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白月光成了死对头》南楼载酒

54、第 54 章

　　柳容舒出了房间，第一次完全摒弃了范屹曾经教过她的仪态，一路狂奔到了隔壁房间，跑得发髻散乱。

　　然而刚到房间门口，她却忽然停了下来。

　　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灼热而急促，她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门上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就是好似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前面一般，令她伸不出手。

　　她在门口待了良久，忽然房间内传来一阵虚浮的脚步声。

　　柳容舒身子蓦得一僵，下意识转身便要跑。

　　房门“吱呀”一声，一道清润而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笑，闷声从身后传来：

　　“笙笙，这么多年了，还是这般不稳重。”

　　柳容舒脑中划过一声嗡鸣，水眸中忽然涌起一层水雾。

　　她紧紧攥住身侧的衣摆，缓缓转回身。

　　阳光下，男人只着一身雪白中衣，因着受伤，身形略显羸弱。

　　他曲起一只胳膊，倚靠在门框上，笑眼盈盈看着她，眸中尽是柳容舒所熟悉的温情。

　　见她目光呆滞，男人喉结滚了滚，闷笑道：

　　“笙笙，你早就认出我了，不是么？”

　　柳容舒眼泪忽然夺眶而出，不要钱一般顺着面颊往下流，她跑回到范屹身边，埋怨道：

　　“是我早就认出你还是你早就认出我？你既认出了我，又为何不愿意与我相认！你、你若……”

　　“笙笙。”

　　范屹笑着抹掉她眼角的泪，深邃的眼眸温柔的能溢出水来。

　　他解释道：

　　“从前生死未卜，若我当真有个什么不测，与其让你再度失望，倒不如……咳咳……”

　　范屹话未说完，忽然捂着唇轻声咳嗽了起来。

　　柳容舒面色陡然一变，匆忙上前扶住他，担忧道：

　　“别站在风口了，先回去，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范屹任由她扶着，唇角含笑，低头看向身侧的小姑娘。

　　柳容舒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由耳根一烫，竟有些不自在起来。

　　将他扶到床上坐下，她不敢看他一眼，只得匆匆转过身去给他倒了杯水，而后强壮镇定的将水送到他面前，垂着眸没说话。

　　屋中静悄悄的，柳容舒觉得自己甚至能听见范屹吞咽温水时，喉咙滚动的声音。

　　她的耳根更加滚烫，心跳也不自觉快了起来，周身温度急速上升。

　　倒是范屹，看了她一眼，笑道：

　　“宴席第二日，陛下便提前提审了楚慕青，我们的人也将徐淮礼大张旗鼓送到了御前，也算是打了白时敏个措手不及。”

　　听见范屹说正事，柳容舒逐渐放松了下来，顺着他的话问道：

　　“那袁冲的尸体呢？”

　　“陛下早有圣裁。”

　　袁冲是被害死的，他们都知道，是以当袁冲的尸体被运送回京时，范屹便写了密信告知金玉满堂做准备，在袁冲尸体回去时，金玉满堂的人第一时间偷偷潜入停尸房查验过袁冲的尸体，果然在袁冲的天灵盖处，发现一处极细小的针孔。

　　便是这个针孔，要了袁冲的命。

　　后来范屹又买通宫中的人，在圣上面前进言，让宫中御用仵作重新查验尸体，顺理成章的将尸体头顶的致命伤公之于众。

　　而这一切，在他们这次搬到徐淮礼及白时敏一线，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郢王呢？宫中如今情况如何？”

　　“郢王在陛下提审楚慕青时，便知道自己可能要暴露了，便在剿匪回京时，如我们所料，谋反了，幸亏柳将军带兵勤王，打的谢江桦措手不及，才力挽狂澜了局势。”

　　虽然范屹说的云淡风轻，但柳容舒还是通过这寥寥几句话猜想到了当时的凶险。

　　郢王此人面善心狠，且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此次若非父兄，估计胜负果真难说。

　　范屹看了她一眼，缓了缓，继续道：

　　“我们的人将仇靖南关押的老太监换了出来，老太监对当年之事供认不讳，言说先太子当年确系被人陷害，而陷害之人，便是如今的嘉柔皇贵妃白羽绫，她当初为了给自己的儿子腾出太子之位，再加之先太子当年一意推行科举改革，动了世家贵族的利益，是以在其白家家主的授意之下，白羽绫才做出陷害之事。”

　　柳容舒闻言眼神暗了下来。

　　当初范屹第一次被人害死，便是因为陛下秘密令他去查当年先太子一案，如今是谁害死了他，答案不言而喻。

　　柳容舒叩着手指，抿了抿唇，终是问出了她最关心，也最情绪复杂的问题：

　　“那我父兄，又是怎么回事？”

　　她以为她孑然一身，在这世间飘荡数余载，如今他们一身战袍，威风凛凛站在她面前，虽然面上全是愧疚，却丝毫抵不过柳容舒内心万分之一的怨怼。

　　范屹瞧了她一眼，对她伸出手：

　　“笙笙，你过来。”

　　小姑娘从善如流地上前，如从前一般，坐在他床边，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听他温声安抚道：

