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回忆录》little包

4、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童真缓缓步入教室，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谨慎，仿佛脚下的地面铺满了细碎的玻璃，任何不经意的动作都可能引起微妙的痛感。阳光从窗户斜斜洒入，照亮了他身上那略显不协调的绷带，白得刺眼。
　　陆旭阳正巧在座位上侧头和同桌聊得火热，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他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宝藏，嘴角逐渐上扬，直至咧成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仿佛真的目睹了世界上最滑稽的场景。他毫不掩饰地放声大笑起来，声音清脆响亮，在教室里回荡开来：“哈哈，小屁孩，你怎么搞的，变成小瘸子啦！”
　　童真听到这番话，身体微微一僵，但她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没有愤怒，也没有羞愧。她的眼神穿过嘈杂的教室，仿佛能穿透墙壁，望向一个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世界。
　　童真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中没有丝毫的埋怨，更像是对现状的一种接受和无奈。她继续稳步前行，每一步都沉稳而坚定，最终在自己的座位旁缓缓坐下，整个过程流畅得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对外界的喧嚣置若罔闻。
　　周围的同学们或惊讶，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但她只是静静坐着，打开书本，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就在陆旭阳的笑声即将掀起新一轮的哄闹时，童真的同桌——沈微雨，那位平日里以高冷著称的女孩，忽然间停下她那总是不疾不徐的步伐。她的目光掠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陆旭阳的身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陆旭阳的课桌，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微雨的眼眸微眯，这一动作不仅没有减少她的美丽，反而为她平添了几分不容侵犯的高冷气质，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此凝固了几分。
　　陆旭阳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转头对上了沈微雨那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神，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紧张感。沈微雨的怀里抱着一叠整齐的作业本，那似乎是下一节老师急需的作业，让陆旭阳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哀求的神色。
　　“哎呀，沈班花，虽然咱们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将来也不可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但好歹也是friend嘛！”陆旭阳尝试用轻松的语调缓解气氛，却难掩其中的央求之意。
　　沈微雨闻言，只是轻轻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仿佛对陆旭阳的这套说辞并不买账。
　　见状，陆旭阳连忙补充道：“所以，你就再宽容我一下？就五分钟，我保证，只要五分钟，我就能把这本练习册搞定！”他边说边自信满满地拍打着桌上那本还未动笔的练习册，仿佛在宣誓他的决心。
　　然而，沈微雨只是轻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没有多言，抱着作业本转身，迈着一如既往的从容步伐，直接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显得异常坚决，对陆旭阳后续的哭喊和恳求充耳不闻，如同一阵清风吹过，只留下陆旭阳一人在原地，显得有些无助和尴尬。任凭陆旭阳如何加大音量，如何变换理由，沈微雨始终保持着她的高冷姿态，坚定不移地执行着她的职责，将那些未完成的作业送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童真默默地观察着这位一直以来都显得有些神秘的高冷同桌。沈微雨，她瘦削的身影搭配一副简洁的眼镜，非但没有减少她的魅力，反而增添了几分知性与不可接近的美，让人觉得既文静又冷艳。童真心里暗暗感叹，自己竟从未如此细致地欣赏过这位同桌的风采。
　　正当陆旭阳因为沈微雨的突然出现而显得有些慌乱，像一只被惹恼的小猫时，童真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了解一些班级内部的情况。只见她轻轻地伸出手，拍了拍陆旭阳的后背，这一举动让陆旭阳猛地回头，一脸戒备地问：“干嘛！”
　　童真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她决定利用陆旭阳对八卦的好奇心。“你跟我说说，这班里的人都叫什么名字，还有，他们都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或者八卦？”她提出了交换条件。
　　陆旭阳先是不屑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显然不太愿意分享这些信息。“我凭什么跟你说？”他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准备转回身去继续他的事情。
　　童真见状，连忙把握住时机，开口说道：“这样吧，我在转学过来之前，我们那所学校也让我们做过这本练习题，我已经全部完成了。只要你愿意告诉我，我就把我那本已经完成的练习题送给你，怎么样？”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诚意，试图用这个诱饵吸引陆旭阳。
　　陆旭阳闻言，上下打量了童真一番，眼神中充满了狐疑。“真的假的？你不会是在骗我吧？”他显然对这个提议半信半疑。
　　童真挺了挺胸膛，一脸认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坚定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绝不食言。”她的表情和动作都表明了她的诚意，让陆旭阳开始动摇，考虑是否接受这个交易。

