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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珉(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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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走出咨询室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我直接在楼下找了个面馆解决午饭。结果还没吃两口就接到了小林的电话。
“元元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有点不明所以。
“在一家面馆里吃面啊。”
“你是不是去医院了!”
啊?
心理咨询室确实是在医院里……
“是,啊。”我有点迟疑,最后语调放得很轻。
电话那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而我几乎不敢相信接下来我听到的这句话。
“现在的版本是你怀孕了去医院做人流,我一张嘴跟他们都要说烂了,怎么能这么离谱!”
坐上回家的车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把这件事说给白元珩听的话,她会是什么表情。
不加任何修饰语,不加任何预设情景,就直接告诉她:“你听说了我怀孕吗。”
她会不会直接离家出走啊。
小林在电话里说让我直接去学校,到他们面前走一圈,看看白元珉现在到底是什么样,那样造谣的人就会闭嘴。
但是我不想去,我刚看完心理医生,按以往的规律我应该回家。
不过我没想到白元珩居然也在。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沙发上的人,我甚至愣了一下。
“你没出门?”
不怪我这么惊讶,白元珩对于这里的房子向来是没有什么归属感的,平常能带在学校就在学校,晚上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几点,白天我出门前她必定出门。我都怀疑她一直住在这里是担心我跟我妈说,然后我妈会去问她。
像今天这样没课又天气好的日子,按平常肯定是出门了。
但白元珩不仅没出门,甚至还开了袋薯片搁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要知道,白元珩和“电视、薯片”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你在看电视?看什么电视节目呢……欸,这个口味的好吃吗?”
她居然又没理我,自己回了房间。
我好似那热脸贴了冷屁股却还是服侍不好主子的丫鬟,每天糟心到极致但还得有个好脸:白元珩小主,您倒是搭理我一下害。
原本想的开口就说“我怀孕了”的把戏现在看起来简直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不,可能完全伤害不到她。
(二十六)
“白元珉,我真觉得我们得说清楚。你也报警了警察也调查了,但你不能开口就把我定成□□犯吧?”吴误拦住我,“这我找谁说理去?”
吴误又纠集了一帮人,又是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对峙。
“我什么时候说了?”不同于之前发现自己信息泄露的时候,这次我反倒很平静,“似乎都是你自己在到处嚷嚷?”
“吴误,我当时都报警了,你怎么还觉得我没脾气?”
说着这些话,脑海里又想起来当初白元珩越过人群站在我身边的模样,现在一比一复刻唯独缺少了她,心里竟然有些发酸。
“行,我不跟你纠结这些,我也知道你做这么多想摆脱我,我承认我很爱你,但你真的伤到我了。”
“我不跟你纠缠了,好吧?”
“行了,我跟元珉单独说几句,你们自己也很忙,散了吧。”
他们依次经过我,每一个人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下贱胚子。
我不忍心再看这样的眼神。
(二十七)
“你看,言语的力量有多大,”吴误看着人群离开的方向,状似感叹,“人在绝对的大众舆论面前几乎是毫无胜算的。”
“这场我们之间的战争,我好像要赢了。”
吴误把这场毫无理由毫无根据,全靠口说无凭来的谣言称之为“我们之间的战争”,词里行间透露着倨傲,胜券在握。但究其根本,这原本就不是什么“战争”,只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挑衅。
这些都是他对自己行为的遮羞布。
我正欲再说些什么,但吴误并不想多言。
“你真的很奇怪,前两天还是唯唯诺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连话都说不清楚,今天倒是能站着与我说两句话了。”
吴误说白元珉你看,我仅仅用一两句话就能让你陷于这样的境地,悲伤这样难看的“罪名”,从此以后没有人会再相信你。
“你知道吗?得不到的就应该毁掉。要怪就怪你没有和我在一起吧,要怪就怪你眼里从来就没有我。”
我心道这不是在胡言乱语吗?按他的道理,我喜欢白元珩,我得不到她,难道我就要毁掉她吗?
但我承认,他说的那句唯唯诺诺任人宰割就是我的真实写照。但能怎么办呢,他可能不知道我今天站在这里跟他说话都费了好大的力气。
如果可以,我只想大吼。
吴误后面可能又说了话,可能又没有,我不知道。我脑子里想的都是如果白元珩遇到这样的事会怎样做,会不会上去直接给他一嘴巴?可惜我不是白元珩,我这人就是拧巴道极致,总是放不过自己。辛蕾说是因为创伤,哪来的创伤呢?
