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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竹马竹马,天下无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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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酌尘微微靠在椅背上,身侧的铁门轻轻被人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音,没入讲课声。
他把椅子挪远了点,门外人也悄悄把门开了条缝,伸手拉沈酌尘的衣角。
池州看他愿意转头搭理自己,于是露出一个傻笑。沈酌尘弯下腰,慢慢挪出去,老师投来无奈的眼神也被他忽略。
“这算逃课吗?”池州问。
沈酌尘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两眼,“提前几分钟下课,怎么算?”
慢慢悠悠转到食堂,等池州去领餐。
等他回来,食堂里人也来的不少,沈酌尘坐在角落很安静,像个乖巧的娃娃。只有看见池州的时候会给一个浅笑,抽出张纸要他好好擦擦手。
二人吃饭一快一慢,先吃完的池州就静静看着他,仔细看他垂下眼睛看饭菜的淡然、看他执筷时理所当然的把不喜欢吃的食物单独放在一块时的理直气壮。池州清楚沈酌尘长得好,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柔而不娇、不女相。
“你回去会被池先生骂的吧?”沈酌尘吃完,擦了擦唇说。
他把纸巾方正地叠好,“这事就我爸会管管,提两句他过来唠叨唠叨,巴不得没我。”话题牵扯池州爸爸的时候他表情明显比提到池先生的时候柔和了不少,就算两家私交并不怎么好,甚至早些年还有些糟糕,但是池州的爸爸对沈酌尘却很友善,会瞒着被池先生埋怨的风险收留离家出走的自己,再命池州送他回家。
池先生不喜欢自己,沈酌尘是知道的。或许说,他只是单纯讨厌所有除了自己以外接近唐先生的人,这个所有里面蛮横的包裹住了池州。
这样,沈酌尘小时候才会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没人要的孩子。
对沈酌尘而言,幼年的记忆并不是光鲜亮丽的庄园,是城乡结合部中散发着阴沉霉味的老小区。是曾经干净的墙上留下的斑驳印记,是生锈的防盗窗把他困锁在小小的窗前,但他不怪爸爸,相反,他觉得那里才是家,才是能要爸爸多点笑容的地方。
单身的omega在鱼龙混杂的地方过的并没有那么好,带着年幼的儿子收到他人恶意的情况很多。劣等的alpha会用像看一块肉一样注视着父子,也许最开始的时候会因为永久标记而留下的alpha气味感到忌惮,时间久了也会逐渐消磨。
这时,沈酌尘就会靠近爸爸,要他蹲下来,用脸颊轻蹭他去撒娇,声音压低,说:“我不喜欢隔壁的叔叔,我们可以搬家吗?”
爸爸对自己很好,可以称为有求必应,所以沈酌尘也会因为这点去要求些什么。
和池州见面,和往常一样抬头看不像课本里写的那样湛蓝的天空,眯起眼睛看飞鸟有几只,也会低头去看楼下被风吹动叶片的大树。
沈酌尘看见缩在小角落里不动的池州,像一只下雨被淋湿、没有家的小狗,像是被什么东西所撞击了一下,心脏密密麻麻泛起酸涩和肿胀感。他没犹豫,找出早上没吃的面包,往楼下扔。
那人和预想的一样,和小狗一样傻。简单看了看四周无人,便当做是上天的馈赠一样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丝毫不担心里面下了什么东西。沈酌尘没有打扰他进食,简单的看着,等手上只剩下一个空袋子的时候,那人才想起来抬头看。
同小狗一样,扯着嗓子大声喊:“你叫什么名字?”说完傻呵呵的笑,“我叫池州。”沈酌尘不关心他叫什么,看了几秒后毫不犹豫就关上了窗,继续看书。
没翻动几页纸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没有开门,当做没听见一样。声音很规律,但是不肯停下,沈酌尘看时间快到爸爸下班回家的时间,只好透过门板问:“你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人声音里带着雀跃,“你终于理我了?我做的哪里不对吗?你叫什么?我叫池州哦!真谢谢你我真的好饿,我再也不想离家出走了……”像倒豆子一样说了个不停,发觉没有被搭理,才蔫蔫的问,“你还在吗?”
沈酌尘声音里带着些疲惫,“我在。”
池州没了刚刚的气势,声音弱了几分,“爸爸和父亲会找我吗?你叫什么啊?”