　　陆旭阳沉吟片刻，似乎在脑海中筛选着合适的话题，终于，他缓缓开口：“那你想先知道谁的事儿？”
　　“先从我同桌开始吧。”童真提出了要求。
　　“沈微雨啊……”陆旭阳的表情变得复杂，“她简直就是个老古板！不过，撇开这点不谈，她的学习确实顶呱呱，长相嘛……”说到这里，陆旭阳的话锋一转，瞥了童真一眼，机敏地改口道，“挺普通的。既是班长，又是公认的班花，所以我们私下里都叫她沈班花长。只要是学习上的事儿，就没有她不关心的。记得上学期生物课讲到精子卵那部分……”
　　“受精卵？”童真接话道。
　　“对！那会儿她听得那叫一个入迷……”陆旭阳描述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童真闻言，故意打趣：“听起来，你对她还挺了解的嘛。”
　　陆旭阳立刻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哪有！别瞎说！”童真只是轻笑，并不接话。

　　“那，任言谨呢？”童真换了个话题，眉头微蹙。
　　“哦，他不是我们班的。”陆旭阳提醒道。
　　“不在一个班就不能说了？讲讲呗。”童真坚持。
　　“好吧，任言谨啊，那家伙傻杯一个，最好离他远点儿。”陆旭阳评价道。
　　“为什么这么说？”童真追问。
　　“没啥为什么，就是这样。”陆旭阳敷衍着。
　　童真还想深入探究，陆旭阳却急不可耐地打断：“好了好了，现在可以说练习册的事了吧？”他显然是迫不及待想要得到那本已完成的练习册。

　　“行，最后一个问题，陆书齐。”童真的眼神中满是好奇。
　　听到这个名字，陆旭阳警觉起来：“你打听他干嘛？”
　　“就问问，单纯问问。”童真特意加重了“单纯”二字的发音，以示清白。
　　“陆书齐……”陆旭阳平日里的伶牙俐齿此刻却不知为何沉默了。
　　“需要想这么久吗？”童真有些诧异。
　　“他，他人挺不错的。知道这个就足够了，快把练习册给我！”陆旭阳一边催促，一边急切地伸出手。

　　童真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情，她侧头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又转回头，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你要啊，可惜，我没有。”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享受这个小小的恶作剧。
　　陆旭阳一听这话，立刻怒火中烧，一掌拍在桌子上，愤慨地喊道：“小瘸子！你太过分了！”他的脸因愤怒而涨红，显然被童真的玩笑激怒了。
　　童真却不紧不慢，摆出一副安抚的姿态，笑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如果我不这样说，恐怕你也不会这么积极地和我聊天，对不对？”她的言语中透露出几分狡黠，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陆旭阳伸出食指在童真眼前不停地晃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随后，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去，咬紧牙关，继续埋头苦干，补起自己的作业。

　　事实上，那本所谓的“之前学校的练习”，其实是童真特意打听来的江附初二级的作业内容。在这里，由于学校统一布置作业，询问起来相对容易许多。
　　童真从书包里掏出那本练习册，拿起笔，在姓名栏里工整地写下“陆旭阳”三个字。她回想起陆旭阳介绍自己名字时的场景，“旭日的旭，阳光的阳”，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温暖。虽然在学习上童真自认没有特别的天赋，但她的记忆力却异常出色，尤其是对于文字，往往只需浏览几遍便能大致记住，更别说是一个名字了。
　　写完之后，她悄悄地将练习册放置在沈微雨的桌上，暗自期待着陆旭阳发现这本已填写完毕、署着他名字的练习册时的惊喜表情。
　　此时的陆旭阳，还完全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一切，仍在心中暗暗咒骂着童真。

　　随着“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响起，陆旭阳即便手臂因匆忙赶作业而酸痛不已，也瞬间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下定决心要在老师到来之前解决掉手中的练习册。然而，尽管他拼尽全力，现实却是残酷的，当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沈微雨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时，他的练习册依旧未能完成。
　　沈微雨注意到桌上多了几本练习册，她猜想这大概是那些平时成绩不理想的同学们，在最后关头努力拼搏的结果，他们凭借不放弃的斗志，硬是在最后一刻完成了作业。沈微雨对此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她迅速清点了人数，将包括这几本新增的练习册一起，整整齐齐地放在讲台上等待老师的检查。
　　数学老师走上前，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一叠叠作业，她的表情严肃且不悦。“有些人，以为自己耍些小聪明，撕掉几页就能蒙混过关，好，我可以当作没看见。”她的语气中带着隐忍的怒气，但随即话锋一转，“但是！”
　　老师猛地从作业堆中抽出一本练习册，用力摔在讲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李坤，你给我站起来！”李坤茫然地站了起来，显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撕作业也就罢了，居然只留下一页交上来，你是想让我欣赏你的创意，还是打算留着自己上厕所用！”老师的讽刺引得班上一阵窃笑。
　　紧接着，她又指向另外两名同学：“还有你们两个！人家医生的字迹是为了治病救人，你们写的这是什么？天书吗？你们俩是觉得自己能当神仙不成？”
　　老师的批评接二连三，每一次点名都伴随着一阵紧张的气氛。那些不幸被点名的同学无一幸免，全都面临着严厉的惩罚，整个教室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与不安的气氛。