　　“笙笙，你父兄是大英雄。当年陛下察觉谢江桦有谋反之心，而恰好呼揭人与当时的肃州寇家早有牵连，陛下便顺势而为，让你父兄假死，潜入呼揭内部，最终在近日拿到了谢江桦通敌的铁证，又赶在谢江桦骑兵时带领部下奔袭数百里，进京勤王。”

　　小姑娘眼睫颤了颤，看着自己的手心，低声道：
　　“所以他们是大周的英雄，却不是柳容舒的。”

　　“笙……”

　　范屹才想开口安慰，柳容舒忽然扬起唇角，眼中盈满亮光，打断他：

　　“但大周的英雄，在我心里，就是我的英雄，父兄是，子钰哥哥亦然。子钰哥哥……”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顾公子？”

　　柳容舒话未说完，门外忽然扬起一道调侃的声音。

　　她身子微不可查地轻轻一颤，随即面颊嫣红地起身，瞪了陆时倾一眼。

　　陆时倾“啧”了一声，将食盒放到桌上，笑道：

　　“怎的屋中太热了么？”

　　范屹厉声呵斥他：

　　“陆时倾！”

　　柳容舒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待看到他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自己面颊时，才猛地反应过来。

　　从前与范屹几次的耳鬓厮磨与几近逼真的做戏，一股脑儿全涌进了柳容舒脑中。

　　她的心跳猛地快了几拍，随后她站起身，眼神丝毫不敢向床上那人看去，只匆匆道了句“子钰哥哥先用膳休息，我去看看父兄”，便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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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容舒从房间出来，便又去找了父兄，与他们一直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被陆时倾派人叫到了前院去用膳。

　　用罢晚膳，柳父与柳子胤看出柳容舒心神不宁，便言说自己累了要休息，让柳容舒也自去休息便好。

　　柳容舒在自己的院子外面转了个弯，忍不住又朝范屹院中走去。

　　才刚迈出两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柳容舒回头，看是陆时倾，停了停，等他到跟前又与他一道向前走去。

　　陆时倾与她并肩行了一段，才听她开口道：

　　“当初命你救我的人，是陛下吧？”

　　陆时倾没料到她竟猜的这么准，忍不住好奇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柳容舒朝父兄的院子看了一眼：
　　“他从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我和子钰哥哥亦是他棋局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就连当初让她进翰林院任修撰一职，查看当年科举改革的草案之事，估计也是陛下顺水推舟之下的举动，为的是让她能对当年之事心生疑惑。

　　而那被涂黑的人名，柳容舒如今想来，恐怕就是范向松。

　　只不过后来，陆时倾察觉到范屹回来，陛下便对她这条线不那么重视，转而去安排范屹这条线了。

　　陆时倾听她说完，沉默着没说话，半晌，他却说了别的：

　　“当年我父亲，因为协助先太子推行科举改革，也遭到了牵连，致使他身死不说，还在他身后遭到了世人数十年的唾骂。”

　　说着，他站定，看着柳容舒：

　　“你可知，我父亲是谁？”

　　“是谁？”

　　陆时倾薄唇轻启，淡淡吐出三个字：

　　“范向松。”

　　柳容舒瞳孔骤缩，手猛地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时倾。

　　“很难以相信吧。”

　　陆时倾苦笑：

　　“我与范屹是双生子，只是当初我被送去了苏州。”

　　“可你为何……”

　　“不说也罢，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知道，我们每个人，都不是谁的棋子，我们所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盛世清明，让百姓安居，让寒门能有出头之日，让朝政不再被几大世家把控，柳容舒，你当明白范屹的苦心。”

　　最后一句话，柳容舒明白，他说的是，他将她困在密室中的事。

　　许多人付出了数不尽的努力与牺牲，才换来了如今可能的局面，他不愿为了她而分心，但也舍不得她去冒险，是以宁可让她难过痛苦，也要将她保护起来。

　　柳容舒如何能不知道他的苦心，她从在他身边起，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无条件的信任相信他，包括这次的事，她其实也并未怪他，她只是怨他独身犯险。

　　“我当然知道，从九岁那年起，我跟在子钰哥哥身边，就从未怪过他什么。”

　　柳容舒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带着同从前小姑娘不同的成熟。

　　陆时倾看她一眼，眸光闪了闪，站定在辕门外，笑问：
　　“仅仅是从未怪过他？对他就再没别的情愫么？”

　　柳容舒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双手无措地垂在袖间，一时不知如何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陆时倾忽然低低笑出了声，凑近她，低声蛊惑道：

　　“不瞒柳姑娘，在下对柳姑娘一见倾心，如若你对范屹没有旁的心思，不知你能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柳容舒猛地抬头看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指甲掐着手心，面容略微僵硬。

　　陆时倾见她不说话，又道：

　　“在下一片真心，还望柳姑娘认真考虑。”

　　见他神情不似玩笑，柳容舒咬了咬唇，终是低声道：

　　“我对子钰哥哥，心生钦慕已久，恐要愧对陆公子的一片真心了，况且……”

　　话未说完，她便听见垂花门那边似乎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两声压抑的咳嗽声。

　　柳容舒眉心猛跳，彻底呆愣在了原地。
　　过了两瞬，她的面色如同被夕阳染红了一般，从耳根红到了脖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