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第 53 章 ...
-
饶是此刻柳容舒头脑发昏,也隐隐察觉出些不对劲儿来。
她又唤了两声,见还是无人应答,便穿鞋下了床,摸黑向前试探着走了几步。
忽然,她的腰撞到了一个硬物,她摩挲上去,是一个桌子。
再伸手探去,那桌面上摆放着一个油灯,油灯旁边放着一个火折子。
柳容舒拿起火折子点燃,引燃了油灯。
灯芯跳跃了几下,瞬间将黑暗撕扯开来。
柳容舒这才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这里压根儿就不是她白日里歇下的地方,而是一个像密室的地方,房间中仅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外加一个柜子,四周没有窗户,只有一闪同样是石头做的门。
她捏了捏眉心,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走到门边,试着推了推,那石门纹丝未动。
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脑海中又将今日里来的事情过了一遍,尤其是今日顾忠贤的一举一动,她都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
虽然顾忠贤今日说的话是有些煽情,但这些话听着也并没有什么特殊,更没有对她造成威胁的意思。
更何况还有子钰哥哥在旁边,虽然他如今还不愿意认她,但若是当真有人伤害她,她相信他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那么到底是谁,又是怎样在顾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将她弄到了这里?
柳容舒视线又一寸寸将这房间打量了一番。
忽然,她的视线落在了床头的地上,那里落着一封信。
想是这信本来是放在她枕头旁的,而刚刚她起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她并未看到,下床的时候便将这信带到了床底下。
她走过去将那信捡起来。
待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时,她的一颗心忽而落下,可随即下一瞬,又悬到了更高的地方!
是范屹的字迹。
他能给她写信,且还是用自己的笔迹,说明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且她目前在这里是安全的。
但为何要把她囚禁在这里?除非他要出去独自犯险!
柳容舒心脏都缩到了一起去,四年前那日清晨痛彻心扉的感觉如浪潮般汹涌而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手,将那封信打开。
信中那人并未多言,只说柜子中有水和干粮,还有些烛火和书,让她在密室中耐心待一段时间,最多五日,他就会来带她出去。
信的最后还说,若是他没来,那也会有别人带她出去,到时候那人若能对得上暗号,便让柳容舒跟着那人走便是。
一封信读完,柳容舒的手颤抖到几乎要拿不住那封信。
她的心如被一根儿细细的鱼线紧紧勒住,而鱼线的另一端,则坠着这封似有千斤重的信纸,信纸上是子钰哥哥的性命。
他在信中并未言明自己去做什么,但圣上即将提审楚慕青,郢王前段时间在西南打了胜仗,在军中威望极高,而他不日又将剿匪归来。
如今这局势,就是平民百姓也都看出了些不寻常来。
他还能去做什么?!
柳容舒将信紧紧贴在胸前,身体终是因支撑不住而从床边滑坐下来。
她根本不需要去寻找出去的机会或者企图让人放她出去,因为她从小便知道,那人做事最是周到,既然他能将她安顿在这里,那她定然别想出去。
她的心一时迷茫而惶恐,她不知道五日后,这扇门再度开启时,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若是她始终失去他,她还可以用为他报仇的念头劝着自己活下去。
可一旦得知他回来了,再眼睁睁看着他赴死,那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柳容舒不知道自己此刻能做什么,可就是因为什么也做不了,她才更加无力。
眼泪无声低落,“啪嗒”一声,打在信纸上,柳容舒猛地回神,急忙把信纸上的泪痕擦掉,小心翼翼将信纸收好,珍而重之的压在枕下。
范屹信中还说了,若是五日后,是别人带她走,那么她要去六安县的金玉满堂,替他拿回一样东西。
也是因为这句话,柳容舒才能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
密室中没有阳光。
柳容舒起初还按着沙漏的时辰起床、吃饭、休息,闲暇时候还能看看书,强迫自己镇定,在心中盘算着日子。
可如此过了三日,她便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书本一页也看不进去,干粮勉强进上几口,又因为神经太过紧绷而呕了出来。
她的作息也开始颠倒,整日里分不清时辰,醒了就盯着那扇石门看,总幻想着石门能在下一刻打开。
想的时间长了,精神累了,她便靠在床边或者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一阵恍惚后,又继续盯着石门,不自禁开始想曾经与范屹在一起的一切。
又过了两日,已经到了与范屹信中约定的最后期限,随着时间的推移,柳容舒的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就在她越来越感到绝望的时候,石门忽然随着一声巨响缓缓打开了。
柳容舒猛地起身走过去,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石门。
连日来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乍然见到光亮有些不适应,柳容舒艰难地眨了眨眼,眼角泛酸,却仍然努力盯着石门。
石门门口的身影颀长若松,虽然背着光,然而柳容舒也一眼看出了来人。
不是范屹。
她的双腿忽然有一瞬间发软,连日来不曾好好休息和饮食的身体,在这一刻尽数垮了下来。
她后退了两步,扶着石桌边沿,才勉强停了下来,看着那人,艰涩道:“陆时倾。”
说罢,她好似不相信一般,又上前两步,抓着他的袖摆,问道:
“他人呢?!范屹呢?你们——”
话未说完,她忽然感觉自己脸颊被人轻轻抚摸,而那人手指触过的地方,一片冰凉。
柳容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她抓起袖摆,仓皇擦了几下眼泪,急道:
“陆时倾,你们这几日到底怎么回事?范屹人呢?怎么是你来了?他呢?”