“沈酌尘。不知道,但是我爸爸要回来找我了。”沈酌尘丝毫没有安慰他的心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池州甚至委屈的要哭出来,他觉得对面的人好冷漠,甚至不愿意安慰自己两句。
一时间也不想继续交流,只是倔强的不肯出声,抽抽噎噎的吸气。
以往这些时候都会有人来哄他,但是沈酌尘软硬不吃,甚至有些觉得他闹人,不知道怎么和回来的父亲交代,在想办法把池州折腾走。
沈酌尘一眼就看出来池州一身上下都不便宜。这种富贵人家对孩子都很看重,那种娇劲也不是私生子能拥有的。
他不想牵扯太多,只是把自己早就该换代的老手机塞给池州。
手机传递过去后,门又被关上。沈酌尘没听见开机时关不掉的声音,问:“不会用吗?”
池州似乎靠在门边,声音闷闷的,“会。”
他年纪小,但家里人电话号码还是记得住的。第一通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挂断,池州没变神色,把数字一个一个删除后打上新的,这次几乎是刚响起就有人接通。
人来的也很快,没十分钟就到了。沈酌尘打开门,西装革履的男人低头,似乎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孩子,表情微微凝滞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就算面对的是一个小孩子,依旧说着客套话打官腔。
池州拽着西装男的衣角,看起来昂贵的西装变得皱巴巴,男人面不改色,“叔叔……”声音被打断,被叫作“叔叔”的人低头,没有表现丝毫被打断的烦躁和埋怨,只是摸了摸池州的头,说:“不要随便打断别人说话,这是没有教养的表现,少爷。”
小孩还不到男人的腰高,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他问:“我们能再见面一起玩吗?”
沈酌尘没时间回答,池州就被拉到身后,高大的男人把池州遮挡。目光中带着审视去扫视了整个屋子以及门口的孩子,他眼底依旧是一样的淡然,“抱歉,少爷从小没外出过,真是麻烦了。”他说罢,抽出早就准备好的支票递给沈酌尘,不容拒绝地放在他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带着池州走了。
从始至终,沈酌尘没开口说过半个字。那张价值千金的支票被他保存的很好,夹在书里,乖巧等父亲回来。
“爸爸。”
年轻的男人眼底满是疲倦,看见沈酌尘的时候依旧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给予他一个拥抱。
孩童白皙的脸上浮上一层红晕,有些不好意思的蹭蹭男人的脸颊,把书里夹着的支票递过去,简单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
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牵着沈酌尘的手,问:“富裕的生活、更好的学习环境,这些都是你曾经能拥有的,而不是现在和我一起挤在这里,你会怪我吗?”
“爸爸会开心吗?”
“什么?”
“我如果拥有那些,爸爸会开心吗?”
男人的眼角滑落出清泪,滴在沈酌尘手上。泪是滚烫的,像是包含着什么情绪一样,他哭的很克制,过了几分钟就收敛好了情绪,只是一双手还有点颤抖。
拥抱在一起,就不会冷了。
沈酌尘迷迷糊糊做着梦,往池州怀里又蹭了蹭。
整个屋子暖烘烘的,不像小时候的家透着阴冷,靠着的臂膀也宽厚温暖、很有力量。不是单薄瘦削,能摸到骨头的臂膀,他几乎是一瞬间清醒,看见池州的脸才平静了些许。
池州没怎么睡,几乎是看着沈酌尘看了一晚上。盯着因为刚起床还有些懵懂的脸,声音里带着哑,“在想谁?”
沈酌尘垂眸,没开口,从他的怀里挣出,看了眼手机才发现时间只是早上六点。
深色窗帘把整个房间变成黑暗,他揉了揉酸疼的手臂,拉开窗帘后发现外面又是个阴天。
秋天天黑的早亮的晚,外面的路灯似乎还亮着。
“我们算什么关系?”
池州起身,把被子整理好平铺在床铺上,问。
语气很稀松平常,就像是说天气如何一样,沈酌尘却从里面听出了些小心翼翼和踌躇不前,他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恋人”,后就是“床伴”,最后是“竞争对手”。
但是没有“恋人”会几年不见,也没有“床伴”会对彼此留有情感,更没有“竞争对手”会接吻、会打上临时标记。
沈酌尘不回答,他不知道。
他说不出口,就像是先前说不出口自己在商场上被别人使绊子灌酒一样。
只能要池州抱抱他,两个不会说的人凑到一块,是沉默无声、是落下的细雨,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服软袒露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