　　陆旭阳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仿佛要挣脱束缚，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一阵寒意。他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掠过教室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最终落在讲台上那本被翻开的作业本上。那本该是他暑假作业的一部分，现在却成了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他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于是，双腿带着几分无力感，却也带着一丝决绝，缓缓站起身，身体微微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
　　数学老师，一位眼神锐利的中年女士，轻轻翻动着那几页作业纸，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仿佛在欣赏一件稀奇古怪的艺术品。她的目光轻轻掠过陆旭阳，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你还挺自觉。”这句似是而非的夸奖，让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陆旭阳喉咙发干，勉强挤出一个音节：“嗯......”
　　老师没有放过他，继续追问：“说吧，谁给你抄的作业？”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啊？”陆旭阳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惊讶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作业的来源，另一方面疑惑老师是如何识破抄袭的。他恍然忆起，是童真帮他提交的作业，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激，至少作业是交了，但这份感激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风暴所掩盖。

　　正当陆旭阳试图理清思绪时，老师的斥责声如雷贯耳：“啊什么啊，这答案明显不对！”她的声音穿透教室，每个人都为之一震。
　　陆旭阳本能地反驳：“老师，那答案就答案了，还有什么不对？”他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丝倔强，试图为自己辩解。
　　然而，老师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揭露道：“是，你的答案不对！一个暑假回来，连你都学会不在作业本上写古诗了？”话音未落，教室里响起了一阵低沉的窃笑声，同学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陆旭阳的名字在他们口中成了某种不言而喻的笑话。
　　老师继续说道：“用不用我再帮你回忆一下你期末干了什么损事？”她的语气里既有责备也有无奈。
　　陆旭阳选择了沉默，低下头，似乎默认了一切。
　　紧接着，老师的话像是一颗炸弹，在教室里引爆：“行，画图题，小红与小明一起去图书馆......”她的话语中带着讽刺，“你把它当田字格了，写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八个大字整得老好看了，但你知不知道，整个办公室都在笑你。人家语文老师可就欣慰了。”全班哄堂大笑，笑声中夹杂着惊讶、嘲讽，还有对陆旭阳这番“创举”的不可思议。
　　陆旭阳的脸涨得通红，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与尴尬。

　　“陆旭阳是准备写小情书给沈大班花长吧！”随着那个同学的大胆直言，教室里原本压抑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几声窃笑迅速蔓延，就像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童真闻言，眉头微蹙，转瞬即逝的惊讶后，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从未想到，陆旭阳那看似不经意的举动背后，竟然藏着这样一份隐秘的情感。
　　在她眼中，陆旭阳和沈微雨，一个是风趣却有些懒散的男生，一个是班级公认的学霸兼班花，两者之间似乎并无太多交集，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有了新的解读。
　　这场闹剧，对童真而言，原本只是数学课上的一段小插曲，但因为陆旭阳的意外“表白”，让这平常的训诫瞬间充满了戏剧性。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声嗤笑里，既有对陆旭阳行为的无奈，也有一丝对他勇敢的暗自佩服。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还能保持一份幽默感，实属不易。
　　陆旭阳面对此景，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和无助，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仿佛连请求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老师......要不你给我留个面子，如何？”这句话里，既有少年的自尊，也有一份恳求，他试图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中挽回一丝颜面。
　　然而，数学老师的回应却显得毫不留情：“你还知道你要面子，哼，下课来找我，给我解释解释这本作业！”老师的话语里满是严厉，同时也隐藏着一丝无可奈何。她的眼神透过眼镜片，锐利地扫过陆旭阳，仿佛在告诉他，任何试图逃避责任的行为都是徒劳。

　　教室里，同学们的注意力再次聚焦，等待着下课后的后续。