陆时倾盯着她苍白的面颊,半晌不语。
柳容舒对上他充满怜惜的眸光,心头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紧紧扯住他的衣摆,哀声道:
“求你带我去见他,无论他是什么样,求你让我见他!”
陆时倾叹了一声,“我来,就是来带你见他的。”
-
柳容舒被陆时倾带到了一处别院旁。
她回头看他,神色诧异。
陆时倾对她扬了扬下巴,温声道:
“进去吧,去瞧瞧。”
柳容舒抿了抿唇,复又看了他一眼,沉默地从马车上下去,一步一步向那别院中挪去。
她只觉得从没有哪一段路让自己走的这般艰难过,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她早已不敢去想。
失去的感觉,柳容舒太过了解。
那种痛楚,是痛到即使伤口愈合,也会在寂静的夜里,一次又一次发作、折磨、窒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一次次如狂风般席卷而来,那是种痛不欲生的煎熬。
她的每一步,仿佛都踩在曾经令自己辗转难眠的伤口上。
直到她走到门外,推开那扇大门——
门内坐着两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一人胡须花白、精神矍铄,另一人是一个青年,看着也是浓眉星目,十分精神。
二人见到柳容舒进来,都是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那青年开口:
“敢问公子是——”
“父亲!哥哥!”
柳容舒先是身形晃了两晃,而后陡然反应过来,没等青年将话说完,猛地冲到两人身前,跪倒在了两人脚边,嘶声喊道。
那两人神色骇然,拧眉瞅着柳容舒,忽然,那老者眼底涌起雾气,颤抖着手抚上柳容舒的肩,沉沉唤了声:
“舒儿——”
那青年也反应过来,急忙将柳容舒从地上拉起,两人围着柳容舒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柳容舒忍不住抱住那二人,哭得更加大声,仿佛要将这几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她以为父兄早就已经死在叛军攻城那一日,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还能见到他们,以至于她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她在密室待久了之后的幻觉。
她紧紧抱住父兄,生怕自己醒来后,还是躺在黑暗空荡的密室中。
三人抱着哭了一通,柳容舒还惦念着范屹,便压制着激动的情绪,问他们:
“爹,哥哥,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顾大人呢?”
柳子胤与柳父对视一眼,声音沉了下去:
“顾大人为了掩护我们,牺牲了——”
柳容舒如被人用重锤狠狠击打了一下,只觉得脑中一片嗡鸣之声,周围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
她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缓缓坠落在了冰冷湖底,冷得她浑身不住颤抖。
方才见到亲人的巨大喜悦,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击得粉碎。
牺牲了?
死了?
柳子胤不知自家妹妹为何反应那么大,只当她是念及顾大人对她的提携教导之恩,是以上前拍了拍她,安慰道:
“舒儿,为兄知道你定是舍不得你义父,我和父亲不在的这些年,也多亏顾大人对你多加照拂,顾大人是个好官,日后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
柳容舒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脑子钝钝的。
等她反应过来柳子胤说的什么,猛地抬头,问他:
“哥哥,你是说——你说的顾大人是顾忠贤?!”
柳子胤诧异:
“是啊,是顾忠贤啊。”
“那顾昀呢?!”
柳容舒激动地双手都在颤抖,她一瞬不瞬盯着柳子胤的双唇,看他轻轻启唇,听他道:
“他受伤昏迷了,现下正在隔壁养——诶诶!舒儿!”
柳子胤话未说完,柳容舒已经转身冲出了门去。
柳子胤挠挠头,回头看了自家老爹一眼,低声嘟囔:
“好不容易见到自己妹妹了,结果没说两句,她就跑了——”
柳父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门口柳容舒刚刚离开的方向,半晌,他无奈摇头笑了笑:
“女大不中留咯,这几年,到底是我们欠她的,往后,她若觉得怎么样开心,就由着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