妈，我们回去。”

　　“啊！？”说实在的，这个决定，显然出乎了女子的意料。“可是你的学校——”

　　“日本也有很好的医学院，而且，我也可以申请在我们学校的远程教学。”青年笑着挥了挥手要母亲不要担心。

　　“小聿，律师川田先生在信里也提到了那边还有些人对我们的继承不满意。”

　　不满意？其实应该是恨得咬牙切齿吧？青年又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毕竟是到嘴的肥肉突然跑了，谁心里也不好受吧？

　　不过，既然他决定要回去的，那些人就要明白，有些人可以欺负，有些人却绝对不可以招惹。

　　“真的要回去？”母亲抬眼又问一边。

　　“是啊，”青年灿烂地一笑，“不过要给我几天时间准备学校的事情。”

　　“好，好！”这时女子才放心地一笑，“好在你一直都有学习日语，所以语言一定是没有问题的，天啊，终于，回去了，都二十几年了，我连基本的礼仪都快忘记了，怎么办……”

　　看着又开心又忙碌的母亲，青年转过身，他就知道，自己的决定一定可以使母亲开心的。

　　性感的唇微微勾起。

　　那就回去吧，反正目前还不是时机，他还有时间。

　　青年跟母亲打了声招呼，便走进自己的房间，他坐在电脑前，打开一个文档，数张照片立刻跳了出来——

　　“只是计划要稍稍变动了，”原本清朗俊秀的容颜，突然邪妄地一笑，“不过，相信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秋风吹拂起窗口的窗纱，纱的影子隐隐笼罩住青年潘安一般的容貌，却使电脑屏幕上原本在逆光中不甚清晰的图片更加清晰。

　　翠绿的庭院中，微笑地少妇，正抱着可爱的女儿采摘成熟的葡萄，两张相似的面孔，笑得满足而幸福。

　　青年的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的一点。

　　“你是我的，所以，等着我回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