辛蕾说我每次都想太多,太在乎别人怎么想,活得很累。
那不如去死?
死了见不到白元珩,我总得表白之后再死吧,现在还差点儿火候。
啊。这样。
(二十八)
这件事最后还是解决了,解决在我自己手里。
当天跟吴误对峙后我没回家,一个人呆在教学楼直到最后保安来巡楼关灯,我才背着书包慢慢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对自己说,多大点儿事儿啊白元珉,不就是被造谣了还被威胁了,又不少二两肉,就算少二两肉那又怎样,就当是帮着减肥了——想到这儿的时候突然感觉肚子饿,突然想到书包里还有一点饼干,便放下书包准备掏饼干。
不过饼干没掏着,让我掏着一根录音笔。
录音笔在书包小夹层安静的躺着,一闪一闪亮着微弱的光。
我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但我知道我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我带着这根录音笔又一次走进了派出所。
并且在派出所门口看见了白元珩和上次那位女士。
那位女士看见我,远远地对着我笑,说我就知道你今晚一定会来的。还说这个小姑娘也觉得你今晚一定会来的。
我的目光始终追随白元珩,方才她只是站着却没看我,听见这话才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甚至还微微皱着。
因为这跟录音笔一切都变得很简单,我很惊讶它居然能录下很多内容,天知道这个小东西在我书包里待了多久。我挺想知道这个小玩意儿的来处,但是警察姐姐笑得高深莫测只说这不是你自己的吗?不然怎么能出现在你书包里。
我想去问白元珩……算了,白元珩不搭理我。
就当作吴误干了坏事儿,我在天上的老祖宗看不下去了,一气之下还魂买了点儿高科技东西塞进了我的书包。
(二十九)
我做完笔录,叫住了白元珩,说你一会儿还去别的地方吗?又说今天有点儿晚了你别去别的地方了直接回家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话,四周突然刮起了大风。
白元珩一动不动看着我,最后轻轻笑了一下。
她微微弯腰一下子拉近我俩之间的距离,凑在我耳边说:“白元珉,想让我跟你一起回家你就直说。”
我心跳快如擂鼓,就那么呆傻着。
但就算这样我也没忘记纠正她。我告诉她不是想让你跟我回家,而是能不能让我跟你一起回家。
“有区别吗?”白元珩道。随后她直接往前走去,我来不及跟那位女士告别,着急忙慌地去追逐白元珩的脚步。
夜色里路灯微暗,白元珩单肩背包,背影让我着迷。
今天我跟白元珩一起回家了。
(三十)
故事的最后没有惊天动地的结局,只留下一纸检讨。吴误像各种各样小说里具有强大背景的主角一样,无论犯下什么错总会有一个于他而言完美的解决办法。
只是我身上的烙印再也洗不掉了。
我不知道那些谣言究竟传到了什么地方,传到的地方又离我多远。
辅导员很温柔地跟我说不会的,没有传出去,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真的吗?
我该相信吗?
就像我曾经坚信大学里就不会出现小团体那样。
我才不信呢。
你看。连大学这样神圣的地方都会出现霸凌和小团体。
你看。
(三十一)
回家后我问白元珩要不要吃饭。白元珩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说晚上不是吃过吗。
我冲她很甜地笑了一下。
“夜宵啊,你不会不吃夜宵吧!”
“宵夜可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一般呢人们会选择烧烤,或者一些清粥小菜。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更辣一点的东西。”
“欸等下,你不会是吃不了吧?!”
不成熟的激将法在白元珩面前没有任何杀伤力,她完全不看我,径自回了房间。
门关上时发出“砰”的一声。
我突然有个预感,有些话今天不说的话后面就很难再说出口了。
我一直是个被胆怯左右的人,我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一直处在摇摇晃晃的独木桥上,没什么人愿意跟一个精神病有什么太多的关系吧?
可是今天白元珩帮助我了,帮助我从谣言的正中心暂时的脱离。除此之外我再找不到与她更接近的时刻。
于是我故意放重脚步,一步一步走到白元珉的房间门前;
我伸出右手轻轻叩门,让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每一个叫角落;
我开口,笑着说:“白元珩,你听得见吗?”
我弯起眼角,说:“你听得见,那我可要开始说咯。”
我的眼泪抚摸过面颊上的皮肤,顺着五官的起伏流过、坠落;
我笑着说:“白元珩,我有事情要告诉你呀。”
最后我泣不成声,但我还是要说:“白元珩,我爱你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珉(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